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是個混蛋,方邵揚

“不是給你的那是給誰的?少他媽糊弄我。”

劉晟以為他是臉皮薄不好意思說,擡腳踢了他屁股一下:“你說你這倒黴催的,窮就罷了,身為男的那玩意兒還不好使,活着還有個什麽勁。”

正巧這時他朋友買完煙出來,趁他轉身說話的功夫,章維趕緊拿着藥走了,一路上心裏都惴惴不安,不時回頭看他有沒有追上來。

幸好劉晟對他根本不在意,跑了也就跑了。

之後沒兩天,方邵揚申請去印度出差被批準,臨走前到章維家去了一趟。

章維入職鶴鳴也就在那幾天。

對于一名應屆生來說,能在鶴鳴的it部門找到一份工作不容易,尤其像他這樣本科學歷并不亮眼的。他自己知道這是因為誰的緣故,又因為私下幫邵揚做的那些事,內心對賀峤既感激又愧疚,總想着什麽時候能見見賀峤,只是一直也沒有機會。

處暑節氣那天臨江下大雨,許多沒帶傘的都被困在公司等人來接,其中就包括章維。

八點左右賀峤和周培元下樓回家,經過大廳時見一個年輕人正用手語跟保安交涉。見到他們,保安瞬間立正:“賀總好!”

“怎麽回事?”周培元打量章銘。

“好像是來接什麽人的,不會說話。”保安指指嗓子擺擺手,“電話也沒打通,正問他具體什麽部門的、叫什麽呢。”

章銘呃呃兩聲,翻過手機給他們看,屏幕上是剛打的幾個字:我找我哥哥章維,他是這裏的電腦工程師。

“你是章維的弟弟?”賀峤目光移向他的臉。

他用力點頭,指指外面的雨,又指指傘。賀周兩人對視一眼,表情都變得很複雜,尤其是把章維引薦給人力的周培元,心裏格外不是滋味。

跟保安簡單交待幾句後,周培元引着人坐到等候區:“給你哥哥打過電話了,坐這兒等吧。那邊有熱水有餅幹,想吃什麽自己拿。”

章銘感激地點點頭,兩個膝蓋并着,坐姿十分拘謹。等了一會兒後大約覺得尴尬,打開背包拿出平時交流用的作業本,把封皮上自己的名字指給他們看,然後又對着他們倆羞澀地笑了一下。

“章銘。”賀峤輕聲念了一遍,也回以微笑,“好名字。”

章銘指指他,又指指周培元,眼睛睜得大大的。周培元馬上會意:“他這是問咱倆名字呢。”

人總有種慣性思維,覺得不能說的人也不會聽,聾啞聾啞,二者區分不開。賀峤和周培元都犯了這毛病,第一反應是想把名字寫下來,賀峤問周:“有筆嗎?”

周培元搖搖頭,章銘馬上把頭埋到包裏去掏,掏了半晌後忽然驚喜地“啊”了一聲——

他找到了一支不屬于自己的筆。

賀峤離得近,在他把那支筆舉起來的那一刻,臉上的微笑一點點消失。

沉穩莊重的黑色筆杆,鉑金筆夾,又是限量款的,不可能認錯,更不是一個十幾歲的小男生可以負擔的。

他的一顆心漸漸下落。

明明包裝時慎之又慎,送出時珍而重之,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舍得握過,它就被一個陌生人随手扔在包裏,跟鑰匙、口香糖、衛生紙胡亂地擱在一起。

順着他的目光,周培元也注意到了,定睛一看後馬上搶過來:“這筆哪來的?”

章銘吓了一跳。

“我問你這筆哪來的?”

“呃、呃、唔!”

“培元。”一只手搭上他手腕,“把筆還給他。”

“這是邵——”周培元蹙眉扭頭,看到賀峤眉眼之間的落寞和黯淡,後面的話再也不忍心說出口。

他的手剛一松,章銘就一把奪回去,很寶貝地捂在胸前。

等章維收拾好東西下樓來找到弟弟,章銘還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旁邊靠着兩把套着塑料袋的傘。

“銘銘,走吧。”章維替他背起書包,拉人起來卻發現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手裏一支筆,就問:“怎麽了,怎麽魂不守舍的?”

擡頭見是哥哥,章銘嘴巴動了動。想告訴他剛才有人搶邵揚哥的筆,可忽然意識到自己連對方叫什麽都不知道,只好搖搖頭作罷,将筆小心翼翼地收進書包夾層。

印度,新德裏,酷暑難當。

到這裏剛一個上午,方邵揚就發現出國前做的準備工作遠遠不夠。

首先是語言,當地人的一口印式英文說得驚天動地,連他帶去的翻譯都聽得腦子打結,更別提他這個英文九級殘廢。

其次是思維模式。不知道是他運氣差還是當地水平普遍如此,負責跟他對接的幾個印度人一個比一個軸,一件簡單的事來回來去就是說不明白,思維差異大得像馬裏亞納海溝。

頭三天下來方邵揚頓悟,指望印度人給他解釋榮信為什麽不暢銷根本不可能,深層原因必須靠自己去挖掘。從第四天開始,他徹底放棄代工廠和子公司那群吃幹飯的,撇下翻譯一個人跑到街上亂轉,看見家電門店和賣場就進,幾次累得差點中暑。

