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 2

離開商場的途中,心虛的夏琚始終感到有無數雙眼睛在背後盯着自己,他的雙腿明明無力,卻依然走得匆忙。他不敢往後看,直至走到路邊,他的雙腿再也支撐不住,使他跪在路旁。

但是,這樣的舉動無疑引人注意,夏琚沒跪多久便勉勉強強地起身,拖着疲憊的步伐往地鐵站走。

這一路,那種被人窺視、被人指點的錯覺從未離開夏琚的大腦,他習慣性地低頭,似乎只要擡頭便能看見一雙雙對他鄙夷和仇恨的眼睛。但是,怎麽會呢?這裏不是濱城,而是有着幾千萬人口的大都市,他只是這幾千萬人中的一個,誰會發現他?況且,那件事已經過去兩年了。

兩年了……想起那件事,夏琚的胃裏依然一陣翻騰。在擁擠的地鐵車廂裏,鬼使神差地,夏琚似乎從身邊一名白領的身上聞到陸濟山常用的那款香水味,這氣味在一瞬間侵襲了夏琚的心髒,他惡心得險些嘔出來。

夏琚用力地閉了閉眼睛,像以往每一次想起時那樣,花了好些時間、很大的力氣才将陸濟山從他的腦海中抹去。血腥的顏色貼在他的瞳孔上,他睜開眼,警惕地觀察車廂裏每一個人,但他們都沒有表現出對他的在意。

是的,兩年過去了。

回到家中,夏琚饑腸辘辘,卻在打開沙發床後倒頭大睡。

他做了一個沒有畫面的夢,只聽見冰刀在冰上滑動的聲音,起起落落。

夏琚還是想滑冰,他連做夢也想。待他醒來,他翻出外套口袋裏餘下的錢,決定找機會再去。下次再去,他不會再做任何有難度的動作,這樣應該不會引人注意。他只要能在冰上就好。不知道這裏有沒有室外滑冰的地方?這麽大的一座北方城市,肯定有這樣的地點,雖然冰場的質量不如室內,但只要能在冰上就好了。

偏偏,室外的冰場往往有很多游客,夏琚很難保證自己不被發現。

難道以後都不能滑冰了嗎?夏琚沮喪地嘆了口氣。饑餓感終究暫時取代他的失落,他起身用家裏的食材做了吃的。

夏琚發現自己睡了一個下午,等做好簡單的蛋炒飯,已經是平常人家的晚飯時間。夏琚不知自己是否應該給夏敬行也準備晚飯,面對孤零零的一盤蛋炒飯,他猶豫極了。

萬一吃着吃着,夏敬行回來了,發現他只做了自己的份,會不會認為他沒有感恩回報之心?雖然,夏琚知道夏敬行已經很不耐煩自己,他同樣不喜歡夏敬行,但是他畢竟是寄人籬下,自然希望能夠盡量地減少沖突。何況,他還用夏敬行給他的錢滑冰去了。這是他時隔兩年,第一次有機會再次站在冰上。

夏琚思來想去,最終又開鍋,重新炒了一份蛋炒飯。他想夏敬行作為成年人,吃得會比他多,所以炒了一大盤,留在餐桌上。

這麽一來,夏琚可以放心地吃飯了。

然而,夏琚發現他的顧慮是多餘了。直到他吃飽,把餐具洗幹淨,夏敬行也沒有出現。

夏琚通過網絡電視的功能将近期的花滑節目全部保存收藏,一邊看電視一邊等,直至深夜,夏敬行依然未歸。夏琚不禁好奇,心想難道夏敬行的工作這麽忙嗎?那盤擺在餐桌上的蛋炒飯早已冷了,夏琚洗過澡,在臨睡前把炒飯放進冰箱。

睡覺前,夏琚站在房門的背後,猶豫片刻,最終依然将房門反鎖。如果夏敬行回來,想到開這扇門,那麽他可以很快地醒過來給夏敬行開門,這麽一來應該不算有失禮貌。

以每小時50元計算,他剩下的錢還能夠供他在冰上待三個多小時——這是夏琚睡着以前的念頭。不知道如果他在家裏能表現得好一些,勤于做做家務,夏敬行會不會再給他一些零用錢?

夏敬行究竟為什麽領養他,直至現在,夏琚依然不解。但他來到這裏,還不到三天的時間,他居然開始對夏敬行有所期待,意識到這一點,夏琚自己已吓了一跳。

夏琚以為自己睡下後,夏敬行會在深夜歸來,為此他睡得不大安穩,随時準備着給夏敬行開門。然而直到他睡深了,也沒有聽見任何動靜。

早上,夏琚起床,為免自己的小心翼翼被夏敬行撞見,又被他訓斥為鬼鬼祟祟,他故作坦蕩地将門敞開。

夏琚先是往夏敬行房間的方向走,驚訝地發現門敞着,裏面沒有人。他再走到玄關,這裏好像也沒有夏敬行回來過的跡象。難道夏敬行徹夜未歸?夏琚奇怪極了。

那盤蛋炒飯依然靜悄悄地放在冰箱裏。夏琚用牛奶泡了一些水果麥片做早餐吃,想起夏敬行笑話他長得矮,又多喝了一杯牛奶。吃過早餐後,無聊的一天正式開始了。

雖然不知道能否奏效,可為了或許能夠得到的多一些零用錢,夏琚找到家裏的拖把,将夏敬行的卧室和書房以外的地方都拖了一遍。他還打掃了廚房、擦了窗玻璃,如此折騰,一個上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

