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妄取欲四 為什麽要親她?
船到了。
她抱着花先跳下船, 走了兩步,又想起自己衣裳還濕着,這樣走在前面豈不是被看了個半光, 便又頓下腳步。
她的等待讓他微微一笑。
封回蹲下系舟, 他一手托着荷葉,一手便将小舟系在了小碼頭上。
他竟然可以一只手單手系舟繩?動作還如此利落, 手指這樣好看, 趙寶瑟看得讪讪,只覺自己十個指頭白長了。
他說:“下回不要單獨下湖,下回再去,我陪你。”
趙寶瑟一聽他說話便有些臉龐熱乎乎不自在,嗯了一聲:“那個, 走吧。”
剛剛走回庭院, 趙寶瑟便聞到一股淡淡的說不出的味道,是廚房那邊傳來, 她一瞬來了精神。
“糟, 是不是我什麽東西忘記拿下來了。”
封回道:“是剛剛有東西打翻了。我去收拾,你先回去洗澡。”
趙寶瑟應了一聲,回到房間, 從湯泉引出來的水暖暖的, 她三兩把扯了衣服開始洗,非常迅速和麻利一邊看着門口方向一邊洗完了史上最快的一個澡。
換完了一身新衣裳, 又烘幹了頭發。
然後就聽見門口的敲門聲。
“瑟瑟,好了嗎?”
喊得真……自然。
趙寶瑟咽了口口水,裝模作樣梳頭發:“我還在梳頭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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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了吧。菜都好了。”他說,“今天中午簡單點,晚上我給你做好吃的。”
趙寶瑟想果真無論什麽樣的男人都喜歡在女人面前誇張, 廚房那麽那麽多食材得做多少好吃的,這還叫還簡單點……要不要弄座山來算了。
等她又拖拉磨蹭了一會出去,沒想到封回還等在門口。
午膳換了個地方,擺在庭院的花樹下的石桌上。
但也真的簡單。就一個菜。
藕簪刮了外皮,炒的,拌的,生的,還有一小盅湯。
全是各式各樣的藕簪。
讓趙寶瑟瞬間想到當日媵城那各式各樣的魔豆。
她雖然覺得藕簪很不錯,很好吃。但也不必如此。
不過,不幸中的一點安慰,封回還有一點蓮子酒。
趙寶瑟不敢喝多了,也生怕封回突然說什麽,吃飯猶如風卷殘雲,用了平日三分之一時間便吃完了。
封回有些意外:“你要是喜歡,明日……”
趙寶瑟:“不要了,明日換個菜吧。這藕簪秋天還得長藕呢。到時候吃什麽……”
她這随口一句話背後的時間和期待讓封回神色變得更加平和,他面容溫柔:“好。”
她看見他笑就覺得心裏更亂:“我有些困,先回去午睡了。先走了啊。”
話還沒說完,人就跑了。
封回看着她離開的慌亂,笑着搖了搖頭。他伸手慢慢收拾桌上杯盞,桌上還有一杯她喝了一口嫌燙留下的荷葉茶,他端起來聞了聞,
荷葉絲蕊清香動人。
然後便就着那唇印落下的地方,再度喝了一口。
不能着急。
不能吓壞她。
即使……是如此壓抑的渴望。
應該更耐心的。
等待,只要有一分自願留下的可能,他想,可以再等她一次的。
花樹上的花瓣随風落在肩頭,他手指一動,所有的花瓣化為齑粉。
長睫蓋住他眼底所有的情緒。
趙寶瑟本來沒想睡的,她聽着外面偶爾傳來封回走路的聲音,抱着被子,方才的事情便在腦海裏滾來滾去,比那長街的花生酥還勾人。
她翻了個身。
為什麽他要親她?
是喜歡她?從前怎麽沒看出來。十年前可真沒看出來一分半分,獵魔時還搶她東西打她靈獸,後來兩人就見了不到三面,最後一面還是她坑了他家的四象明珠。現在十年後一複活,突然就喜歡上了?是喜歡上她這啥了,這具身體,長得嘛,行,也算不錯,但絕對不算絕世美人,還沒有他好看,天賦,更是爛的要死,用了那麽多靈石加上他幫助才勉強通了大半根靈脈,十足拖油瓶。
可能性有,但這說服力……也太差了。
那不喜歡,又為什麽要親她?
是動了色心?今日這孤男寡女又濕身的,但凡一個正常的男人,可能都會有點想法,不說別的,就是她方才看到他領口微松,那濕漉漉的樣子還咽了口口水呢。但這封回就不是一個正常的男人。當年在胭脂樓他可是唯一一個沒有流鼻血的。這從小聽木魚聲長大的怎麽可能如此沒有定力?
不可能,這個也不可能。
報複?
