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牛腩煲 為了安臭丫頭的心,就不禍及他……

方年年上了牛車, 脆生生問着大牛叔事兒辦好了嗎。

吝了她家地的佃戶沒牛耕地,吃力得緊,就買幾頭牛送過去, 算是主家的照顧。他們耕地踏實,收成時送來的糧食都是實打實的,還經常送蔬菜瓜果、雞鴨魚肉等等, 豐富她家的飯桌。

方大牛說,“辦成了。”

方大牛寡言得很, 不善言辭,方年年知道他的脾氣, 就自顧自地說着,“沈宥豫家去了。他內傷大好, 估計是察覺你停了藥,他催動內勁沒什麽感覺, 沒了阻礙自然就可以回家了。”

方大牛,“嗯。”

方年年撐着下巴, 看着路邊的風景說,“大牛叔你知道咩,張縣丞原來是混元牽魂手, 我還偷偷見到了武林盟主,他們吵起來了。還有啊, 陳盟主的盟主信物竟然是假的。那個盟主還殺了人,可憐了一條鮮活生命。”

她喃喃自語,“‘江湖一統, 千秋萬歲’,信物都是假的,陳令的武林盟主當得名不正言不順。這……是不是有信物的, 就能弄個盟主當當?”

方年年身軀一震,她也有一塊,“那,我能當嗎?”

方大牛沉默地沒有回應。

方年年讪笑着擺擺手,“想啥呢,盟主這麽好當,阿弟就可以直接當大俠了。江湖不好混,還是安心踏實強。”

哪行哪業都是金字塔尖尖上那一小撮人好過,不能因為看到黃老邪的桃花島、黃蓉的丐幫、郭靖的襄陽城、楊過的雕就忘了底層丐幫人員的食不果腹吧。

說是江湖,其實就是民間。手底下一群游手好閑、不事生産的人眼巴巴地看着你,指望帶頭大哥帶着大家發家致富,這壓力太大了,難怪宋江一心想要朝廷的招安。

不事生産,不懂稼穑,不明經濟……再加上年輕力壯,荷爾蒙爆棚……再再加上這樣的不是一個人……啧啧啧,想想陳令就頭禿。更何況他還要被上面逼着交出血蓮子。

這交的是血蓮子嗎?

在方年年看來,這是朝廷給的緊箍咒啊!

牛車不快,一路官道平坦,方年年東想西想的差點兒在慢悠悠的節湊中睡着了。忽然她聽到方大牛問,“丫頭,你小時候是怎麽對付花大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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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年年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說,“大牛叔,我還以為你沒有好奇心呢。”

方大牛背影沉默,弄得方年年差點兒以為自己做夢聽錯了。她說,“其實也沒做什麽,就是把你給的藥用了用,然後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頓。”

總結就是童年陰影。

每次上鎮子上都有人手欠地拽自己頭發,士可忍孰不可忍,方年年已經管不上“大人”欺負小孩子的勝之不武了。阿爹說過,痛擊敵人就要一次性讓敵人害怕。

她記住了,在有一次進鎮子的時候誘使花大頭等幾個臭孩子進了僻靜小巷子,把方大牛給的藥揉把揉把一股腦撒了出去……

那個吧,效果非常好!

麻人的、發癢的、咳嗽的……方大牛給的防身藥都是小伎,但幾個臭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直接就哭了。

然後,方年年又按着他們打屁股。當然,方年年沒有親自動手,是讓他們互相打。

正所謂殺人不怕,殺人還要誅心誰頂得住。

那幾個臭孩子現在互相不往來,見到方年年和老鼠見到貓一樣,就知道童年陰影有多大了。

方年年吐了吐舌頭,“現在想想那時候有些小過分了,不過一直被拽頭發真的好讨厭,花大頭小時候真是手欠。”

方大牛沉默地聽着,他想着事後花大頭不服,一直想着報複的,使出來的手段還相當狠辣,一個孩子如斯歹毒,很是罕見。他竟然夥同拍花子要把方年年拐走,并不像方年年說的那樣直接事了。

