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春樂事(六)

侯珏點頭,“早晚能練成那樣兒。”

“你期待?多苦啊。”

“我又不是技術兵,不練好自己練什麽?”

方恒想想也是,點頭。

下一組上場,是老兵們的較量,大家勢均力敵,彼此牽制了很久,中間的紅布條來回的游移卻始終沒有超過勝利線,簡直就是寸土必争。

不過最後總有個輸贏,在一聲尖銳的哨聲中,這次的比賽結束,輸的垂頭喪氣,贏的嗷嗷叫喚。

這麽又比了兩組,終于到了方恒期待的隊伍了,機關隊。

機關包括連長、指導員、還有不少幹事,精挑細選出了11個人,連長肯定位列一席。

方恒看到站出來的連長主動讓出了第一位後,心裏有些不舒坦,研究過拔河的人都知道,第一個一定得是力量最大的人,最後一個也必定是壯或者胖能壓得住底的人,可是連長竟然把第一位讓給了雷連。

雷連比連長要高一些,看着也要壯一些,記憶裏皇後娘娘也對雷連的體能身手有過誇獎,可是在方恒心裏依舊不高興,就像一種狂熱的粉絲一樣,就算不了解真正的連長,也希望無論什麽時候看到的連長都是第一位。

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一會兒,機關隊的人還在研究策略,方恒豎起耳朵光明正大的聽牆角……

“要不你在前面吧?”雷剛捏着繩子晃了晃,扭頭看向了吉珠嘎瑪,“你才下連隊,身手應該保持的比我好。”

吉珠嘎瑪笑了,“你當我願意讓你啊?咱倆又不是沒打過,你有退步多少?再說了,拔河純比力量,沒必要那麽講究。”

雷剛淺笑,“那我不客氣了?”說着,手在繩子上繞了一圈,做好了準備。

“不客氣是應該的。”

雷剛的視線往後掃了一眼,笑了。

各就各位哨音響起,比賽雙方就位。

還沒開始,就隐隐較上了勁,兒臂粗的繩子繃緊,中間的紅繩顫抖搖晃。

所有人上半身後倒,雙腳分開,腰板用力,就等着開始的口號一響,就把屁股往下坐。

“哔——”

比賽開始。

“加油!加油!!機關隊加油!!”

“五連雄起!五連雄起!!”

“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拉拉隊叫喊了起來。

還有個別狂熱粉絲單對個人吶喊助威,比如方恒,“連長,加油!!連長,加油!!”

比賽一開始就進入了拉鋸戰,紅線在起點上幾乎紋絲不動,然後一點點的往機關隊那邊游移。

方恒清晰的看到雷連古銅色的肌膚下,手肘的肌肉隆起,甚至能看到仿若鋼鐵般的肌肉紋理,讓所有的男人羨慕嫉妒。

珠瑪連長牙關緊咬,臉側緊繃出了三條線,不比雷連弱的肌肉群也膨脹了起來,手臂上寬松的衣袖都無法阻擋一般被撐的平滑緊實。

然後最後面屁股幾乎要坐到地上的‘鎮山之寶’突然嚎了一嗓子。

此時‘一二三’的口號正好抵達了‘三’,機關隊全員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一次大用力,所有人的漲紅了臉,甚至有人大吼出聲,紅繩終于向方恒期待的那邊飄了過去。

“就這樣!就這樣保持!加油,加油!!連長加油!!”方恒被打了滿滿一針雞血,聲音高亢乃至破音。

對面正在喊加油的楊翌眼尾抽搐了一下,看向了邊喊邊跳像猴子一樣的方恒,一副恨不得跑上去幫忙拽的小樣兒。

目光收回,楊翌收斂了一下心神,也跟着喊了起來。

紅繩的移動一直很穩定,雖然慢,卻依舊向一個方向飄去,直至過半後,五連的人似乎有些後繼無力,終于被徹底扯了過去。

“嗷嗷嗷嗷~~贏了!!”大吼聲炸響,除了五連參賽的隊員外,全部都跳了起來,有人甚至沖上去恭喜,場面熱鬧的像是決出了冠軍。

機關隊的人臉上揚着笑,紛紛揮手致謝。

吉珠嘎瑪松開繩子拍了拍雷剛的手臂,活動了一下脖子,笑道,“咱們還算是老當益壯啊。”

雷剛還沒回話,就被一個嫩嫩的聲音給搶斷。

“連長好樣的!杠杠滴!不老!!”方恒站在四五米處嚎了一句。

倆人全都愣住了,吉珠嘎瑪反應過來頓時笑了,對雷剛解釋道,“這小子耳朵好,性格燥,我和你說過,記得嗎?”

