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馉饳兒 沈宥豫松開她後握緊了拳頭,感……

再膽大鎮定, 方年年也是個普通女生,外面的人呼喝聲猛地出現她有些慌亂是再正常不過的。

關鍵時刻,沈宥豫環住她的腰, 捂住她的嘴,腳下輕動,騰挪間就換了地方。

竹葉發出劇烈的聲響, 陳盟主腳下生風,右手成爪, 伸進觀賞竹裏扣住偷聽之人的咽喉。

“主家饒命,主家饒命。”

随着人體撲倒在地的悶聲,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不斷求饒。

方年年提着的心放了下來, 原來發現的不是他們,在另一叢的觀賞竹裏也藏着人。

看看這都什麽事兒?兩個老|江湖了, 說個話偷聽的就有好幾個。

要麽就是盟主和縣丞做事不夠細致,要麽他們方寸大亂、在意不了那麽多, 要麽就是有恃無恐。

無論哪一個,都造成了現在尴尬的局面。陳盟主抓到一個,殊不知在另外一個角落裏還藏着兩個呢。

危機解除。

方年年手肘向後推搡了兩下, 示意沈宥豫可以放開自己了。

軟香溫玉在懷,明明局面有些緊張, 沈宥豫卻有些心猿意馬、心不在焉、心想事成……呸呸,是想入非非……

方年年掙了一下,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就怕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也許張縣丞金盆洗手出了江湖,久不運動了,耳力和身手退化了不少, 但陳盟主是個老|江湖,引來他的注意就不好了。

沈宥豫猶豫不舍地松開,手僵硬地垂在身側,他盯着方年年的頭頂面色不變,耳廓卻在悄無聲息變紅。他有些不自在地攥緊了拳頭,但拳頭裏空無一物。

用方年年的話說,他就是攥了個寂寞。

方年年可不知道身後之人複雜的少男心,她小心翼翼地用觀賞竹遮擋着身體,悄悄地看着外面,有些不放心剛才被抓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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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被抓出來的是今天張縣丞請來的幫工,十來歲的小丫頭穿着淺綠的衣裙、梳着雙丫髻,趴在地上神色惶恐不安地看着張縣丞和陳盟主。

陳盟主臉色鐵青,張縣丞笑得很和藹,安慰着小丫頭不要怕,沒什麽的,他們就是随便說說話。

“你剛才聽到了什麽?”張縣丞笑着問,“不要怕,我就是問問。”

小丫頭緊張得結巴,“我、我什麽都沒有聽、聽見。”

她心虛地挪動着眼睛,明顯就在撒謊。

張縣丞笑得就和鄰居大爺似的,毫無城府的樣兒,“說謊可不是好姑娘。”

陳盟主嗤笑,“那麽多廢話。混元牽魂不混江湖變得優柔寡斷了起來,當年你可是怕引起黑衣人的注意,眼睜睜看着樓家那個三四歲的孩子被割開了脖子!”

張縣丞面色變得鐵青,咬緊了腮幫子發出噶噠噶噠聲,很明顯陳盟主提到了他的痛楚。

陳盟主右手如煉,橫伸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張縣丞出手阻擋,但完全不是陳盟主的對手,反而被擊退着趔趄後退。轉瞬間那丫頭纖細柔軟的脖子被陳盟主用三根手指扼住,力道一點一點收緊,小丫頭被提了起來。

腳下懸空的小丫頭掙紮地踢了幾下,漸漸地失去了動靜。

方年年瞪大了眼睛,不過須臾,一條鮮活的性命就消失了。

她眼前多了一只寬厚的手掌,擋住了一切。可是太晚了,發生的事情她已經盡收眼底。

肉體扔在地上發出沉沉的聲音,面色鉗紫的丫頭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張縣丞,裏面毫無神采。張縣丞皺着眉頭後退了一步,面色黑沉如水,“不過是個無關輕重的小丫頭,你這是何必。”