難道,他知道了當年在秘境将他和那仙門第一美人困在無涯洞,趁機去馴服了白疏的人是她?還是知道了第二回 獵魔時将那母夜叉喜歡他,在他面前跳裸舞的事情說出去的是她?啊,明明赫連煙答應說絕不會跟旁人說的。
不……不會的。
不會的。就是報複也不可能突然等十年現在來報複呢。而且這親這一口是報複的話,不知道多少人排着隊等着被報複。
趙寶瑟伸手拉起來被子蓋住頭。
……
想來想去想不出所以然,反而想得自己臉熱頭昏,想到最後不知道什麽睡了過去。醒過來已是下午,日頭都快西斜了。
趙寶瑟掀開被子,先屏息聽了一會,走出來,外面安安靜靜,封回果然不在。
她摸~摸肚子,有點餓了。
她也還記得明明說了今日要讓封回嘗嘗她的手藝的。
正好廚房那麽多食材,随便弄一樣就行。
但等進了廚房卻發現裏面空蕩蕩,什麽也沒有。
見鬼了,早上明明那麽多東西。
趙寶瑟不甘心,到處東翻翻西翻翻,真被她翻到一塊小小的靈菇。
但這靈菇已枯萎發黑了。
奇怪。
這靈植因本身含有靈氣,采摘後只要放在有靈力和陽光的地方,不亂動都不會枯萎。
這外面日頭還沒落下,這誤雲湖又都是豐沛的靈力,怎麽會枯萎。
她又看旁邊,這一不留神,就從旁邊的砧板下發現一小塊瓷碗碎片。
碎片很小。
她撿起來看了看。
這是平日吃飯用的碗,這碗是無燼城旁的一個小鎮出産。無燼城因為環境特殊,不能用鐵器,所有用的兵器用具都是這個小鎮燒制的特殊陶瓷。
這種陶瓷堅硬而且韌性極好,尋常跌落根本不會摔碎。
除非是有人故意弄碎的。
這裏的人,除了她就是封回。
她沒做過。
但封回好好的,幹嘛去弄碎碗。
趙寶瑟轉頭看櫃子裏的一疊碗,少了很多。
有什麽很細微的東西在腦子裏一閃而過。
趙寶瑟在廚房站了一會,從上到下緩緩掃過,目光停留在地上,地上清掃的很幹淨,但上面有淡淡的色漬。
靈植靈獸和一般食材不一樣,香的時候格外香,但臭的時候也格外臭。只蹲下來,聞了一下,這味道,趙寶瑟便肯定了。
當年她習慣節約,又喜歡吃,有一次運氣好在哀牢山碰到一只體肥膘壯的靈鹿。
她舍不得一次烤完,剩下便摸了鹽,準備像其他臘肉一樣存着,到了冬天再用來炒筍子。
結果那靈獸的肉因為抹了鹽,又放在通風背陰的地方隔絕了陽光。
不過兩天,就臭的跟那死了人似的。
當時,她又溜下山去出去了,陸小昂聞到味道,以為她出了事,吓得喊了半個浣花谷來。
那房間臭了好多天。
這事後來一度成為趙寶瑟的黑歷史,每次她克扣了陸小昂,陸小昂便要跑得遠遠的,将這事嚷嚷出來,後來不知道怎麽傳到了外面去,開始還是說她節約,後來漸漸變成了趙寶瑟夢寐以求高階食材靈獸肉,又買不起,只好撿臭的回去。也不知道這些人腦子裏想的什麽,也都能信。
這個黑歷史唯一的收獲便是,大約因為一個仙門未來的山君如此太凄涼,後來便有好心人每隔一段時間會送上幾只珍奇靈獸。
吃不完的便扔到後山養着,養着養着倒意外解決了浣花谷的肉食問題。
因為那味道太刻骨銘心,即使只是淡淡的,也很容易被勾起。
她忽然想起今日回來時,在庭院聞到的若有若無的味道。
是了。
所以,這些靈植靈獸的食材不是被吃了,也不是不見了,而是壞掉了。
如果要壞掉。
那要麽是保存不當有人動了它們,比如直接扔在了看不見陽光的地上,要麽是它們沒有足夠的靈力。
無論哪一個,都在說明一個情況。
這裏有點不對。
就在這時,忽聽到身後有人說話:“瑟瑟?”
趙寶瑟微微一愣,回身看見封回站在後面。
他面上帶着幾分疑惑幾分溫柔:“瑟瑟,你在這裏幹什麽?”
趙寶瑟下意識笑了一下,比起腦子,多年以來形成的下意識的某種本能反應更快:“我餓了,找點吃的。”
封回便道:“那我馬上做飯。”
趙寶瑟看他一樣一樣從乾坤袋裏面取東西,她湊過來看,裏面的食材都非常新鮮。
“感覺好好吃。”她伸手拿起一顆靈瓜。這靈瓜既可以生吃,又可以做菜。
封回看她湊過來的樣子:“不能吃生的。會肚子痛。”
趙寶瑟:“我就吃一個。我餓了。”她可憐巴巴看着他。
封回拿她沒辦法:“只能吃一個小的。”
趙寶瑟笑出兩個梨渦,伸手便從桌上一手捉了一個,拿着就走。
封回溫柔看着她,搖了搖頭低下頭做事,他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衫,西下的夕陽從窗口照進來落在他身上,一半在光影中,一半在黑暗。
他的手纖細修長,那只手捉住一條掙紮的靈泉雪魚,緩緩收緊,雪魚停止了掙紮。
然後他用刀去掉魚鱗,剖開魚身,切掉魚頭和魚尾。
開始片魚身最好的魚腹部的幾片肉。
整整齊齊放在碟子裏。
庭院外面偶爾有趙寶瑟啃靈瓜的吭哧聲,一會是翻動書的聲音。
安靜。靜谧。
他做好飯出去的時候,趙寶瑟已靠在石桌旁睡着了。
夕陽最後一點光照在她身上。
将她的臉籠上了一層微黃的金色光芒,彎曲濃密的睫毛仿佛餘晖湖面泛起的微瀾。
即使安靜的沉睡,也生動如一副勃勃欣然的畫卷。
他伸手取下她手裏的書。
她醒了過來,手上的靈瓜都吃沒了。
她揉了揉眼睛,聲音還帶着幾分慵懶的倦意:“最近總是下午困。”
封回看着她,溫聲道:“吃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