雷剛點頭,盯着方恒的臉看了兩秒,笑道,“有點兒影子,神似。”

“外表騙人。”這麽說着,吉珠嘎瑪對方恒點了一下頭,就和雷剛一起走出了場外。

方恒聽的斷斷續續,沒頭沒尾,最後直接如過眼雲煙找侯珏繼續吹牛。

楊翌卻在這時候踩着繩子走了過來,笑眯眯的看着方恒,“沒想到你還是個狂熱粉絲啊。”

“?”方恒愣了一下,然後笑開了牙齒,“狂熱算什麽,我這是腦殘粉,極致的,羨慕嫉妒恨?您老沒機會了。”

“真遺憾。”楊翌感嘆一聲,然後站到了一邊,“真那麽喜歡連長?”

“嗯。”方恒坦然點頭。

“啧,早知道我一開始也用鎮壓手段了,你小子原來吃這套。”

方恒腦補了一下楊翌帶訓練的時候,那兇狠的樣子,其實也沒差多少嘛,但是……“這是性格問題,你學不來。”

“你知道連長什麽性格?我什麽性格?”

“沒必要。”方恒幹脆開口,真沒什麽必要,楊翌成分不夠,根本沒法比。

“腦殘!”

“怎麽滴?”

楊翌看這小子瞪圓了眼,下巴微揚的小樣兒,擡手就按住了他的腦袋,揉了揉,“那就加油,指不定還真能留下。”

方恒和侯珏有些詫異的看他。

楊翌面色微變,讪讪的笑了,“當然,不努力不行,成績說話。”

前句話說完,楊翌就有些後悔了,營裏安排他擔任新兵連三排排長和代理副連也有一份話語權,但是他更需要為自己的連隊着想,他們七連今年訓新兵是有優先挑選權的,珠瑪連長新連上任,不單連長也想在今年訓出好成績,他也希望,但是這小子要是真的到了連隊裏,他有點不安,前科累累啊……

說話間,下一對比賽隊伍已經進了場,場上的喧鬧聲再起,楊翌一看是七連的隊伍,急忙沖了過去吶喊助威。

方恒和侯珏對這些人不熟,也就默默觀望,有一下沒一下的說着,兩雙眼都落在楊翌的身影上。

“聽到沒?”侯珏開口道,“成績說話。”

“嗯……”

“其實吧……”侯珏喃哝開口,“排長人很好。”

“嗯……”

楊翌給他們這些新兵們的印象确實是個好排長,除了訓練外,平日裏就像個貼心的大哥哥,心思細膩,照顧起人來絕對的體貼入微,就不說楊翌每天晚上的巡夜,也不說方恒耳朵受傷後的上心,其實侯珏也沒少被楊翌關照過。

侯珏這人比較要強,雖然沒有魏亞陽那麽張揚尖銳,但是目的性也很強,而且有些浮躁缺少耐心,在一些成績不好或者長期無法進步的情況下總會不自覺的露出焦慮情緒,楊翌為這事沒少找他談過話,捋順他那些糾結的思路,如滴水穿石般,溫潤的糾正,讓侯珏不覺間變得越來越沉穩。

當然,現在看來,楊翌不單是個好排長,也是個好戰友好兄弟,大家對他的笑容自然燦爛,态度親昵而熱切,不得不說,有些人天生比較會做人。

最終七連獲勝,在歡呼聲中楊翌撲上去抱人,一個抱一個,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圓。

第一輪在10分鐘後結束,方恒耐心的等着機關隊再次上場,遠遠的就見到連長他們坐在椅子上吹牛聊天,連長笑的很開心,就連雷剛臉上也帶着笑,表情都很柔和,方恒問了一句,“連長和雷連的關系真好。”

“嗯。”侯珏慢了半拍應聲,“怎麽了?”

“沒,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會留下來。”

侯珏笑了起來,聽出了方恒語氣間的落寞,擡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你走不了。”

“?”方恒莫名看他。

侯珏不小心說漏了嘴,遲疑了一下,幹脆的說道,“方叔和我說過作戰部隊的事,我想……你可能真會留下來。”

“什麽?作戰部隊?這裏?什麽時候和你說的?”方恒詫異的問了一連串。

“也沒特意講,反正我讀話裏好像有那意思,你知道的,說起來,方叔也是有點關系的人,既然想練你,就不會讓你去閑置部門混日子。”

方恒挑眉,第一次把自己和後臺聯系上,照他看來,岳梓桐那種才叫有關系的人,他爸不過就在部隊裏待過幾年,如今還不就是片兒警?