不過老孫頭真沒诓他,這裏面的學問深着呢。

作為最早進軍印度市場的家電品牌之一,榮信走的是“低價高質”的路線,把國內賣得好的幾款平價型號重新包裝,再請這邊最火的明星代言打開知名度。渠道費、推廣費、公交費一樣沒少花,産品質量也沒有任何問題,按理說不應該不好賣。可事實是闖蕩印度市場近五年,榮信不僅沒打過印度本土品牌,甚至連中國前三都排不上,大跌所有人眼鏡。

問題到底出在哪兒了?

方邵揚這人沒有別的長處,就是會死磕。老孫頭教過的那句“不了解對手等于做無用功”他牢記于心,先是把市面上賣得好的款式通通買回去拆機,連着兩天閉門不出,後來又在外面從日出逛到深夜,不管是棚戶區還是樓房區通通往裏鑽,搞得當地助理心驚肉跳,生怕他出個什麽意外。

到第七天晚上,資料整理好後他興奮地睡不着覺,躺在床上枕着手臂一遍又一遍地想那幾點發現,到夜裏11點時大腦皮層還異常活躍。

一翻身,枕頭旁邊的手機亮了,是通訊公司提醒他交話費。順着點開聊天界面,他這才猛然發覺一件事:已經快三天沒跟賀峤聯系了。

上一通電話還停留在三天前,他打的。

看着通話記錄裏的名字,心裏的想念被勾了出來,懷裏也覺得有些空虛,很想聽聽賀峤的聲音。

但撥過去,等待的時間比想象中漫長。

第一通沒人接。

睡了?

又撥了一次,響了十幾聲。

“喂。”

賀峤的聲音很疲倦,不過方邵揚沒在意。他趴在床上抱着枕頭,張口就是控訴:“我不給你打,你就不給我打是不是?”

“哪位。”

“我啊,”他一愣,“邵揚。”

靜了片刻,賀峤鼻音淺淺的:“剛才睡着了,沒注意名字。”

得到這種比預想中要冷淡得多的反應,方邵揚頓時不大痛快:“你什麽意思,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

“不是說我睡着了嗎。”賀峤聽着清醒了一些,“這麽晚打來有什麽事?”

“沒事就不能打給你?”

“沒事就不說了,時間也不早了。”

“賀峤你什麽意思啊。”方邵揚唰地起身,“幾天不聯系也就算了,好不容易給你打個電話你就這個态度?”

電話裏沉默着,他在房間裏煩躁地走來走去。

許久,賀峤淡淡開口:“我什麽态度。”

“就這種态度!我哪裏得罪你了?不想跟我說話就直說,我犯不着熱臉貼你的冷屁股。”

“我已經直說了。”那邊深吸一口氣,“你也沒有得罪我,我只是工作累了而已。”

“就你累,你以為我不累?好不容易休息一會兒就想給你打個電話,結果你倒好,這麽愛搭不理的。不說就不說了,我以後再給你打電話我是狗。”

剛氣得要挂電話,忽然聽到那邊很低地咳嗽了兩聲,像是有人把手機拿遠了,頓時又頓住了手。

“方邵揚,有沒有人說過你很自私?”

賀峤聲音比以往冷淡得多,還有些沙啞。

“三天沒有一通電話,淩晨一點想起我了就打過來,還要求我必須要聽,你憑什麽?”

兩邊有兩小時時差,臨江已經淩晨一點。

方邵揚腦袋裏嗡了一下,态度也不像之前那麽強硬了,悶聲辯解道:“可我就是想你啊,我想你了,想你想得睡不着覺,就想聽聽你的聲音,難道這樣也有錯?”

羸弱的信號,沙沙的雜音,等候讓人心焦。

“你可以打,我也可以不接。”賀峤說。

“……”方邵揚懊惱地砸了下牆,“算了,今晚的事算我不對。我給你買了禮物,你猜是——”

“不用了,我不需要。”

“不需要?”

“嗯。”

終于慌了。

“你都沒問是什麽,怎麽知道不需要?說不定你會很喜歡的。峤哥,別生氣了好不好。”

以前只要他用這種口氣說話,賀峤就會拿他沒有辦法,可今天卻是個例外。

今天他越是這樣賴皮,賀峤心裏越受傷。沒有任何實證,可他就是清晰地感覺到邵揚對待這份感情從來沒有認過真,只是像今晚這樣敷衍着、應付着,見混不過去了才随便認一兩句錯。

“我可以挂電話了嗎?”

遠隔重洋的距離,賀峤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得澀,好像他面對的是一個傷他心的混蛋,而他又拿這個混蛋沒有辦法。

“讓我挂電話吧,方邵揚。”

這本節奏還可以吧?感覺自己相比上一本有進步诶,開心到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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