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 枕下的秘密

chapter 2 - 1

确認家裏沒有食物以後,夏琚只能趁早洗澡,鋪床睡覺。可是,直到他把衣服全部洗好,晾曬在陽臺,依然沒有見到夏敬行回來。這非常奇怪,只是送他的朋友,難不成把人送回家去了?夏琚顧不了這麽多,既然夏敬行不管他,那麽他只要按照夏敬行和他之間的約定,好好地呆在自己的房間裏就行了。

夏琚餓了也困了,将房間的門自內反鎖後,上床睡覺。

即便已将門反鎖,剛來到陌生的住處,夏琚仍然睡得不安穩——但他知道哪怕這裏不再陌生,他也很難安穩。夏琚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長的時間,幸好他睡前忘了拉上窗簾,早晨的陽光才露出端倪,他立即醒了。

他不知道幾點了,但這裏的日出時間比濱城晚一些。他望着窗外的天空,一抹灰白,陽光滲透雲層落在窗戶玻璃上,非但不明媚,反而顯出一絲蒼白。

夏琚時刻警惕着這裏是夏敬行的家。他換好衣服,悄悄地打開房門往外探看,沒想到正遇見夏敬行從門前經過,吓了夏琚一跳。

夏敬行看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道:“幹什麽?”

夏琚搖頭,心裏奇怪得很:夏敬行的房間在房子的更深處,他這樣從門前經過,是才從外面回來?但是,夏敬行穿的卻不是昨天的衣服了。

“少一副偷雞摸狗的樣子,難看!”夏敬行嚴厲地數落,聽見門鈴聲,兀自開門去。

夏琚才起床便被夏敬行訓斥,心中不平,可想到有人光臨,又不知該不該往外面走。

過了一會兒,夏琚沒有聽見人說話的聲音,好奇地往外走,驚訝地發現客廳裏除了夏敬行以外再無其他人,而夏敬行的面前擺着兩只大紙箱子,上面貼着快遞單。

夏敬行拆開紙箱,從裏面取出餅幹和方便面,扭頭看見夏琚,冷冷地說:“看什麽?還不來收拾?”

夏琚連忙走上前去,低頭一看,吃驚地發現這是滿滿兩個大紙箱的食物,裏面不但有餅幹這樣的幹糧,還有牛奶、水果麥片,甚至扁桃仁這樣的堅果小零食。這些都是買回來放在家裏……留給他的?夏琚既驚喜又忐忑。

“放進櫥櫃裏,或者其他你能找到的地方。”夏敬行将這活兒丢給夏琚,起身走了。

夏琚蹲在原地,聞言愕然,再回頭時夏敬行已然不在。他對着這麽多的食物不知所措,只好照夏敬行說的,把食物全往櫥櫃裏放。

可是,櫥櫃安裝得很高,夏琚只能把東西放進去,卻不能向上碼起,擺滿整個櫥櫃。他從餐桌旁搬了一張椅子,脫鞋後踏上去,接着把東西往上堆放。

夏敬行換好衣服從房間裏出來,見到夏琚站在椅子上忙活,更覺得他矮,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夏琚聽見笑聲,回頭見到夏敬行,面上一紅,故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幹活。

“我上班去了,你待在家裏。等會兒還會有快遞過來,你簽收以後,把東西全放好。”夏敬行走過去,把一張房卡遞給他。

夏琚心中訝然,默默地接過卡片,又見到夏敬行掏出錢包。因站在椅子上,夏琚變得比夏敬行高了,他看到夏敬行低頭時露出的後頸,那裏瘦得透出骨骼的痕跡,又白得像打了粉,襯得他的黑發格外烏黑,似要在皮膚上留下墨跡。夏琚在夏敬行開口前,移開目光。