“呵,張縣丞當官久了變得心慈手軟,我久居江湖可沒有婦人之仁。想想當年那個孩子,再看看你,啧啧。”

陳盟主的話句句帶刺,張縣丞句句推脫,脖子上懸着利刃的他可沒有耐心與之周旋下去了。既然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安生,抱着如此想法,陳盟主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魚死網破,看誰忍得下去。

他一個光腳的,已經沒有了退路,但張縣丞拖家帶口,早已不是往昔說走就能走的了。

陳盟主冷哼一聲,“妙法那禿驢一開始也想搪塞我,最後還不是老老實實地把盒子拿了出來。宮裏那家夥是沒了根的媚主玩意兒,他要是有血蓮子頭一個拿出來邀功行賞,還輪得到我這兒焦頭爛額。”

他陰鸷地看着張縣丞,眼中盡是瘋狂,“我最後來找你,是有把握當年我們從樓家帶出來的血蓮子就在你這裏。對了,魔教那不男不女的東西當年就把盒子扔了,你知道嗎,當年我躲在旁邊看見了。我這回去找他,他直接拿了袋金豆子砸在我的臉上,就這兒。”

陳盟主擡起手啪啪地打着自己的臉,狀若瘋癫,“那滋味,我竟然還挺高興。我和你現在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跑不了我,也逃不走你。別想着置身事外,趕緊把血蓮子拿出來吧。”

他陰陰地笑了兩聲,揚長而去。徒留張縣丞臉色鐵青地站在那兒,面對着死不瞑目的屍體。

過了一會兒,外面沒有了動靜,沈宥豫才把手拿開。方年年看着他,他看着方年年,二人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說起。

最後,方年年艱澀地說,“我們先回去。”

沈宥豫點頭。

二人回到了小亭那兒,李秀秀還在和表哥說話,兩個人在他們離開後沒吃什麽東西,桌子上沒有多出盤子。剩下的時間,方年年有些心不在焉,李秀秀說了什麽她過耳就忘,都沒有記住。

好在添妝禮沒多久就結束了,大家紛紛離開。在門口,方年年見到了臉上堆着笑容送客的張縣丞,白白胖胖,一臉和氣的他真看不出以前混江湖的樣子,也看不出剛剛就目睹死人的樣子。

“年年,我和表哥回大舅家,過幾日回家來找你玩啊。”李秀秀腼腆地垂着頭,依偎在閨蜜身邊小聲的說,“等二舅舅安定下來,差不多就是表哥第一次大假的日子,我們那個定親嘛,你可一定要來。”

“那是當然的啦。”方年年摸着身邊女孩兒的手,相識多年的朋友竟然要定親了,真是不可思議,在她的印象裏,她還是個孩子呢。

李秀秀抿嘴笑,“嘿嘿,到時下正式的帖子,方叔方嬸,還有小承意和大牛叔都要來。”

“好呀,吃窮你們家。”方年年開着玩笑。

“來呀來呀。”

李秀秀撒嬌。

李家的牛車來了,李秀秀在表哥的攙扶下上了車,上車後她掀開簾子朝着方年年揮揮手,說着別過。表哥站在車踏上拱手一禮,方年年和沈宥豫回禮,然後表哥掀開門簾子進去,他們目送牛車離開。

方年年悵然地說,“根本沒吃飯什麽,還聽了一耳朵的東西,唉,肚子都餓了,要不要跟我去個地方吃點東西?”

“吃什麽?”

