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只是個廚子,為什麽要幹大夫的活?
顧慎言滿心無奈的掏出習慣性随身攜帶的補血藥,一邊往薛笑人嘴裏塞,一邊忍不住提醒道:“我會盡力而為,但不敢保證結果到底會怎樣。”
人要是救不活,可跟他沒關系啊。
而且……
顧慎言看了看薛笑人糊滿了鮮血的腦門兒,心說這人就算命大還能救活,也未必能像之前那樣幸運了。
估計會真的變成傻子吧。
半瓶補血藥下去,效果立竿見影,薛笑人的呼吸很快就平穩了下來,臉上也有了血色,甚至還有了蘇醒的征兆。
看着他微微顫動的眼皮,薛衣人激動萬分,沖顧慎言連聲道了好幾遍謝。
顧慎言一邊把着薛笑人的脈搏,一邊遲疑道:“你——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了。”
“??”
顧慎言有些心虛的撇開視線:“我好像低估了藥效,喂得有點太多了,他這會兒氣血沸騰,可能會……”
他話還沒有說完,薛笑人就詐屍一般從薛衣人懷裏坐了起來,噗噗噗的開始往外吐血。
反應相當迅速,在對方張嘴之前就閃到了一邊的顧慎言:“……會大吐血。”
看着分分鐘吐了一地血的薛笑人,薛衣人和一點紅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再這麽吐下去,結果恐怕還是個死吧?
“咳。”注意到薛衣人和一點紅臉上絕望的表情,顧慎言趕忙補充道:“放心放心,他死不了,等藥效緩下來就不會再繼續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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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薛衣人和一點紅明顯松了口氣。
但是顧慎言又開口了。
秉着事先打好預防針,事後以免被牽連的念頭,顧慎言嚴肅道:“有件事我必須的提前告訴你們。”
忽然直覺不妙的薛衣人:“……”
“他的腦部先前就受過傷,再加上這一次的重創,必然會留下一些後遺症。”顧慎言稍作停頓,掂量了一下語氣,才繼續道:“他大概會失憶或者失智。”
薛衣人愣了片刻,神色複雜的嘆道:“只要人還活着就好。”
大約過了一柱香的時間後,薛笑人終于不再繼續吐血了,在衆人或緊張或期待的注視下,他捂着胸口咳嗽了幾聲,緩緩擡起頭來。
他的眼睛分外明亮,看着衆人的眼神滿是好奇,還帶着幾分茫然和不安,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的,好像剛學會說話沒多久的幼童。
“你、你們是誰呀?”
事先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的薛衣人并未愣神太久,他盡可能地放緩了語調,有些小心翼翼的問道:“笑人,你還記得大哥麽?”
“大哥?”
薛笑人歪了歪腦袋,“大哥是什麽,可以吃嗎?寶寶肚子餓了,想吃糕糕。”
薛衣人肩頭聳動了幾下,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卻還是盡可能的柔聲回道:“好,你等一等,大哥等下就帶你去吃東西。”
“嗯嗯。”薛笑人連連點頭,臉上笑開了花,看着薛衣人的目光也立馬親近了起來:“你是好人,我喜歡你!”
“乖。”
薛衣人避開傷口,在他頭上輕輕揉了兩把,然後撇過頭去,無聲的哽咽起來。
陸小鳳揉了揉有些泛酸的鼻子,拉着追命退到了一旁。
“你看,人都變成這樣了,還要抓麽?”
追命猶豫道:“先觀察一段時間吧,如果他是真的……我就寫信回禀神侯。”
在人已經傻了的情況下,依諸葛神侯的行事作風,十有八-九是會答應放他一馬的。
情緒平息下來之後,薛衣人擦幹了眼淚,起身緩緩的走到了追命面前。
他先是彎下腰向追命行了一記大禮,而後才開口道:“老朽有個請求,希望閣下可以應允老朽帶舍弟回家吃頓飯。”
“諸位若是不放心,也可一同前來。”
“前輩這是何必,我答應你便是了。”
追命連忙扶起薛衣人,“我相信前輩的為人,自然不會不放心,只要前輩記得在戌時之前将人送回來就好。”
“如此,便多謝閣下成全了。”
……
目送薛衣人帶薛笑人離開之後,追命便立刻朝着顧慎言使起了眼色。
顧慎言:“……什麽意思?”