有大哥大嫂和他在,歹人休想傷害到方年年姐弟,花大頭恐懼終生的事情他們從未向方年年提及。

“沈宥豫算是沒口福了,我想着做牛腩煲的,明兒個還想做蝦片,他肯定沒見過。”方年年不知不覺提起了沈宥豫,說完就奇怪地沉默了,心中竟然想着那人離開後要去做什麽……

沈宥豫和方年年分開後去了個方年年絕對想不到的地方。

添妝禮辦完的張府沒有結束忙碌,反而忙碌得更厲害了,明天就是他長女出嫁的正日子。

一團喜慶中,白胖和藹的張縣丞心裏面壓着陰影,糾結出無數的亂麻。從淮南陳家的血蓮子丢失一事傳出來開始,他就開始坐立不安、心懷忐忑,就怕舊人出現。

離開江湖日久,他早已不是當年的混元牽魂手,只是普通的小鎮縣丞。當縣丞時間長了,他都忘了年輕時候刀頭舔血、風餐露宿的日子。

跪在堂下,看着去而複返的年輕人,張猛心中一陣恍惚,腦海裏止不住地想着前有陳令、後有端王,他流年不利,節前應該聽妻子的去一趟觀音寺拜拜。高祖說本命年應該穿紅,他嫌棄紅色的亵褲太難看,一直沒肯穿……

“堂下張猛,交出血蓮子,放你全家平安。”沈其沉聲說着,他給了左右眼神,左右立刻上前押着張猛的左右手。

張猛猛地醒轉,回過神來時一身冷汗,他真的老了、懈怠了,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走神。

“殿下饒命,臣下真的沒有血蓮子!”張猛大呼。

上首,沈宥豫穿着粗布衣衫,慢條斯理地看着方年年給他的提包,小小的提包裏包羅萬千,藏着女孩子喜歡的零嘴、藏着為他準備的藥……還藏了一方帕子,一方帕子上繡着與提包上一樣的錦鯉,角落裏還有個“方”字。

沈宥豫心情愉悅地彎着嘴角,她果然心悅于我。收了信物,他應該回以什麽呢?怕是自己剛離開,她就開始想念了吧。

“殿下?”沈其喊了一聲,真怕自家主子控制不住笑出聲,殿下你控制住一下你自己!

沈宥豫收起笑容,冷漠地說,“冒用他人姓名參加武舉,成為縣丞,乃欺君罔上、蔑視律法的大罪,應該判什麽?”

沈其知機地說,“斬立決,家人流放漠北塞上,三代內不可進入京城、不可讀書為官。”

張縣丞大汗淋漓,殺人不過頭點地,混江湖的都講個快意果決,當官的卻要鈍刀子割肉,遺禍好幾代。

他被押着不好以頭搶地,大聲地喊着冤枉,“殿下,小人真的沒有藏匿血蓮子,當年我們五個分開,我就找了個地方看了我盒子裏藏着的東西,是治療寒疾的五味散、治療婦人疾病的千金方。我将這兩個方子賣給了一個姓黃的游方郎中,那個郎中後來成了太醫院院正,我能夠冒用他人姓名參加武舉,就是找的黃院正幫忙。”

沈宥豫眉頭微蹙。

張縣丞不敢有任何隐瞞,說完了當年的經過,還說起了自己的揣測,“血蓮子不是在陳令那邊,就是魔教的沈念。妙法那個禿驢這麽多年總是心懷愧疚,不僅僅給夏家立了長生牌、點了長明燈,還年年做法事超度。知會兒我就知道在宮裏,當年他就蒙着面具,神秘得很,要是血蓮子在他那兒,應該早就奉上了,這點我同意陳令說的。現在就剩下陳令和沈念,要麽是陳令賊喊捉賊,要麽是沈念藏着掖着。”

