第31章 chapter 31

那個話唠的庭衛叫路前名,稍微壯一點的那個叫何鋒。

兩個人原本就是掖庭的守衛。掖庭關押的大多是犯了宮規的宮人,都知道這輩子只能待在這個地方,所以也少有人作亂,兩人也樂得清閑。

也不知道這具身體是怎跟他們結交上的,耿非嘆了口氣。

一旁走着的南宴瞅了他一眼,“想什麽?”

“今晚去嗎?”耿非把手背在身後,氣定神閑地問了這麽一句。

海公公立馬貓着腰跑上來,“皇上呀,您可不能再到處亂跑了!這,這要讓太後娘娘知……”

“你不說她能知道嗎?”南宴冷了臉。

海公公皺了眉眼,這……太後娘娘的眼線又不知他一個,他不說,別人也會說的,邀功請賞的事兒,誰還會落了去!

不過又轉念一想,這皇上爬牆之事,太後娘娘知道了肯定要大怒,這時候趕着上前湊晦氣,也不妥。

南宴一直盯着海公公,直到他退回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才收回視線,轉頭與耿非說起話來。

“你知道藏在哪兒了?”

耿非垂眸看着他裹了棉布的手,也不回答他,只說:“今晚你先別去了,我先去探探風。”

“我是手掌傷了,又不是殘廢,”南宴有些不滿,“你幹嘛老拿我當弱者看?”

從締結契約成為契人的那一刻開始,耿非就對南宴無限忍讓。

其實一開始耿非與南宴結為契人,完全是出于對犁蓋星際的忌憚。兩個星際的繼承人結成一家,對于犁蓋來說應該能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總能壓制幾年。但就是這幾年,也足夠彌撒和揭芒發展兵力了。只是沒想到犁蓋會來陰的。

在武力上,耿非不弱,可是在人心上,他永遠少算了一成。

南宴剛好相反,武力低下得如同三歲的幼兒,卻總是把人性想得十分惡劣。但他又疲于應付,久而久之,得罪的人也就多了,找事的人自然也不少。從那時候開始,耿非就老護着他,打架之類的事情,一概是他上。而南宴自己,則冷眼旁觀,時不時還吹記口哨表示一下這架打得精彩絕倫。

但是南宴現在變強的欲|望太過強烈,膨脹的內心與自己的實力形成了太大的反差。

耿非知道這不行,停下腳步轉頭深盯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南宴也戳在原地,梗着脖子,像是一頭倔強的牛。

耿非和他對峙了好久,終于又軟了脾氣,“走吧。”

南宴還是沒動,臉上的表情冷得滲人。

宮人來來往往,垂着頭規規矩矩地走了過去,像是他們不存在一樣。

耿非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微微蹙了蹙眉,“你現在還能使用技能嗎?”

南宴一愣,冷冷地開口:“幹嘛?”

“你幫這副身體看一下還有多長的壽命?”耿非把寬大的袖子往上提了幾分,伸手給南宴。

南宴一愣,視線落在那些低頭規矩走路的宮人身上,瞬間明白了耿非所想。

“時間不多了。一天零七個小時。”南宴收回裹着棉布的手,皺着眉頭說道。

耿非:“一天零七個小時,換算成這個世界的時間……”

“我換算過了,”南宴又冷了臉色,連帶着語氣也不大好,“我還沒沒用到這個地步。”

“……”耿非對上他的眼神,嘴皮子動了動,沒說出話來。

今天的月亮很圓,不是個翻牆躍院的好時機。

耿非坐在牆頭上,把手肘靠在曲起的膝蓋上,看着下面來來去去的守衛和行色匆匆的宮人。

這裏比較僻靜,一般少有人來往。但是今天晚上倒是很熱鬧。

幾個穿着大紅色宮女裝的宮人正在嘴巴接耳朵地碎嘴。

“你說皇上到底跑到哪裏去了呀?這大晚上的!”

“折騰死人了!”另一個宮女說道,“這說消失就消失了!叫我們哪兒去找!”

“你倆可小點兒聲吧,又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事情,趕緊找才是正經!”

“指不定是去找柳公子了呢!”原先挑花的那女子指着牆,“上回就是在這牆上架的梯子!”說着還仰頭看了看牆頭。

耿非一低頭,目光剛好對上了她的。

那宮女搖了搖頭,繼續走着,“你說皇上是真傻還是假傻啊?”

