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藍瑟能想到的結局有兩種,一是白灏起來之後大發雷霆，認定她又一次勾~引他，立刻趕她出府。
第二種是他對她改觀，二少爺回眸一笑，暖床丫鬟也有春天。
當然,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事情到底會不會發展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還得等明早揭曉。
她知道就算一夜不睡,事情的結局也只會是将要發生的那一種，這次她索性安然睡去。
不過……結局和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樣。
接下來的幾天白灏都沒有回來,這讓她有點憂傷。
他是有多讨厭她，
這日一早，北苑來了個女人，連護衛都不敢攔她。
“大少奶奶留步！小瀾姑娘還沒起，請您……”
“住口！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看門的下人對本少奶奶大呼小叫？她不就是個暖床的丫鬟麽？還真當自己是藍瑟了？”
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藍瑟被驚醒，翻了個身朝門口望去，眼睛睜開一條縫，口齒不清：“大清早的嚷嚷什麽呢……誰呀？”
藍婉兒上前居高臨下地看着還沒睡醒的女人，一個下人居然起的比她還遲，真是不知死活！
“你就是那個小瀾？”
藍瑟盯着面前的看了良久，突然坐了起來，“大嫂？”
“大嫂？”藍婉兒冷笑，瞪着藍瑟諷刺道：“就憑你一個暖床丫鬟也配叫我大嫂？我說丫頭，別入戲太深，你只不過是個沒名沒分的低賤下人，是沒有這個機會跟我做妯娌的。”
藍瑟看對方并不認識自己，奇怪的是她的印象中此人就是她大嫂。想到這裏恍然大悟：“大嫂這是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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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胡說八道什麽？”藍婉兒低估：“瘋言瘋語跟藍瑟倒是相像，別的地兒我看也沒什麽相似的，虧得吳小倩那個狐貍精緊張成那樣，呵呵。”
她說的話藍瑟一字不漏的聽進去了，感慨總有人喜歡自言自語，這是病，得治！
藍婉兒很滿意自己看到的，藍瑟是她娘的眼中釘肉中刺，十幾年過去都沒把她解決，這回看來八成是真歸天了，也好，省的娘親天天惦記她沒藍瑟過得好擺臉色給她看。
“哎！~”藍婉兒滿意地嘆了口氣，視線從藍瑟身上掃過，用輕視的口吻道：“我看這西苑也太久沒有女人味了，可憐呀~啧啧，就憑你這模樣，二少爺可真是饑不擇食呢。”
前幾天的後遺症還在，藍瑟全身的筋骨剛剛複原，昨晚的圖紙整理完都三更了，想着終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覺，還沒睡醒就被個假裝不認識她的女人吵醒，還對她好一番諷刺，這些也就罷了，她居然低視二少爺，說他饑不擇食？！
“我說大娘。”藍瑟把自己裹好，就這麽和着棉被站在榻上，這回換成她居高臨下看着底下的女人：“您老說話客氣點兒。”
“大娘？你叫我大娘？”
藍瑟無辜地沖她眨眨眼：“對呀，您這把年紀看上去怎麽也得四十好幾，怎麽我看錯了？”
藍婉兒氣不打一處來，本想好好教訓她一頓又擔心白灏回來發現她闖入西苑，白灏當家，得罪他沒什麽好果子吃。“哼”了一聲，“算了，我堂堂白家大少奶奶，不跟一個暖床丫鬟一般見識！”
“大娘慢走。”
“……你！哼！”
