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未可低眉

一個人活得太明白太透徹,聰明到能一眼窺破世道滄桑,對人間底事洞若觀火,那麽一年四季便少了很多意思。有時候,難得糊塗反倒不失為一種智慧。

柳長洲眼下就是這種狀态。

清河一別,陸含章那一聲坦坦蕩蕩的“嗯”字總是時不時就回響在腦海裏,總出其不意得在他稍一松懈的片刻光陰裏蹦出來,叫他總是分不清這個聲音究竟是确有其事還是空穴來風。

一別經年,華容再會,過去的一切明明都已經被時光永遠留在昨天,卻可恥的伸長了胳膊揪住了今天的人。

他不知道陸含章現在的所思所想,他也總不能神經兮兮的去問一句,“喂,你還那什麽……我嗎”。他覺得眼下這麽稀裏糊塗得就挺好,他甚至想過如果陸含章永遠不提到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他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彼此在某些問題上楚河漢界,共同保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底線,仿佛這樣,就還能一成不變的繼續從前的時候。

假使陸含章再度提到這些事,他要怎麽辦?

柳長洲把手墊在頭下躺在屋頂上,被自己這個想法驚了半跳。

這個問題就好像一扇通往未知領域的大門,那門後的三千世界仿佛有種神奇的魔力,叫他總忍不住想推開那門往裏望一望。

可是心裏又有個聲音在拼命的喊:不要去!不要去想!

于是他竟然真的不再去想,手起刀落得把那些叢生的好奇齊齊割斷,心裏默念兩遍“難得糊塗”、“難得糊塗”,而後種種不得其所的思緒都煙消雲散。

或許當時也只是一種錯覺。

人生如逆旅,同為蒼茫天地間一兀自踽踽的遠行客,合則謀,不合則散,哪裏有那麽多紛紛擾擾的複雜事?

他在一瀉無垠的江北月色裏單純得想,是是非非轉頭空,人人都會有下一個前方。況且喜怒哀樂的事總漫長的一眼望不到邊界,而一年又有多少時候得見明月當頭?與其費盡心思去猜別人如何想法,不如攜取一簾星月入懷,靜候船到橋頭。

夜涼如水,萬籁俱寂。

遠處的屋頂上突然滑過一個十分迅捷的身影,如同大鳥一樣從相鄰的房頂上滑過,期間規規矩矩的抱了一拳,而後目标很直接的直奔有萊山而去。

柳長洲眼睛半眯,嘴角翹了起來——鄭玄歌那頭有消息了。

他起身利索得跟上,直眨眼的功夫,這裏的一切都恢複平靜。

鄭玄歌帶着他一路北上,在靠近有萊山陰的半山腰上停了下來。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塊體型可觀的青石,閃身躍到一棵二人合抱粗的大樹後,撿起一個石塊朝對側砸了出去。

那青石後突然想起了腳步聲,來人腳步刻意放得很輕,但偶爾踩在幹枯落葉上還有“嘎吱”的聲響,沒一會兒,柳長洲看見一個懷裏橫卧一把長刀的大漢冒了出來,直直朝着石塊落地的地方走去。

附近成片的墳冢夾雜在楊樹的縫隙間,幾乎所有的墳包都是頗為敷衍的幾抔土,有些土包還能看見裸/露在外的森森白骨。柳長洲心下了然,這大概就是衙門刑房處理公案執行死刑抛屍的亂葬崗罷。

挑這麽一個地方,一方面來往的都是官府衙役,一方面應該也不會有什麽人有興趣來這裏,十足是個掩人耳目的好地方。跟蹤三角眼周泰,跟到這麽一個地方……

随後,地上一些交叉縱橫的車輪印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些車輪印層層疊疊,将青石附近的土地已經壓得很瓷實,在稍微遠些的地方則還能看見一小截分散向各個方向的痕跡,很容易叫人聯想到運送屍體的平板車。

他狐疑的看了鄭玄歌一眼,鄭玄歌擡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一皺眉,眼光一掃,看見了那痕跡裏有一粒白色的東西,和周圍的黑泥土形成了鮮明對比,竟然是一粒稻米。

那個出來看情況的大漢轉了一圈,而後轉身就原路返回了。柳長洲墊着腳跟了幾步,繞過青石一側緣看見了一個向裏凹進去的立面。

那凹處恰好藏在另一塊孤立的石頭後,若不是他追着方才那人的衣角,幾乎發現不了那裏還有一片容身之地。

柳長洲向後打了個手勢,示意鄭玄歌待命,自己從大青石的另一側躍了上去。居高臨下,他看到那個夾縫處稍小一些的青石下有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跟個狼窩或者什麽畜生窩十分相近。

扯淡,這他娘的還能推進去一輛平板車不成?

