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一朵毒花
? 霍文才進了張氏宅子的大門之後,那十幾口棺材安安靜靜地在柳樹下,棺蓋縫裏插着燃盡的香煙。霍文才張口道:“張絕,我霍文才。”
“到廳裏。”從裏面傳來張絕的聲音。
霍文才小心翼翼穿過陰涼的柳樹和棺材,即使是第二次來霍文才也總是感到陰森不已。霍文才來到前廳之後看到張絕坐在椅子上,仿佛知道他會來似的。
“坐吧。”
霍文才也不客氣地坐下将警帽放在桌子上,坐下之後霍文才開口說道:“張絕,太平街上有個孩子失蹤了。所以大家讓我來找找。”
張絕嘴唇勾起笑意:“我這宅子除了我府上的人,沒有其他人進入。”
府上的人?除了張絕他怎麽一個都沒見過?
總不可能這附上的人都在那些棺材裏吧,霍文才惡寒地想到。
“既然沒有,我會告知太平街的街坊。”霍文才說道。
“好。”
“那我先出去了。”霍文才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警帽。
“我就不送了。”張絕臉上依舊帶着笑意。
霍文才走了兩步,到門口的時候站住腳回身逆着光對着張絕說道:“張絕,你要是知道些什麽的話告訴我。”
“好。”張絕依舊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
霍文才将警帽戴到腦袋上出門去了,最好還是沒将自己将他玉戒弄丢的事情說出來。明天,明天他一定要去找那個女人拿回玉戒給張絕還回去。
霍文才再次穿過柳樹和棺材打開張氏宅子的大門出了去。外面的街坊看到霍文才出來之後便圍了上來:“怎麽樣?找到了麽?孩子在裏面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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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安靜。”霍文才接着說道:“我把張氏宅子上上下下找過了,孩子沒在裏面。大家先回去,有什麽發現報警給我們。”
霍文才一通安撫之後,大家便散去了。紅嬸癱軟在地:“我可憐的孩子,誰來幫我找我可憐的孩子啊……”
馬文瑞扶起紅嬸:“紅嬸,我們一定給你把孩子找回去。你先回去,要是有什麽發現來通知我們。”
馬文瑞和霍文才将紅嬸送回去之後便回到紅屋。大熱天的一通忙乎下來悶得他們受不了,霍文才喝了一口水解開警服上的扣字透透氣。
“這事有些邪乎。”馬文瑞倒在椅子上說道。
“這兩天咱們再找找。”霍文才說道。
這世道不太平,隔兩三天就有死的人。這件事情或許就像馬文瑞說道的:邪乎。但大白天能見鬼對他們來說還真是邪乎和見鬼。所以就算是真的,他們也不讓人相信。不然,這太平街可亂起來不可。
兩人聊了會便案子在記。下午五時和晚上當差的兄弟交班的兄弟交班了之後便回警察廳。馬文瑞因要給老父抓藥便去藥行街留下霍文才将今天的案子報給于賢登記在案。
于賢拿着霍文才送過來的案子文件說道:“這段時間廣州城失蹤的孩子可真多。”
“還有失蹤的孩子?”霍文才不禁問道。
“喏,自己看。”于賢将一疊文件丢給霍文才。霍文才拿起翻看了起來,霍文才越看越心驚。這些孩子都是莫名其妙地失蹤,怎麽找都找不到,其中有幾個案子口供說孩子是在自己眼前詭異地消失的。
其中有一起孩子失蹤的案子便是在燈籠街。
“真是邪門了。大白天的被鬼擄走不成。”于賢叨叨絮絮地說道。
“隊長相信有鬼麽?”霍文才不禁問道。
“不信。這世界哪來的鬼。”于賢想都不想地回答道。要有鬼,他跟着魏宗在戰場上殺了這麽多人,自己還不被鬼拖進地獄啊。
“呵呵,也是。”霍文才幹笑着道。
“這段時間要多派幾個兄弟去巡邏了……”于賢自語說道。
“隊長,那我先回去了。”霍文才招呼道。
“哦……等等。”于賢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拿出一套衣服來:“這是魏哥讓我給你的。”
霍文才接下。是白寸衫和西褲。“好。謝謝隊長。”霍文才拿着衣服回去了。
晚上要去赴約,鐵爺在南園酒家擺了局。
“南園酒家……江湖人不愧是江湖人……”
來到廣州城這一段時間,霍文才已經知道廣州城目前的局勢了。
