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永明戲班
? 沒幾天,林老板便安排了霍文才和永明戲班的班主見面。還是在襟江酒樓,在林老板把霍文才推薦到永明戲班的時候,呂班主臉上的笑容十分僵硬。但他不想拂了林老板的好意。因為永明戲班令君如不在之後,現在戲班滑坡了,現在只有樂善戲院能讓他們登臺唱戲了。如果樂善戲院不給他們登臺唱戲,戲班就真的要離開廣州城并解散了。所以即使是不願意,但是呂班主還是應下了。
這也是林老板為什麽想把霍文才推到容天戲班的原因。因為永明戲班現狀他看在眼裏,今年年底之前,永明戲班要是再拿不出好的戲,那明年,他們恐怕沒辦法再上樂善戲院的臺了。現狀還留着永明戲班,是因為這個戲班曾經出過一個令君如,而且還是他最喜歡的戲子之一,可惜這永明戲班的臺柱子不知去哪了。
呂班主看霍文才這個沒什麽心機的傻大個便将他帶走了。
一路上,霍文才将自己傻大個的形象發揮得淋漓盡致,這也讓呂班主放下了警惕。呂班主将霍文才帶到他們歇腳的院子裏,随即将戲班所有的人召到一起:“這是霍文才,以後就是你們的師弟了。
站在下面的望鄉看道霍文才的時候臉色陰郁不已,其他戲班的人臉上看向他的表情有的是麻木無情的,有的是警惕的,有的是不解的。但至少從這些人的表情中霍文才倒是看出了自己很不受歡迎。
呂班主繼續說道:“文才有功夫底子,以後跟着谷風學武生。”
“是,班主。”谷風站出來道。
“沒什麽都練戲去。谷風,你帶文才去換身衣服帶他練戲。”呂班主說道。
“是。”
霍文才認得這個和望鄉打鬥的年輕武生。
呂班主離開之後谷風便上前将霍文才帶到一挂滿衣服的房間之中,霍文才換上寬松透氣的練習戲服。霍文才跟着谷風到後面的大院子裏,院子裏的人在練着戲,但看向他們是警惕的。不,不僅僅是他們。他們之間不管對誰都是警惕的。
就是谷風帶着自己,也是對他警惕不已,凡是自己開口問的瑣事問題,對方一概回以“不知”。霍文才心中好笑搖頭——這群心中有鬼的人,你們臉上的表情簡直是向世人昭告我問題。
谷風将□□挑到霍文才手中:“文才兄弟,你跟我學。”
霍文才接住□□:“好。”
于是,霍文才跟着谷風一招一式地練起來。谷風知道霍文才現在不會有上臺的機會,所以慢慢教着,霍文才沒能從谷風口裏探出任何事情,就是故意搭讪其他戲子,對方也會一句“不知道”搪塞過去。
在休息的時候,霍文才去茅房,到了茅房之後,外面跟随而來的望鄉隔着牆對裏面的霍文才陰郁地說道:“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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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為了唱戲。”霍文才悠閑地給自己下面放水回道。
“不管你有什麽目的,若是妨礙到我,我不會對你客氣。”說這便離開了。霍文才提起自己的褲子回去繼續練戲。
目的?你有什麽目的?
在樂善戲院練戲的幾天裏,整個戲班壓抑而沉悶,大家互相防備着。除了練戲需要開口說話之外,沒人多說一句話。
在練完一天的戲入夜休息之後。霍文才在不驚動其他的情況下悄悄起身翻牆離開樂善戲院的宅子。霍文才趕到太平街的紅屋之時,馬文瑞已經在等着他了,而且還有一個少女。
“丫頭,叫文才哥。”
少女乖巧地笑着叫了一聲:“文才哥。”
“這是我隔壁家的丫頭,現在跟着四喜戲班學唱戲呢。”馬文瑞得意地說道。而霍文才則是驚訝:“現在戲班也收女弟子。”他以為馬文瑞會找個男戲子來。
“收。軍政府還在的時候胡都督不是說了麽,要男女同等。”馬文瑞笑着說道。雖然現在軍政府解體了,但是有些東西還在的。現在有些酒樓裏已經開始雇傭女招待了。聽說某個酒樓因為女招待的問題讓那些貴族子弟打了起來。這事兒在廣州城可是鬧得沸沸揚揚的,有人看樂子,也有人罵女招待不檢點去酒樓抛頭露面。
軍政府去年解體,胡都督當政的時候嚴禁煙賭和拐賣華工出口還有剪辮放足提倡男女同等等。軍政府解體之後,賭博、娼妓等死灰複燃之外其他留下來的,還是好的。所以現在,戲班子會出現女戲子,酒樓裏出現女招待。那以後街頭商鋪會出現更多的女人。
霍文才看馬文瑞一副得意和護着丫頭的樣子便知道這是他的心上人了。
“看看,我找人給你做出來了。”馬文瑞說着将裝在袋子裏一套西服拿出來給霍文才看。霍文才拿起一看:“不錯,不錯。一模一樣。”霍文才贊賞道。