那洞口裏隐隐映出些微燭光,換個角度還能看見那洞口通下去的地面上一些亂放的粗鏈條,仿佛藏着什麽機關。

而後他就注意到了那塊體型比較小的石頭。那石頭十分別扭的卧在地面上,或者說不是“卧”在地面上,而是深深吃緊土裏,與土壤的接觸面積幾乎是青石的最大腰圍。沿着青石一周鋪陳的土壤都微微往裏陷下去,在青石一周形成了個類似于盤子造型的地形。

仔細分辨就能發現,幾乎所有消失的車轍都彙集到了這個青石腳下,而好巧不巧,那個青石貼着地面的部分,粗算的話,恰好能容下一輛車。

誰家的米能多到自家院子裏放不下,要花錢雇這麽些亡命徒,費勁巴交的運到深山老林裏,還搞一個不受人待見的機關,還戒備的這麽森嚴,這目的幾乎一目了然了。

一直等到天放明,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老熟人詐屍一樣從洞口蹦了出來——那是三角眼的周泰。

柳長洲把自己往石壁上一貼,待周泰走了半盞茶的功夫後摸了上去。結果他跟到了一處鬧市區,看見周泰走進了一家招牌上寫着“鴻運糧行”的店鋪。

那店鋪的排門上貼了一張墨跡新幹的告示:新糧上市。

他腳步一轉,吩咐鄭玄歌留下來,自己朝着欽差衙門而去,心裏估摸着方秉筆和杜蘅那裏的消息差不多也要來了。

剛跳進牆裏,金鬥跟沒吃過肉骨頭似的大老遠撲過來,立成一個人形金鬥,摟着他脖子舔了他一臉口水,尾巴幾乎搖成一陣狂風。

柳長洲:“……”

他象征性得摸了摸金鬥的頭,禮尚往來的親了金鬥一口,他還沒跟金鬥親熱完,又猛然遭遇了一個力大無比的擁抱,那擁抱一下子把他跟拍蒼蠅似的拍到了地上,随後方秉筆那賤人的臉出現在金鬥的上方:“爺,我想死你了!”完了以後還有模有樣的抽了兩下鼻子,簡直……賤上一層樓!

杜蘅手裏捧着一本賬出來,覺得自己能和上司親密接觸的機會幾乎微乎其微,于是也跟風相從,結結實實的給這“人肉夾心狗”上又鋪了一層主要成分為瘦肉的蓋面,嘴裏毫不客氣的拆臺道:“爺你聽他放屁,他方才還在給長玔姑娘寫家書。”

方秉筆:“……”

柳長洲被壓得七葷八素,心裏簡直要罵娘了。他一直覺得自己積威甚重,雖然偶爾有些抽風,但從大局上來看還是一個十分高冷的人的,怎麽這幫孫子們一個兩個都不怕他,還居然一個兩個都他娘的這麽會撒嬌。

他掏出自己手使勁兒拍地面表達抗議,十分高冷的道:“都給我死開!”随後就聽這這個自以為很威嚴的老大特別猥瑣的笑了一下,幽幽的道:“難不成你們也要我親一口?”

方秉筆、杜蘅:“……親你妹!”

事實證明,這個賀雲的糧臺那臺秤确實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老百姓交上來的糧,顯示在臺秤上是一石,實際上是一石附帶一升。這樣看來,幾乎每一百石就能從中多出一石的糧,至于進到了誰的腰包裏,那就不必再說了。

華容每年解至京城的糧食是二十萬石,也就是說幾乎每年,落入私人腰包的糧食就有兩千石。這幾乎敵得上一個中央機構中上等官員的俸祿了。

他端着手又慢騰騰的回到了鴻運糧行,洞開的大門前已經排起了長隊。

如果這個鴻運的幕後老板是賀雲,那麽幾乎就等同于賀雲在空手套白狼——百姓上繳的糧,再出手賣給百姓——他臉色突然就不好看了起來。

他早上出來的時候沒有怎麽留意周邊,這會兒才發現鴻運緊靠着一家絲行。

有意思,江北的人穿衣多以保暖為上,絲織品很少見,這家店的出現幾乎處于一個壟斷的地位。他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家店的老板肯定是江南來的,結果那店裏風一樣奔出一個分外眼熟的身影,證實了他的想法——謝一桐。

小眼睛的謝卿雲緊随其後。

柳長洲腳步一轉,尾随其後,心裏直打鼓,陸含章出了什麽事?不是好好待在諸葛廬裏麽?為什麽沒有手下來向他彙報?