侯珏說道,“反正你先不管我說的話,這也就是猜測,你不是說要和排長好好談談?談了嗎?”

方恒搖頭,看了一眼楊翌,楊翌還在老兵圈裏晃悠,“等晚點吧,總不能現在問。”

“嗯。”侯珏點頭,“自己記着,我也記着好提醒你。”

“啧,放心,自己的事自己都不上心,還求什麽?”

侯珏失笑,心裏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味道,總覺的這小子不太一樣了,說話中聽了幾分。

眼前的這場比完,終于又到了機關隊,方恒再次打上了雞血吶喊助威,可惜形勢比人強,單單三個連長強絕對不夠,文職幹部太多,就算已經是挑着選着出來的,依舊比不過那些天天在練的士兵們。

方恒一看紅繩去了四連那邊,雞血頓退,就想閃人,侯珏硬是把人給拉住了,說是最起碼看個結尾,方恒也只能點了頭。

最後到底還是被四連的人拿了冠軍,雷連訓兵強悍的名聲當之無愧,棍棒底下出孝子,強訓底下出好兵,人承受壓力的時候确實苦,但是一旦嘗到了勝利的味道就會食髓知味,付出和回報大部分時候依舊是對等的,如今的四連已經被淬煉出了這樣的思想模式。

鬧了一上午,下午休息,新年第一天的飯菜很是豐盛,午餐還有糖醋排骨,肝腰合炒,想來那頭豬也差不多解決完了。

吉珠嘎瑪在就餐的時候宣布了一件事,晚上在辦公大樓外的操場上有慰問演出,讓他們8點左右帶着小板凳過去,明天晚上團裏有大型文藝表演,因為部隊必須要有留守人員,只能活動20%的人,具體名單由各排排長在晚飯前交上來,至于新兵連的同志倒是可以全部過去,體驗一下部隊的文化生活。

方恒聽完後只有一個感慨,部隊的新年,真的很熱鬧,哪怕不能回家,也依舊年味十足。

下午方恒不小心就把這個感慨在楊翌的面前說了出來,楊翌當時笑道,“這只是部隊的演出,接下來幾天還有當地政府或者老百姓自發的過來表演,到那時候,你不得感動得直說,咱當兵的感覺就是牛啊?”

身邊還有個老兵附和點頭。

不知何故,那時候的方恒腦袋裏突然閃過了一些春晚的記憶……

解放軍某某邊防部隊發來賀電祝全國人民新春快樂。

解放軍某某部隊發來賀電祝……

解放軍某某駐軍發來賀電祝……

那些賀電此刻成了真實的畫面,偏僻荒蕪的邊境線上依舊在執勤站崗的士兵,雪域高原上随時待命的軍官,守衛孤島眺望海平線的士兵,還有他們這些方才進入軍營想家的新兵蛋子們……

原來,都是真實存在的人。

晚上方恒帶着小板凳,站在隊列裏,由楊翌牽頭,整齊的去了會場。

意料外,會場很簡陋,簡陋到只有一套音響和一條橫幅,文藝兵在水泥地上載歌載舞,他們坐在小板凳上噼裏啪啦的鼓掌,甚至還有一個讓方恒看着眼熟卻叫不出名字的中校穿着文藝兵專有的演出服給他們一連唱了五首軍歌。

這天晚上,幕天席地,月朗星稀,在這遠離鬧市區的軍營裏,沒有華麗的舞臺,沒有五顏六色的燈光,樸素到方恒被這些高亢的歌聲刺激的眼角酸澀,卻又心暖如旭陽。

散場回去的時候,不知道何時岳梓桐神出鬼沒的出現在了隊伍裏,方恒貼上去問他去哪兒了,岳梓桐笑了笑,壓着聲音說,“去了團裏。”

這就是特權啊!!方恒羨慕嫉妒恨的在他後腦勺上狠狠打了一下,“有好東西都不帶着哥們兒!!”

岳梓桐苦笑,“能有什麽好東西?我就是過去找訓的,你看到沒?”岳梓桐摸了摸自己的頭發,“頭發都給磨掉了上萬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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