“這個錢你拿着,但是,別出門。”夏敬行将錢包裏僅有的三百元遞給他。

夏琚暗想若是不出門,拿這錢有何用?可“沒錢寸步難行”這話不假,夏琚不願再經歷被人追着要錢的尴尬,心想既然夏敬行現在是他的監護人,拿他的錢也沒什麽,于是把錢接過。

前兩年,夏琚住在福利院裏,福利院每個星期都會給孩子們發零用錢,夏琚的身份盡管特殊,可表面上沒有被差別對待,也有自己的零用錢,只不過這些錢在他的手上留不過十分鐘,很快會被其他人搶走。

夏琚有過抗争,和搶錢的孩子打架,但只要他動手,其他孩子們便會一哄而上,聯合懲治他這個“殺人兇手”。

福利院的老師們處理起來,都站在其他孩子那一邊,認為夏琚頑劣不化,要求其他孩子們盡量少招惹他。

夏琚在福利院住了沒多久便十四歲了,在這個門檻踏過以後,再發生動手事件,他們——無論是老師還是其他孩子,都會提醒他,再也沒有法律可以保護他這個“殺人兇手”,他若是再犯事,非得報警把他抓進少改所不可。他曾想,少改所的生活會不會比福利院好一些,起碼大家都做過壞事,誰也不比誰好,彼此都瞧得起。

而且,如果在少改所裏,夏琚就不用上學了。

很多家長得知學校裏有一個沒被抓起來的殺人兇手,沒日沒夜、锲而不舍地要求學校為了孩子們的安全,把夏琚開除。

不能剝奪夏琚受義務教育的學校巴不得他趕快畢業,校領導要求班主任把他的座位安排在最前排,以便留意,但從沒有一個科任老師會在上課時看夏琚一眼。

學校裏富有正義感的學生們更多,他們與他們的家長截然不同。夏琚确認被領養的前夕,已經沒有課本,在此以前,他每天早上抵達教室,都能夠看見用粉筆畫在課桌上的骷顱頭,寫着“去死”、“下地獄”這類字眼。

如今盡管在夏敬行這裏只住了兩天,夏敬行對他愛理不理,可夏琚覺得比以前輕松很多。他既不用上學,也不必擔心飯菜裏有螺絲釘或老鼠蟑螂的糞便。

夏敬行出門後沒多久,快遞又送來滿滿一箱子的食物,裏面全是柴米油鹽醬醋茶。夏琚用這些東西填滿毫無煙火氣的廚房,不多時,收到一個新的快遞——一箱新鮮的水果和蔬菜。這些東西能讓夏琚吃上好長一段時間,他把需要冷藏的東西放進只有啤酒的冰箱。

中午,夏琚自己煮了一碗雞蛋面,吃得心滿意足。他在床上小憩片刻,很快又坐起來。

這樣的生活固然輕松,可也無聊。

無所事事的夏琚打開客廳的電視機,本打算消磨消磨時間,卻在選臺時忽然看見了花滑世錦賽的賞析重播。

電視上正在表演短節目的這名選手夏琚曾經在賽事上遇見過,當時這名選手曾在全國大賽上獲得第二名——第一名是陸濟山,夏琚的師兄。現在,陸濟山不在了,這個人成為國內的第一人。

夏琚盯着電視看完短節目,心髒撲通撲通作響。沒多久,他關了電視。他确認過室外的溫度,換上暖和的衣服,将夏敬行給他的錢和房卡都揣入兜中。

離開前,夏琚眼睛的餘光瞄見放在桌上的那個黑色橡皮筋,想起那次夏敬行給他紮頭發——一切發生在不久前,他進而想起夏敬行交代他不要出門。為此,夏琚最後猶豫了一下,打定主意在夏敬行回家以前回來就行。

上一回乘坐夏敬行的車回來,夏琚已經記清了路。途中他們曾經過一座陽光廣場,那是夏敬行帶他出來買衣服的地方。夏琚雖然帶了錢,但他沒有使用,他選擇步行這五公裏的路程,來到陽光廣場的室內真冰場旁。