“名單。”
追命看了眼站在門口,神色有些恍惚的一點紅,無聲的沖着顧慎言比了個口型。
哦——
顧慎言了然,對追命略一颔首,然後轉身走到一點紅面前,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神了,還有事情沒忙完呢。”
一點紅有了遲鈍的眨了眨眼睛,數秒後,方才反應過來。
他垂下眼眸,應了聲好,視線從顧慎言搭在自己肩頭的那只手上滑過,又低聲說了句謝謝。
“你要真想謝我,”顧慎言微微一笑,順勢提出了邀請:“以後就跟着我吧。”
一點紅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似乎是不太明白顧慎言這句話的意思。
“還記得我之前的邀請麽?”顧慎言眨了眨眼睛,笑的有些俏皮:“包吃包住包切磋,工錢好商量。”
他挺喜歡這個有情有義的年輕人,不願看對方就此消沉下去。
也有心想要幫扶一把。
看着顧慎言眼中流露出的笑意,一點紅心頭一暖,鄭重的點了點頭。
“好。”
有了一點紅提供的名單,追命很快就将那些潛逃在外的殺手一一捉拿歸案,這些人和一點紅不同,或多或少都接手過暗殺朝廷中人或無辜百姓的任務,故而等待他們的,不是斬首,便是終生監-禁。
而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确定薛笑人是真的撞壞了腦子,心智停留在三歲孩童階段之後,追命便向諸葛神侯禀報了此事。
神侯的答複果然不出所料。
得知薛笑人可以逃過一死的薛衣人在驚喜過後,便親自提筆給諸葛神侯寫了一封感謝信,表示會記下這份人情。
此案終于落幕。
這時,已經是五月初,立夏時節。
顧慎言帶着現已正式成為自家夥計的一點紅,和好奇心切的陸小鳳,如約前往薛家莊,應之前和薛衣人定下的決戰。
薛衣人親自迎接他們一行人進了門。
因為這只是一場點到為止的友好切磋,而非生死決戰,所以地點就很随意的定在了薛家莊的後山。
一行人踏着用碎石子鋪成的路,穿過後院,行至一片竹林前,這片竹林的盡頭便連結着山麓。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小聲感嘆道:“退隐林下,依山傍水,這可真是個好地方。”
并肩和薛衣人走在前方的顧慎言回頭一笑:“怎麽,羨慕了?”
“确實有些羨慕。”陸小鳳點點頭,然後笑着自嘲道:“可惜我這個窮光蛋現在連一壺酒都買不起,更何況是這樣的莊園?”
他身上的錢又花光了,近來都是跟着追命在蹭酒喝。
但是追命昨日便啓程回京了……
嗯,看來是時候再去賭場走一遭了。
顧慎言打趣道:“你要是沒錢花,回頭去我那兒打個臨時工,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可以給你多結一些工錢。”
陸小鳳眼睛一亮,立馬問他:“那我跟一點紅的待遇一樣麽?包三餐麽?”
顧慎言冷酷又無情的把頭扭了回去:“不包,想吃就掏錢。”
打個臨時工還想蹭吃?美得你。
陸小鳳就很委屈。
他瞥了眼走在自己身旁的一點紅,靈光一閃,忙湊過去商量道:“紅兄紅兄,咱打個商量呗?你把你一半的夥食讓給我,我拿一半的工錢來抵呀。”
一點紅有些不解。
這賬算起來陸小鳳豈不是會很吃虧?
護短狂魔顧慎言扭頭瞪了陸小鳳一眼:“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忽悠我的夥計,你怕是皮有點癢?”
“我錯了。”陸小鳳縮了縮脖子,趕忙認慫:“我就是跟他開個玩笑而已,沒想真占他便宜。”
一點紅面無表情的看了陸小鳳一眼,心裏卻很是疑惑。
一半工錢換一半夥食還占便宜?
難道顧、顧老板那裏的飯菜賣得很貴麽?
何止是貴。
陸小鳳想想自己一頓飯就被掏空的錢袋,對一點紅萬分羨慕道:“你這夥計當的賺大發了,一日三餐就值幾百兩銀子,還另有工錢可以拿,啧啧啧。”
這賺的恐怕比當殺手還多呢。
一點紅:“!!”
所以顧老板那兒一頓飯就價值上百兩?
……
片刻後,一行人便抵達了目的地。
看着已經将手放在劍柄上的顧慎言和薛衣人,陸小鳳和一點紅自覺地退到了遠處。
兩柄劍幾乎同時出鞘,逼人的劍氣沖霄而起,山間的風在這一瞬間好像都靜止了下來,天地間所有的光輝,都已集中在這兩柄劍上。
忽然,一道劍光破空劃過,如閃電般向着顧慎言刺去。
陸小鳳原以為薛笑人的快劍,就已經是當世無雙,可現在,在看到薛衣人的劍後,他才知道這世間原來還有更快的劍。
他甚至都未看清這一劍究竟是如何出的手,也看不清這一劍的痕跡,只有在顧慎言回擊格擋住這一劍時,才捕捉到了劍鋒的蹤影。
顧慎言的劍同樣極快,劍鋒的變動迅速到叫人眼花缭亂。
這無疑是一場驚世絕俗的劍法比試。
也是一場勝負難測的比試。
顧慎言,薛衣人。
最後取得勝利的,究竟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