又是有萊山,不過這次是有萊山的東側山腳下。

那裏有一幢廢棄的草廬,傳說是前朝哪個大文豪曾經的居所,如今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滿目橫陳的蜘蛛網,還有長滿了木耳和菌菇的牆壁。屋子正對面是一個大湖,不知是誰蕙質蘭心的在那裏砌了一個釣魚臺。

不過眼下這個房子十分奇怪。它的表面被人用上萬根細絲包裹,那些細絲并不貼着牆體,而是隔着一段距離懸空在屋子四周,彼此平行,把整個屋子變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琴房”。整個屋子的大門、窗戶全都敞開,風裏時不時有穿堂風吹過振動琴弦發出的細鳴聲。

有這種閑情逸致并且有這種聰明才智的,除了陸含章還有誰?

他渾身輕松的靠坐在樹杈上,四下尋找陸含章的身影,而後在那釣魚臺上看見了白衣勝雪的身影,他手底下放了一張琴,那琴似乎還閃着金色的光芒。

……還有他周圍扛着大刀逐漸逼近的曹虎一夥鼻涕。

謝一桐邊嚎邊跑:“大哥!”被謝卿雲一把拉了回來。

那夥人越逼越緊,陸含章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他擡手朝謝一桐的方向做了個“止”的動作,而後似乎輕笑了一下,起手撥了一圈琴弦,發出了一陣十分細微的聲響,可以看到曹虎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随後,與其相對的廢舊房屋上那些絲線開始出現十分規整的振動,不是風刮過來帶起的跳躍,而是整齊劃一的彈跳開來。原先陸含章手下那點兒聲音一圈一圈遞推到琴房這裏,那點兒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響陡然間被放大。

随着琴弦不斷跳躍,那些聲音不斷撞擊在空蕩蕩的屋子裏,仿佛在裏面憋悶了好久,乍一遇到一個出口,就拼了命的往窗口和門口擠,只是眨眼的功夫,幾乎天地間都是被放大了幾十倍的那手起調。

無所不周的風也陡然大了許多。

那些聲響似乎不太能讓陸含章滿意,他手下又繼續加重力道,狠狠彈出了幾個音。只是一瞬間的功夫,那琴房裏來回撞擊的聲響被再度強行擴大,牆體上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縫,以肉眼可見的幅度開始左右搖擺起來。

震聾欲耳的琴音似乎被賦予了某種神秘而古老的劈天之力,裹挾着橫掃千軍的氣勢,以琴房為中心開始向四周擴散,在周圍的空氣裏幾乎激起猶如實質的聲波,一圈一圈傳遞開來。

曹虎死死捂住自己耳朵,可那聲音似乎不是通過他耳朵傳進去的,仿佛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腔,直白的敲打在他的心上,他感覺到心口的位置“突突”跳的十分迅速,心跳似乎不由自主得随着那些越演越烈的音調不斷加快,一下一下撞擊在前胸壁,有種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撐着一口氣拎起腳邊的大刀,徒勞的朝陸含章扔過去。那把大刀擦着陸含章翻飛的衣角劃過,掉落在他身後的不知名的大湖裏,發出“咕咚”一聲。陸含章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他偏頭看了曹虎一眼,嘴角攢出一個冷冰冰的笑,仿佛今天就要為這些你來我往的冤冤相報做一個了結。

措手不及間,那屋子突然像個被一箭射中核心的爛柿子一樣,爆竹開花一般炸了個四分五裂,待到那些碎片被聲浪抛到半空而後墜地,似塵埃落定後,那些回蕩在天地間的巨大而尖銳的轟鳴終于開始逐漸變小。

與此同時,陸含章周圍那些表情痛苦、拼命捂住耳朵的人齊刷刷倒地,死了。

謝一桐驚呆了。

他從來只見過這個大哥洗衣做飯,每日不厭其煩的敲核桃,順帶給他講一些什麽諸如“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坐着就不站着”的胡話,還從來沒見過朝夕相處了一年的大哥能夠這麽幹脆利索的幹掉這麽多人。

他的大哥背山而立,眉眼低垂,面目無波,仿佛是骨子裏沉睡了上千年之久的某些東西漸趨蘇醒,有種與天地同高的灑脫。

他掙開謝卿雲的束縛,腳下頓了一下,還是呼嘯着奔跑了過去。

陸含章端着手繞出來,說:“站着別動。”

“我以前跟你講過‘天塌下來長人頂’的話你還記得嗎?如果天真的塌了,自然輪不到你去頂,因為你太矮了,頂天不是你的強項。

“你要記得,世無乏才之世,每一個時代都有層出不窮的人才,一件事情,能夠完成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鲫。一桐,如果你要不虛此生,不是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人,而是要成為一個世所必可少之人。可是天下這麽大,離了誰都如常有一年四季。因為這時候你的對手是自然,輸家只能是你。”

“不是要你萬事皆能為,而是要你能為人必不可及之事。這時候你的對手是人,如果戰勝了他們,差不多就算是不枉此生。”