中午,夏琚吃了那盤蛋炒飯,他琢磨着既然是工作日,夏敬行應不會在白天突然回家,于是再次帶上錢和房卡,出了門。

這一次,夏琚找到一個戶外的冰場。正值廣大學生放寒假,戶外冰場價格低廉,游客衆多。夏琚租了一雙冰鞋,在随處可見游客的冰場上難以自由暢快地滑行。這自然沒有在室內滑得盡興,可是站在冰上的輕松感已經令夏琚感到滿足。

就這樣,縱然天氣寒冷,夏琚依舊在外面待了幾個小時。他踏着冰鞋,慢悠悠地行走在冰上,周圍全是游客們的歡聲笑語,更有和睦歡快的家庭乘坐大冰車在場上玩耍。夏琚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大冰車,忽然想起四歲那年,自己第一次被夏喜娣帶到冰上。

那是濱城的一個戶外冰場,不會滑冰的夏喜娣給夏琚穿上冰鞋,讓他顫顫悠悠地開始蹬冰。冰刀看起來非常鋒利,夏琚一開始很抗拒滑冰,既容易摔倒,又害怕被冰刀劃傷。可是,他僅僅用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便能在冰上順暢地向前滑行,很快他對冰刀的恐懼便消失了。

夏喜娣高興壞了,第二天立刻把他帶到濱城的一家俱樂部,請求那裏的教練收下夏琚。

為免想起陸濟山,夏琚終止了對俱樂部的回憶。

夕陽漸漸地西下,冰場上的人越來越少。到了要吃飯的時候,很多人離開了,冰場在這時變得不那麽擁擠,夏琚開始邁大了步子蹬冰,又向後加速滑行。他幾乎躍起旋轉,但理智讓他克制了這樣的沖動。

室外冰場的價格相比室內雖然便宜,但夏琚畢竟在室外呆了大半天。他得省着花錢,又怕夏敬行回家後發現他不在,所以趁着天還沒黑,匆忙地回家。

事實證明,夏琚的擔心再一次多餘了。與前一天一樣,直至他上床睡覺,還是沒有見到夏敬行的身影。

夏琚依然多做了一份晚飯,放在冰箱裏。等他起床,打開冰箱,裏面的食物沒有減少。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夏敬行到底是徹夜未歸,還是半夜裏回來,又在一大清早離開?正在夏琚疑惑之際,他敏銳地發現冰箱裏的啤酒好像少了兩罐。對此,夏琚不确定,他查看垃圾桶,沒有發現喝光的啤酒罐。

就這麽的,夏敬行對夏琚而言十分神秘地方式,從生活中消失了。

滑冰讓夏琚的錢不經用,第三天他只在戶外冰場滑了一個小時,餘下的時間全在看別人滑。第三天的晚上,夏琚仍然沒有見到夏敬行。他特意數過冰箱裏有幾罐啤酒,在早上起床後再次數數确認,夏敬行好像回來過,因為啤酒又減少了。

因為沒有夏敬行的手機號碼,兩人不見面,夏琚自然聯系不到他。可是,夏琚縱然心裏充滿疑惑和好奇,但又不認為自己該關心夏敬行的去向,畢竟夏敬行已經是成年人,他寄住在夏敬行的家裏,問得太多說不定會讓夏敬行嫌棄他。

夏敬行對他或許同樣不在意,自從那天快遞送來過一回新鮮的蔬果後,家裏再也沒有東西送來。

夏琚曾擔心是否因為快遞登門時自己不在家,所以沒有收到,但轉念一想,又不可能。倘若快遞送貨時沒人收貨,應該會聯系夏敬行,這麽夏敬行自然得知他不在家。如此一來,夏敬行早該質問他了——如果夏敬行有一點點在意的話。

所以,夏敬行應該沒有再買新鮮的蔬果,而夏琚早已開始吃家中的幹糧。雞蛋也吃光了,夏琚舍不得花錢買菜,只能吃那天快遞送來的東西。

整整四天的時間,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兩人不曾碰面。

家中的食材只剩下大米和面條,夏琚做不了什麽食物留給夏敬行。第四天的晚上,畫完所有零花錢的夏琚回到家裏,吃完泡面後,和以往一樣循規蹈矩地看電視、洗澡、睡覺。

臨睡前,他突然萌生一個想法——是否應該守一守、等一等,說不定夏敬行半夜回來,他們就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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