“接下來,咱們怎麽辦。”馬文瑞說道。
霍文才将戲服收起然後對馬文瑞和丫頭道:“丫頭,會唱《游園驚夢》麽。”
“會,這是令先生唱得最好的戲。”丫頭道。
“唱幾句來聽聽。”
“春光滿眼萬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見。玉燕雙雙繞翠軒,蝶兒飛舞樂綿綿,樂綿綿,萬花争吐豔……”
丫頭在狹小的紅屋裏唱着,完了之後霍文才贊道:“丫頭唱得可真好。丫頭,文才哥哥呢想請你辦一件事……”于是霍文才将丫頭要做的事情說了一遍。
“嗯,好。”丫頭說道。
約定好之後,霍文才便回到屋子裏。霍文才進屋子裏躺下床,隔壁床的望鄉緩緩睜開眼握緊了拳頭……
第二天,傳來了樂善戲院的好消息——樂善戲院收拾得差不多了。十幾人的戲班那股壓抑的氣氛一下子消逝不少。
“谷風師兄,我能上臺麽。”霍文才傻乎乎地問道。
谷風冷着臉開口:“你先把戲練好,總有一天有上臺的機會。”
“是!我會好好練的!”霍文才保證道。
晚上,入夜之後。
“春光滿眼萬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見。玉燕雙雙繞翠軒,蝶兒飛舞樂綿綿,樂綿綿,萬花争吐豔……”
霍文才迷迷糊糊地推了推睡在自己身邊的谷風:“谷風師兄,誰在練戲啊。好吵。”
黑暗中谷風紅着眼睛一抖:“沒人唱戲啊。你聽錯了。”
霍文才不依不饒:“真有人在唱戲,我真聽到了。”
“趕緊睡,別吵。”谷風身上濕了一身汗。
“哦。”霍文才故作躺下,可從室裏紊亂的呼吸中霍文才知道這裏面沒一個在睡的。
“啊——”霍文才忽的怪叫一聲把所有人吓醒。
谷風有點惱怒:“你叫什麽!”
“剛剛有人飄過去了。”霍文才指着外面抖着聲音恐懼地說道。
“春光滿眼萬花妍,三春景致何曾見。玉燕雙雙繞翠軒,蝶兒飛舞樂綿綿,樂綿綿,萬花争吐豔……”
唱戲的聲音又飄了起來。外面的月光照進屋裏,每個臉上都變得十分慘白。
“師、師兄。真的有人在唱戲,你聽聽,你聽聽。”霍文才死死抓着谷風。
“都睡覺!都睡覺!你也給我睡!”谷風指着所有被驚醒的人說道。
“哦、哦。好。”霍文才正要躺下,随即又驚叫了一聲:“啊——”
“你又幹什麽!”
“影子!剛剛我看到那裏多了一道影子!”霍文才指着一個姓孟的正旦床鋪說道。那姓孟的正旦吓得從床上滾了下來。
谷風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沒有,大家都給我睡。”谷風說道但是那姓孟的正旦被吓住了,他擠到隔壁小生那去睡了。
次日,大家精神萎靡地練戲。班主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霍文才兢兢業業地練習着。
晚上,宅子裏又傳來了唱戲的聲音,但沒有一個人敢動。有的人壓抑到哭泣,大家精神極度崩潰着。
受不了的谷風沖出去大喊:“是誰!出來!不要裝神弄鬼!”
但除了隐隐唱戲的聲音之外,他誰都找不到。
兩日之後,樂善戲院修好之後便登報開戲。收到消息的時候,大家的臉色才緩了一點。樂善戲院開戲的消息傳開之後當天晚上的票便滿座了。谷風只吩咐霍文才在後臺給大家幫幫忙。
當天晚上開戲前,大家在後臺忙碌準備登臺。先上臺的是谷風和望鄉,一番打鬥和唱贏得臺下觀衆掌聲和吆喝聲。下一場戲是正旦和小生唱的戲,姓孟的正旦在翻找戲服的時候忽的發出驚恐的尖叫聲随即癱軟在地。
“怎麽回事?”班主到後臺。
“戲服……戲服……”那姓孟的正旦抖着身子指着落在地上的一件戲服。
呂班主上前将那戲服拿起來,大家臉色刷地變白。
這是一套正旦的戲服,旦這戲服胸前是一片幹涸。
“令、令君如的戲服。”有人哆嗦着聲音說道。
“都站着幹什麽!還不快準備上臺,文才,把這拿出去燒了。”呂班主大聲喝道,将這戲服交給茫然不知的霍文才處理掉。霍文才接過啥都沒問:“是。”
于是拿出門去了。
霍文才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看氣氛更加不妙才知道上臺的正旦唱着的時候給摔了。
“是他……是他回來了……”那正旦淚水連連。
“閉嘴!”“啪”地一聲呂班主打到那正旦的臉上,他臉上瞬間腫了老高。
恐懼,占滿了每個人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