工作日的商場裏顧客不多,在冰上的人也寥寥無幾。夏琚光是聽見冰刀觸碰真冰的聲音已然心潮澎湃,再站在防護欄外,看見真實的冰場近在眼前,心中更是激動萬分。他扶着冰冷的防護欄,沒多久,手心已經發汗。

冰上除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正跟着冰場的教練蹒跚學步外,還有一個大學生模樣的女生自個兒扶着防護欄小心翼翼地滑行。夏琚走到售票處,望着這裏琳琅滿目的冰鞋,心髒跳得很快。

“Can I help you?”售票員見到夏琚盯着架上的冰鞋看了許久,主動問道。

夏琚收回目光,自覺失态,斂容道:“我要滑冰,怎麽計費?”

售票員聽見他的中文說得流利,驚愕間又不免尴尬,答道:“現在這個時段,50元一個小時。”

這麽貴?夏琚從來沒有在訓練場外的地方滑過冰,以前聽說外面滑冰貴,原來真是如此。幸好他剛才沒有花錢乘車,夏敬行給他的三百元能滑六小時。夏琚掏出兜裏的錢,給售票員一百元整,道:“請給我一雙合适的冰鞋。”

為了能盡快拿到冰鞋,夏琚主動地向工作人員透露自己的鞋號,但當拿到鞋,他發現居然穿不上。他猛然間意識到,沒有滑冰的這兩年,自己的雙腳長長了。夏琚只好請工作人員另給他換了鞋。

許是夏琚對冰鞋的生疏令工作人員産生質疑,在夏琚上冰前,他們問他是否需要請一位教練教一教他。

夏琚哪裏需要教練?哪怕需要,也不會是這裏的教練。他置若罔聞,心情也急切,不作回答便蹬步往冰場中央滑去。

回到久違的冰上,夏琚的腦袋突然間變得空白了。

他來到冰場的中央,腳下似乎生風,在這幾乎沒有旁人的冰上自由地滑行。

遺失了兩年多的時光回到他的腳下,冰刀亦有了生命,帶夏琚在敞闊的空間裏感受風、感受冷,感受澎湃。他張開雙臂與滑足一同擺向起跳方向,在半空中完成轉體。當他落地,腿上竟發顫,恐懼在瞬間籠罩了夏琚的心。

他像是丢了最寶貴的東西,不肯承認,未等心情平複,再次加速起跳。

順利的聯合跳躍終于讓夏琚回過神來。他變得放松,也漸漸地感到體力的不支,這讓他沮喪和失望。

夏琚滑到防護欄旁,兩條腿直打抖,眼前的景象全在搖晃。

汗水從他的額頭往下淌。

他不想浪費任何一分鐘,才休息片刻,便打算再次蹬冰向前。不料,他才滑兩步,便看見剛才那個學滑冰的小姑娘好奇地朝他靠近。

夏琚斜睨了她一眼,不作理會。她卻問:“哥哥,你是專業的嗎?”

聞言,夏琚的心頭一緊。

她睜着大眼睛,天真地稱贊:“你滑得真好!我的教練說,你可能是專業的!”

夏琚聽完,下意識地用目光搜尋這個小姑娘的教練。他輕而易舉地發現那位女教練正在不遠處滿是期盼地望着他們。夏琚要緊牙關,不回答小姑娘的問題,随即朝冰場的出入口滑去。

他以為自己不得不提前結束,退冰鞋時方得知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滑了兩個小時。

“你滑得真是太漂亮了!”工作人員啧啧稱贊,“你是選手吧?以後常來玩呀!是市專業隊的嗎?或者哪個俱樂部?”

夏琚退了冰鞋,這才發現原來冰場的工作人員們一直關注他滑冰。

另一名工作人員說:“你應該是專業選手吧?我覺得你有點兒眼熟,是參加過什麽比賽?”

夏琚聽得緊張萬分,低下頭急匆匆地離開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