南園酒家是 “乾坤袋”陳福疇開的,以前是襟江酒樓雇傭的主事。後來不知他用了什麽手段從那些富豪權勢的口袋裏拿錢開了南園酒家,之後成為了襟江酒樓的對手。襟江酒樓對他倒是恨得牙癢癢的。但因那些富豪權勢的人在南園酒家投了錢所以在廣州城還真沒人敢動他們。
襟江酒樓霍文才去過了,但是後起的南園酒家裏修得比襟江酒樓要好,裏面亭臺樓閣俱全,花木曲徑相連。最有名的便是裏面的四局,這四局可是供的便是有權有勢的貴人們取了的。這赫赫有名的四局便是“煙局”(抽鴉片);招妓陪酒的“花局”;供賭博的“雀局”(打麻将);還有一個吹奏唱曲“響局”。這四局在廣州城這一代,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霍文才将換下的警服洗了晾在小院子裏,然後給自己洗了個澡便上樓将魏宗送給他的那身衣服穿在身上。
“怪不舒服的。”将衣服穿到身上之後伸了一下身子。習慣了粗布衣和警服,這身衣服讓他感到別不不已。
這場宴,霍文才不想去,但又必須去不可。
時間差不多到的時候,霍文才到燈籠街外招了黃包車前往南園酒家。
到了南園酒家之後,陳随生已經到了。陳随生依舊是一身長袍,顯然站在這裏是為了等他的。
“師弟。”
“師兄,咱們進去。”
兩人一起進南園酒家,霍文才進去之後心中驚嘆:外面傳的果然沒錯。這南園酒家就是個銷金窟啊。
霍文才和陳随生随着招待進到裏面一廂房裏,人還沒進廂房就從裏面傳來爽快的笑聲。
“有什麽事值得你們這麽開心。”陳随生的臉緩和了一下。
“小老板來了!哎喲~這就是那天晚上救了我的霍兄弟!坐坐坐!大家坐!”鐵爺起身對陳随生和霍文才說道。
魏宗臉上帶着笑意。
這個從戰場上活下來的男人身上總是帶着一股氣勢,這股氣勢很強,強到讓人沒法忽略他的存在。霍文才不知道魏宗為什麽會來,一個是道上的頭子,一個是警察廳的官爺。
不過,這樣的世道沒什麽不可能的。
霍文才不知道,陳随生卻是一清二楚的。在軍政府還在自己還是軍事部部長的時候,因胡都督要禁毒等,所以魏宗曾經帶着自己的兵抄過鐵爺的老窩,不僅僅是鐵爺,整個廣州城涉毒、賭、還有開妓館的都被魏宗抄過老窩。但軍政府解散龍都督上臺之後他被軍政府禁掉的東西才慢慢恢複。而軍政府解散期間魏宗曾經為了避免廣州城淪陷成為戰場便帶自己的人将龍都督的人引到城外打了一仗。之後和戰,魏宗帶人回到廣州城,為了自己底下的兵安置問題于是和龍都督談判并将所有人帶到了警察廳當差。
所以這警察廳有一大半巡警是魏宗手下的人,這些人都是跟着魏宗在戰場上舔過血的。龍都督因為忌憚魏宗有着太大的權利于是算計陷害陳廳長後便安插自己的親信鄧廳長上臺,讓他成為警察廳廳長,這樣自己手裏的花捐也不不會因為魏宗的存在就變少了。
所以直到現在,魏宗安分守已的在警察廳當着科長官爺。對于龍都督恢複的賭場和娼寮妓艇也是當做沒看到。
龍都督所做的一切,魏宗心中肚明。
而魏宗,卻沒幾個人知道他肚子裏賣着什麽藥了。只要魏宗別帶着他手裏的兵造自己的反,龍都督便會樂意叫上魏宗喝一杯酒。
只要大家相安無事,維持着廣州城運轉,大家便是互利的。
“魏哥,鐵爺。”霍文才坐下,他看到坐在鐵爺身邊的唐曼珠。唐曼珠與霍文才對視了一眼,霍文才面色如常地将自己的目光移開。
真的是一朵毒花。霍文才心中暗道。
“霍兄弟年少有為,要不是霍兄弟,我這條命恐怕就交代在那裏了。來,霍兄弟我敬你一杯。”鐵爺對着霍文才道。
“鐵爺客氣了,這是我職責。”霍文才接了鐵爺的這杯酒喝下。
“霍兄弟爽快。沒想到,霍兄弟竟然是魏部長手下的巡警,而且還是小老板的師兄。這咱們算是有緣啊。來,今天我敬魏部長、霍兄弟和小老板一杯。”
四人起酒喝了起來。
名荟飯店舞廳槍戰之後,鐵爺便去調查背後暗算自己的人所以半個月之後才想到要招攬一身好功夫的霍文才。但在背後調查之後鐵爺倒是吃了一驚。他沒想到這是和自己有生意上往來粵商小老板的師兄,而且在魏宗手下當差。可即使如此他還是想将霍文才招攬到自己的手中為自己所用,但沒想到今晚魏宗和陳随生都來了。自己也不可能攆人所以只能請他們入座了。
這形式,魏宗和陳随生是在側面變相提醒他:不要打霍文才的主意。
鐵爺給自己吃了個癟。陳随生是粵商,粵商在廣州城的影響力很大,辛亥年間可見一斑。誰要是出事,粵商會館的商人們能放過對方麽?即使粵商會館的人不管,就是魏宗恐怕也會把自己打出廣州城。
所以就算是想招攬霍文才的心思,恐怕得歇着了。不過,眼下自己倒是可以和他們打好關系。這樣自己在南邊的地盤更加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