倒是被另一個宮女勸住了話頭,沒再繼續讨論下去。

耿非看了看地上,高大的圍牆在地面上投下了陰影,整整齊齊的一片,卻唯獨沒有這具身子的影子。

連影子都沒有了,看來這副身體的時限快到了。

耿非皺了皺眉頭,這牆上什麽也沒有,視角倒是寬廣不少。

可是那倆庭衛看着和這身體挺熟的樣子,沒道理坑他的吧。

耿非撓了撓頭,一時間毫無頭緒。

那邊的南宴卻被太後叫去問話了。

南宴倨傲地站在太後面前,下巴都不肯低一分。

太後看着動氣,朝左右使了顏色,就有兩個人上去把他往下摁,非讓他跪不可。相持之下,其中一個人擡了膝蓋往他腿窩一頂,害得他踉跄了一下,但還是沒跪。

太後見狀,氣得頰邊的肉發顫。索性一揮手,讓那兩個人退開,自己則慢悠悠地起身,想走到他跟前去。

無奈她的身子過于矮小,雖然淩雲髻輸得高,但也只到了南宴鼻尖。

南宴這臭德行,見狀就掩飾不住嘴角的嘲諷,笑道:“太後從小是吃土長大的吧?”說完之後還退後了一步,上下掃了她一眼,“怪不得營養不良。”

太後氣得胃都痙攣了。看着他的視線仍然狠辣。

南宴嘴角又是一挑,幹脆靠到了另一邊的柱子上,一腳曲起,雙手抱胸,準确地對上太後的目光,“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麽!”太後疾言厲色,全身上下都緊繃了起來。

南宴剛要張嘴,太後就又出了聲,“來人啊!把這以下犯上的東西拉到武門,立時斬首!”

南宴站直了身子,嘴角笑意不減,“你不想知道‘尋龍訣’的下落嗎?”

太後身子一震。

就在此時,聞聲而來的禦林軍也到了場,把偌大的壽康宮北殿團團圍住,那架勢,像是要對付一個多難多付的敵人。

南宴看着那些戴着獸面的禦林軍和他們手裏拿着的盾,一時間有些恍惚,又想起了從前在揭芒星土上的那筆慘烈敗仗。

嘴角的笑意慢慢消退,盯着太後的目光也越來越冷。

太後仍舊趾高氣揚,有了禦林軍的她更是氣焰嚣張。

“還不快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她就退出了禦林軍的包圍圈。

南宴掃了一眼迅速朝他圍過來的禦林軍,腳下稍稍用力了一些,做出格鬥準備的姿勢。

太後被宮女們護在身後,看着南宴的樣子,心裏冷笑。這厮還想做困獸之鬥不成?癡心妄想!

但是很快,太後臉色就越發難看了。

南宴輕易地撂倒了幾個禦林軍,事了還結結實實地用拳頭在金獸爐上砸出一個凹洞來。

禦林軍不會就這麽幾個,但壽康宮的禦林軍實在是不多,南宴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了這些人。

太後顫着手指遠遠地指着他的鼻頭,“你……你……你什麽時候學的功夫?”

聽起來和他還是相熟的樣子,竟然知道這具身體以前不會功夫。

但是南宴不在乎這些。

這具身體的時限也差不多到了。

生與死,回星際與不回,成敗都在此一舉。

南宴閉了閉眼,平複一下自己沉重的心情。

重新擡眼時,太後已經又命人急召了一批禦林軍過來。

他開始伸出手,那些禦林軍齊齊往後退了一步。

南宴見狀,心情倒是好了不少。他掃了太後一眼,眼裏盡是嘲諷。

太後自然是大怒,但一轉眼,壽康宮北殿這偌大的空間裏,哪裏還有南宴的身影?

地上的禦林軍都沒有被傷到要害,一個個蠕動掙紮着起身來,手撐着腰際,那種被人胖揍一頓之後的感覺還在。

太後瞠目結舌,自然是以為大白天見了鬼,慘白着一張臉,朝那個一直服侍他的老宮女問:“皇帝找到了嗎?”

宮女垂首看着地面,搖了搖頭。

太後膝蓋一軟,整個人跌坐在地上,視線不知道着落在哪處,嘴裏讷讷說道,“是先帝回來找我了。他‘尋龍訣’在我這兒,所以回來找我了!”

旁邊的宮女剛想湊上前來聽她說了什麽,太後卻慌慌張張地起身,散落着頭發跑出了宮殿。

前一任皇帝是因為癡迷于“尋龍訣”才駕崩的,當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偷偷找到了張紙,投進爐子裏一把火燒了。

皇帝自然是雷霆大怒,但很快,他就命工匠将尋龍訣摹刻在宮牆上。“尋龍訣”左右也不過幾個字,皇帝卻讓他們滿滿刻了一牆。

後來皇帝突然駕崩,皇後就讓人封了這面牆。

宮牆建造之前都需要經過國師測算,若非面臨着重大的事件,是斷不能推毀重建的。因而皇後讓人在上面重新刷了一遍土,又上了一遍紅漆,這才使得這片牆看起來與其他的沒有什麽兩樣。

耿非還在牆上撐下巴沉思。他沒有了力感,感覺不到這具身體生命的流逝,但尾随太後而來的南宴卻一眼就能明顯感覺到他的生命體征越來越弱。

太後還在跑,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耿非眼見着她跑過去,南宴還在後面跟着,立馬就躍下了牆頭,“怎麽回事?”

“東西在她手上。”南宴減緩了腳步。

太後也不再跑了,趴在牆上揮袖就擦。

南宴見狀,深深擰起眉毛,“她瘋了。我們賭輸了。”

耿非靠在牆上,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使盡了力氣才能往太後那邊看上一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