“世人多慫,“慫”,其為字上從下心,無能懦弱的人從其心,叫做‘廢物’;心懷萬裏雄奇的人從其心,叫做‘志士’。廢物也好,志士也罷,如果你天生資質平平,我都希望你能做一個高尚的人。‘桐江一絲,漢系九鼎’,人謂高尚其事。所謂高尚,意思就是‘尚、高’,身可伏于塵埃,心不可無圖南。”

他伸手指了指周圍橫七豎八的屍體,而後張開懷抱,手心朝上,語氣平靜的道:“手無寸鐵,一撚風棱傲骨似鐵;身無利器,風月山川盡皆為器。我要你永遠記住,造化可友不可敵。”

話音剛落,他背後那不知名的大湖水面開始發出一種類似沸水滾鍋才發出來的“咕嘟”聲,仿佛誰躲在水下将那萬頃碧波加熱一般,原本平整無波的水面開始躁動不安的翻滾起來。那股趨勢越滾越大,突然間,遠遠近近的水面都炸起約五丈高的水柱,一條一條直直垂立在湖上,像是方才那一陣轟鳴聲音過後的滞後反應。

一時間,此間幹枝落葉、飛禽走獸争相多路奔逃,水柱跌落下來,砸在水面上的巨大聲響為這場似乎持續了好久的轟鳴畫上了一個句點,而後整個水面上浮起一層魚肚白——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天、地、人三者盡合于一囊而變色。

柳長洲一直清楚陸含章骨子裏的秉性,凡事但求一個“至”字。但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陸含章一字一句的将它講出來,這種感覺很奇怪,一個從來都不曾袒露胸襟的人突然自剖其懷,總好像有些別樣的含義。

他一眼掃見站的最近的謝一桐,只看見那小孩兒一臉癡呆的看着前方,嘴巴張大成圓形……這他娘的在教育下一代呢。

柳長洲不知道曹虎這幫人是怎麽纏上來的,不過他們顯然踩到老虎尾巴了,但好歹也是幾條人命,他還得去方秉筆那裏打聲招呼給備個案,給殺人兇手包庇一下罪行。他剛打算撤,就看見一直站得四平八穩的陸含章似乎踉跄了一下,聽見他說:“卿雲,帶一桐先走,我有話和柳師爺說。”

他一頓,心跳驀地加快,一時間覺得腦子有些發蒙,硬着頭皮似的一步步蹭過去,才剛到陸含章身前,鼻尖就是一股十分濃重的血腥味兒。眼前的人臉上全是虛汗,面色發白,似乎方才那個擲地有聲的陸含章只是一個幻象。

陸含章長舒了一口氣,支撐不住似的借着柳長洲的胳膊把自己扶正,虛脫道:“小破孩兒就是容易騙,英雄主義簡直一騙一個準。”

柳長洲:“……”

他心裏莫名其妙的多了幾分忐忑,不知是怕他說出些什麽,還是怕他不說出些什麽,一股滔天而起的矛盾頓時橫亘在胸腔,把他心口堵得嚴嚴實實,叫他的一瞬間猶如重回一年前那個遠行的小舟。

他眼光四處游移,不自然的掃向別處,看到不遠處那張琴上的琴弦居然是金絲制的,上面還在滴着血,整個琴座被染得血跡斑斑。他有些疑惑的抓起陸含章的手腕,那雙手的掌心和手指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割傷和勒出來的紅痕。

然後他就不能不震驚了——他攥着陸含章的手腕,手下的脈搏慢到了一定程度,一個呼吸才能捕捉到一次,但每一次的跳動振在指尖的力度卻是正常的。

陸含章就勢在柳長洲肩膀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又拎起自己手腕甩了甩,“嘶”了一聲,嫌棄道:“愣着幹嘛,你沒藥麽?”

……原來叫他過來是為這事兒。

他原先有些七上八下的心重新坐回到心包裏,砸的心口有些發燙。随後有股淡淡的遺憾探出了頭,随着遺憾而來的,就是對陸含章眼下這副見鬼模樣的隐憂。他把那藥拿出來,示意陸含章把手鋪平,跟天女散花一樣胡亂灑了一片,随口問道:“你那些絲線都哪找來的?”

陸含章老老實實的平鋪着手,滿不在乎道:“經綸裏的,我拆了所有的琴。”

柳長洲手上一抖,不可思議道:“許賦會掀了你的,那老王八能把你皮扒了你信不信?”

陸含章一挑眉:“自然有交換條件好不好?你們經綸的琴師不是被那倆孫子逼走了麽,下一任是我。怎樣?叫聲山長來聽聽?”

柳長洲面無表情的收好了藥,表示“爺不感興趣”的就要走,猝不及防被陸含章一把攥住了手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