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再也不吃藥了
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賀峤落入一個炙熱的懷抱。方邵揚把他拉進懷裏,混了紅酒味道的呼吸跟唾液從唇間渡進來,連空氣都沾滿了酒氣跟暧昧。
餘光見到馬車外行人衆多,賀峤不由得想推開他。可越推方邵揚仿佛越起勁,吻着吻着索性坐起來,對緊他的嘴唇毫不留情地蹂躏。
過坎的時候馬車重重一颠,賀峤的後頸也在鐵杆上磕得不輕,這才清醒許多:“邵揚,唔,邵揚!”
方邵揚用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替他揉着,左手不管不顧地往衣服裏伸:“峤哥……”
“好了,夠了。外面全是人,你就不知道害臊?”
“我親我自己的老婆……”
氣溫在零下5度左右,嘴裏呵出來的全是白霧,身上的羽絨服也顯得很笨重,随便動一動就磨得嘶啦直響。良久賀峤才得以推開他,氣息不穩地整理自己的衣服,又在駕馬車的人回頭觀望時輕輕咳了一聲。
酒精上頭的方邵揚半阖着眼,依偎在他身邊急促地喘息着。
這酒量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賀峤在心裏搖了搖頭,側首低聲道:“以後真不能再讓你喝酒了,成什麽樣子,回家也不好跟長輩交待。”
咚。
一個腦袋栽到賀峤肩上:“我不回家。”
“不回家你想幹什麽?”
“我想裸奔!”
“……”凍死你。
沒想到這厮言必行行必果,把羽絨服拉鏈嘩啦一拉就開始寬衣!賀峤被唬得三魂去了兩魂半,好不容易手忙腳亂地制止住了,他又開始在馬車裏唱歌,破鑼爛嗓難聽至極。
“……”賀峤扶額。
一個沒攔住,他居然還把腦袋從窗口嗖一下探出去吼,甚至知道切換英文歌!
“邵揚、方邵揚!”拼死把他拉回來,他又窩在賀峤懷裏嚎月亮代表我的心。
“……”忍無可忍之下,賀峤取下圍巾塞他嘴裏了。
“唔、唔!”
半晌過後方邵揚還意猶未盡地哼歌,不過力氣已經折騰得差不多,腦袋歪歪地倚靠在馬車角落,“唔……唔……”哼個不停。
這場景實在聞所未聞。抱臂瞧了一會兒後,賀峤忍俊不禁,拿起手機拍了一小段。
“邵揚,看這裏。”
方邵揚傻愣愣轉頭,拔出嘴裏的圍巾,張着嘴:“啊?”
“唱吧。”
鏡頭對準他。
“……我不唱,你笑我。”
天哪,還知道怕醜。
“不笑你,快唱。”
“不唱。”他猛地起身撲過來,倒把馬車踩得一震,“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你讓我唱我就唱?”
屏幕被一對有神的眼睛占滿,賀峤往後退了一點,雙手穩穩地舉着手機:“那你剛才為什麽唱?”
“小爺高興!”
“現在就不高興了?”
“對,不高興!”
“為什麽?”
“我老婆不見了。”
賀峤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方邵揚你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他擎住手機粗魯地晃了晃,“不準拍我聽到沒有。”
“如果我非要拍呢?”
“小爺我打得你找不着北!”
額頭被不輕不重地一拍:“我發現你真的有點暴力傾向。”
“放屁。”
“還罵人?”
“滾蛋。”
“你讓誰滾呢。”
“我讓你,就讓你,怎麽着?”
“……”
這樣一錄就錄了十多分鐘,到後來賀峤實在手酸了,略有些不舍地按了停止鍵。
跟車夫一道把人弄下車以後,他自己勉強将方邵揚架在肩上,腳步蹒跚地走了幾級臺階,然後就不得不停下來休息。好在屋裏的邵寧燭聽見動靜,及時出來幫忙搭了把手。
“邵揚這是……?”
“喝了點酒。”
賀峤艱難地将人扶進卧室,脫去鞋襪蓋上被子,随他自己在被窩裏折騰去。等再出來,電視裏正小聲放着自然頻道,邵寧燭在沙發邊烤火,低頭削着一個蘋果。
聽見腳步聲她擡眸:“睡了?”
“嗯。”
“從小他就不大會喝酒,沾一點就上頭。”
“怪我,不該讓他喝的。”賀峤坐到旁邊,活動了一下剛剛使用過度的肩。
“吃蘋果小賀。”她把盤子往他面前推了推。
“謝謝伯母。”
蘋果很脆,吃下去唇齒生津,喝過酒後更覺得格外甘甜。
“您晚飯吃了什麽?”