方年年想了會兒說,“馉饳兒,大骨湯水煮的。”

“那走吧。”沈宥豫背着手,随意地說。

方年年斜睨了他一眼,“看你很不情願的樣子。”

“沒有。”

沈宥豫尴尬地挪開眼睛,一開始吃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現在覺得肚子裏沉甸甸的,那些甜膩的喜餅真是飽腹。他不是前一陣子肚子才不舒服過嘛,記憶猶新,就有些不敢山吞海吃、胡吃海塞了。

“那走吧,我保證你會喜歡的。”方年年甩着精巧的提包走在前頭,沈宥豫跟在後面。

他看着方年年嬌俏纖細的身影,心中的止不住地湧上歡喜。快走幾步,沈宥豫跟上了方年年的腳步,二人并肩而行。

馉饳兒就是馄饨,是做起來略微複雜的馄饨。三角的面皮兒中間放上調好的肉餡兒,從邊緣開始往裏收,收出一朵漂亮的花。

邊緣掐着漂亮的褶子,放進滾湯裏上上下下,是水中綻放的花。或者放進油鍋裏炸,漂亮金黃的油泡兒圍成了一圈,在油溫的作用下,馉饳兒就成了漂亮的金燦燦的花。

前者吃起來和馄饨、餃子沒什麽兩樣,後者就是油炸餃子的口感。

方年年相中的這家在東市口糖餅店的旁邊,一棵大槐樹的下頭。三四張小方桌,幾張條凳,用竹竿挑起來的桐油布遮陽遮雨,邊上是一鍋一案,案頭上做馉饳,鍋裏面下馉饳。

馉饳在水裏漲起來了,就撈進碗裏,店家會澆上熬了幾個時辰的骨湯,再放一勺菜頭碎,放上一點兒芫荽碎。

芫荽就是香菜,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但方年年覺得放上一點兒會更香。

菜頭是用蘿蔔做的,店家做的極為好,用的都是一年陳的老菜頭。醬色很濃,吃起來口感爽脆中不失柔韌,吃他們家的馉饳兒吃的就是菜頭搭配着的香,可以說菜頭是馉饳的靈魂了。

沈宥豫沒有挑揀,跟着方年年坐下,方年年朝挑子那兒喊了一聲,“兩碗馉饳兒,放芫荽。”

“得了。”店家回應,手上麻溜地開始包馉饳,是現做現吃,新鮮得很。

“別看攤位小,這家店開了許多年了。記得七八歲那年跟着爹爹來烏衣鎮上辦事兒,中午和爹爹在這兒吃了馉饳,味道就記住了。”方年年笑着從自己的小提包裏拿出兩雙筷子頭,在沈宥豫驚異的目光中套進了店家準備的筷子上,把其中一雙給了沈宥豫。

她擠擠眼睛說,“幹淨吧。我來鎮子上,十次有八次會來這兒吃馉饳,你嘗了就知道了。”

沈宥豫從方年年手中接過筷子,反複看着套在筷子頭的部分,真是沒想到會來這麽一出。

“你還說我矯情?!”

方年年振振有詞,“高祖說,防止交叉感染。”

這時候把高祖擡出來,真是爽歪歪。

沈宥豫,“……”

兵荒馬亂的年頭還鬧起了瘟疫,高祖說這話是有根據的!

“江湖的事兒,我也不了解,能和我說說不?”方年年撐着下巴,看着沈宥豫問着。“什麽樓家,什麽混元牽魂手,什麽盟主,什麽玉牌,給我說說。”

沈宥豫忖度片刻,他站起來換了位置,從方年年的對面坐到了她的旁邊,“他們提到的都是些陳年舊事,你知道七王之亂吧?”

“知道。”方年年點頭。

七王之亂發生在二十年前,高祖在世時尚能壓制住自己如虎如狼的兒子們,他撒手一去這些成年的兒子就徹底露出了雄霸一方的嘴臉,誰也不願意屈居他人之下!

秦王登基,也就是現在的皇帝,修那段時間的史書時,對其中過往諱莫如深。

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方年年說她知道七王之亂的事情,在沈宥豫意料之中又在他意料之外,仔細想想方家那幾個大人着實神秘,能知道一些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完全在情理之中。

沈宥豫沒有追問方年年怎麽知道的,方年年也沒有解釋,她總不能說她出生就帶記憶,裝不懂事的年紀裏她在夫妻倆口中聽到了不少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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