“殿下,殿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左右松開了張縣丞,張縣丞膝行幾步,急切地說,“臣下如果有血蓮子一定交給殿下以表忠心,絕對不會藏私,請殿下明鑒。”

沈宥豫沒有吭聲,沈其偷偷看過去,差點兒平地摔一跤,趕緊側身擋擋,擋住殿下半個身子,就當他是保護殿下吧……好想捂臉,殿下诶,別揪着提包的兩條穗子玩了,您看起來和剛滿周歲的太孫一樣一樣的。

揪着兩條小穗穗,沈宥豫腦海裏浮現的是方年年紮兩條小辮的模樣,仿佛在揪方年年的小辮子。

“臭丫頭。”他嘀咕着,嘴角浮現出詭異的笑意。

沈其,“……”

完了。

張縣丞字字泣血,伏地大哭。放在二十年前,不,就是十三四年前,他絕對做不出來,掰斷了脊梁骨都要站着。

一個大胖子哭成淚人,有屬下從外面進來,嫌棄地走了過去,“殿下,從張猛的床下暗格裏發現這個。”

屬下繞着沈其走過去,沈其移步擋住。屬下,“?”

沈其輕咳,“咳咳。”

沈宥豫放下穗子看過去,屬下手上拿着個木頭盒子,盒子打開着,裏面兩張陳舊薄紙,發黃發暗,看起來脆脆的,當是有些年頭了。

“是這個嗎?”沈宥豫問着。

屬下拿着盒子怼到張縣丞鼻子前,張縣丞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眼睛內藏着不可思議和驚恐,他嗫嚅着說,“是,是這個。”

“哦。”沈宥豫收起提包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關押起來,法辦吧。”

張縣丞猛地擡頭,聲音破裂,“殿下!?”

沈宥豫淺笑,“你沒有說真話,夏家那顆血蓮子就在你這兒。對了,忘了說,千金方和五味散是沈念盒子裏的,你們剛分開他就打開了盒子,看到是兩張對于他來說沒什麽用的藥方,就随手扔了。你跟在他身後吧,撿了去對不對?”

張猛瞳孔驟然縮緊,知道自己的謊言已經敗落。端王了解甚深,對血蓮子志在必得,此事一定沒法善了了。

他惡向膽邊生,左手猛然撐地,肥胖的身子彈了起來,以一個胖子不具有的靈敏度靠近沈宥豫。牽魂手名不虛傳,右手柔若無骨地動着,以刁鑽的角度逼近沈宥豫的咽喉。

沈宥豫垂着眼睛看他,一動不動。

張猛心中微動,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動時,沈其也在動,身形秒變,擋在了沈宥豫的身前,同時從腰間抽出軟劍,伴随着嘩啦啦的利刃展開聲音是一道道殘影。

張猛畢竟年紀大了,又胖成了球,過了十多年安逸日子根本就沒有勤于練武。如果給他機會偷襲還有一絲勝算,前提是沈宥豫身邊沒有一個武藝高超之人!

張猛摔倒在地,身上傷痕道道,瞪大眼睛看着沈其,“沈念的殘影劍。”

沈其收起了劍,退回一步站在沈宥豫身後。

沈宥豫頭也不回地走着,冷聲吩咐,“帶回去仔細盤問。”

“喏。”屬下應答。

張猛的一顆心直直向下墜。

走到門口,沈宥豫忽然腳步頓住,他像是在自言自語,“臭丫頭和他女兒同屬于紅豆社,張猛連累了妻子兒女……臭丫頭會不會傷心啊,畢竟認識,看起來還有些交情。”

沈其,“……”

當自己木頭,什麽都聽不見。

沈宥豫吩咐着,“就禍不及妻女好了。”

屬下沒有任何異議,“喏。”

張家上下都被控制在屋內,沈宥豫走後,那些不茍言笑的黑面侍衛才離開。站在門邊向外看的縣令之女眼神晃了晃,轉身走回去,溫言安慰哭泣的張家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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