“酒店送來的,說是當地特色。”
兩人一交流,發現彼此吃的都差不多,不覺又有些好笑。出門在外就是這樣,所謂的特色就是專門賣給游客買單的,糊弄事罷了。
“明天咱們再出去吃點別的,難得來一趟,總該讓您不虛此行。”他兩只手往前伸了伸,鐵皮爐子烘走周身寒氣。
邵寧燭說:“小賀,真是多謝你了。”
他笑了笑,沒接話。
“我不是說這次出門。”她卻看着他,“我是說你對邵揚。邵揚年輕不懂事,多虧有你在旁邊教他、護着他,他都跟我說過。”
“這些都是應該的。”
爐子裏的火炭哔哔剝剝地響着,木屋裏靜谧又溫暖,玻璃窗上覆滿白霧。
良久,邵寧燭幽幽嘆了口氣:“其實我當初并不贊成他去方家,因為我知道那不是什麽好地方,更不會有人真心地對他好,可我沒想到他遇見了你。”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小賀。有你在,以後哪天我走了,我這個兒子也不至于落到孤苦無依的下場。”
“伯母……”
“不用安慰我。”她擺了擺手,“人老了難免想東想西的,我又只有這麽一個兒子。當初生下他就不易,把他養大更是難上加難,不管他現在多大了、走到哪兒,我這個當媽的總是免不了替他懸着心,畢竟他的親生父親是不會為他考慮的。”
方董事長的涼薄當然人盡皆知,可方邵揚傳其血脈,卻沒有傳其性情。蒼勁的老松跟人鬥了一輩子心眼,發禿齒搖之際仍在山巅孤寂傲然,留下名叫方邵揚的幼樹卻生長得熱烈真摯,懷揣赤子之心力争上游,遺傳真是件怪事。
賀峤靜靜聽着,半晌方問:“您是怎麽認識方董事長的?”
一雙滄桑的手映在爐火旁邊,輕輕翻動着。
“當年我在榮信當出納,他被老董事長下放到子公司歷練,沒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有一次我被人冤枉偷拿公司的現金,是他替我作保事情才沒鬧大。”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他也沒提,直到我有了孩子,段玉虹帶着人追過來我才知道,原來他不僅有家室,還是榮信董事長的獨生子。”
說到這裏,她臉上浮現一抹凄慘的笑容:“可憐我的兒,除了我,沒有任何人希望他活下來。”
炭火正炙,腳底卻有一股涼意竄至心口。賀峤沉默良久,再開口只有淡淡的四個字:“都過去了。”
“是,都過去了。”邵寧燭心志堅韌,很快穩住了情緒,“他自己争氣,我也絕對不會拖他的後腿。以後天高海闊,他想飛多遠都可以。”
沒再久坐,她起身去睡了。
賀峤往自己的房間走,走到門口時卻又慢慢頓足,轉身倒了杯水回來。
“邵揚,起來喝點水。”
推開門,房裏竟是空的,只有朝向雪山的窗戶大敞,冷風從木頭框裏呼呼灌入。
“邵揚?”
他急忙穿衣服出去找,本來還擔心要是跑上雪山就完了,沒想到才繞到木屋後面,就在幾十米外的雪地裏見到了四仰八叉的方邵揚。
“你在這幹什麽?”
一看他穿着件毛衣躺在雪裏,賀峤恨不得拎着耳朵把人提起來,可動作卻是急忙脫下羽絨服把他蓋住:“這麽冷的天氣跑這兒來睡覺,不要命了是不是?”
“峤哥……”方邵揚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沒心沒肺地對他笑了一下,“來睡覺。”
睡什麽睡。
“趕緊起來,聽到沒有方邵揚。”
手一挨額,掌心一片滾燙,都不知道他在這裏躺了多久。伸手去拉,卻被他順勢一拽,兩人一同跌進齊膝的雪裏。
“你——”
身上被羽絨服一裹,方邵揚伸手點點他的鼻子,“睡覺。”
“你想凍死我?”
聽不懂,眼神迷茫。
“我問你,是不是想凍死我。”
頭埋過來,人倒冷得打了個哆嗦:“老婆……”
“我說最後一遍,回去。”
“老婆你別生氣。”他撇撇嘴,很委屈的表情,不過還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也不知是醉得還是凍得。
賀峤替他拍淨雪,兩人依偎着往木屋走,深一腳淺一腳的腳印留在身後,長長的望不到盡頭。
“阿嚏——”
剛回房方邵揚就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賀峤沒好氣地把室內溫度調高,又從行李箱裏拿出預備的感冒藥。
“吃藥。”
一聽到這兩個字,他忽然目光一閃,皺着眉頭躲開,“不要。”
“快點兒。”
藥片塞進去又被呸地吐出來:“說了我不吃。”
“方邵揚!”
再有耐心的人也經不起這一整晚的折騰,賀峤把整盒藥全扔了,坐到床邊生悶氣。方邵揚一開始還挺理直氣壯,時間長了又變得心虛,但看到地上的藥忽然惡從膽邊生,抓起藥盒就丢進了垃圾桶裏。
“不要這個!”
賀峤本來滿肚子火,看見他這麽幼稚的行為簡直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只好側開頭不理他。
邵揚跑到他跟前蹲着,可憐兮兮地抱住他的小腿:“峤哥你別生氣,我以後再也不吃藥了。”
真是……胡言亂語。
“傻狗。”賀峤擡腳輕輕踢了他一下,“你不吃藥我才生氣。”
腳踝被倏地捉住,粗蠻有力地握在手裏,人也被推倒在床上。
明明在外面凍得像根冰棍,回到房間的方邵揚卻又熱起來,騎在他身上定定地望着他:“我不吃藥了,你別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