心直口快的藍瑟當時只圖一時舒坦，殊不知狠狠的将藍婉兒開罪了。
次日中午，一群打着送禮借口的下人來到西苑，将一個包裹交給藍瑟，熱情地請她親手打開。
“小瀾姑娘，這可是大少奶奶讓我們拿來孝敬你的，快打開來看看吧。”見她遲遲不看，其中一個丫鬟提醒道。
這是西苑，按理說沒人敢上這兒作怪，她也挺好奇大少奶奶會怎麽捉弄她，總不至于幼稚的抓來一堆螞蟻蟲鼠吧？
藍瑟猶豫了一下打開了包裹。
無數只毒蟲炸鍋一般湧出，密密麻麻爬到她身上的時候她在心中大喊：“真特麽好奇害死貓呀！！！！”
“——啊！！這都什麽東西呀？！救命啊~~”
為虎作伥很多次的丫鬟淡定地看着她：“喲，小瀾姑娘這是怎麽了？這可是有名的驅毒蟲，大少奶奶說了，您剛剛侍候完二少爺，身子骨一定不好，所以讓小的們送來這個，小瀾姑娘好好享用！”丫鬟說完一揮手：“走！”
容嬷嬷是誰？！！她為什麽突然想起這號人物？被整蠱的藍瑟突然想起這個……
護衛發現之後讓藍瑟脫下外套，一把火把蟲子燒了個精光。
藍瑟吓得驚魂未定，臉和手都受了傷，沖進浴室上上下下消毒清洗了好幾遍。
當天，白灏下令扣除大少奶奶三年的月錢和所有物什，看樣子二少爺是真動怒了，還讓西苑的人守着，不許閑雜人等進來，也包括大少奶奶和吳姨娘。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藍婉兒盯着來報的丫鬟，不信白灏敢做得這麽絕。居然扣除她三年的月錢，等同剝奪了她的物質享受。
“二少爺說……說三年之內不得給您發放月錢、首飾、布匹……”
“就因為那個暖床的丫鬟？我不過是拿幾只蟲子吓唬吓唬她，白灏他居然連我這個大嫂都得罪！？走，跟我上老爺那兒評理去！”
“大少奶奶息怒，二少爺是當家人，他做出的決定，老爺也不會管呀……”
藍婉兒坐會椅子上，咬牙切齒：“死了一個藍瑟，又來一個小瀾。現在這白家上上下下，誰都敢跟我作對了是嗎？！”
“姐姐這般生氣又是何苦呢？不就是個小丫鬟麽。”春風得意的吳小倩語帶諷刺，“要樹立您在府中的地位，先幫大少爺生個兒子呀~”
“喲，來得可真早！我看再過幾天，這每日一早來給我這正室請安的規矩，你差不多都可以自廢了？”
“我這不是給姐姐請安來了麽？”吳小倩象征性的點了點頭，看着藍婉兒：“既然姐姐也看不慣那個小瀾，不如和我一起，讓她消失的徹底一些？”
藍婉兒大笑起來，“我可沒你這麽大膽子，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她跟我無冤無仇，我捉弄她只不過是無聊好玩，憑什麽跟你合作？”
“既然姐姐不在乎這幾年豐厚的月錢和那些名貴布料，那我就走了。”
“慢着。”藍婉兒叫住吳小倩：“把你的計劃說來聽聽。”
吳小倩走後，精明的老奴上前問道：“大小姐真要跟這個女人合作，去對付一個小丫鬟？”
“老奴，我是那麽蠢的人麽？呵，我這次這麽做，只不過是想試試那個小瀾在白灏心中的地位。居然扣我三年的月錢，算他很。不過嘛，他扣掉多少，我還得再從別的地方拿回來。”
“那您還……”
“我這是故意做戲給這個女人看的。”她早算準了吳小倩這個點會過來給她請安，故意裝作大發雷霆，好讓她自以為可以趁機拉攏她幫她對付情敵。
“這麽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她圖個什麽。人家還是當初那個美男子，她呢？呵呵！”說起這個，幾年來受的憋屈氣就得到安慰了一般，藍婉兒忍不住大笑起來。
“大小姐這是要去西苑？”見藍婉兒起身，老奴跟在後頭，“這個時候去會不會不太好，二少爺可正在氣頭上呀！”
“怕什麽？去西苑給白灏道個歉，順便給他提個醒賣他一個人情。”藍婉兒胸有成竹的笑，“明白我這一大早發火的用意了嗎？”
老奴拍手叫好：“大小姐高見！把吳小倩那個狐貍精的計劃告訴二少爺，這麽一來，二少爺也就不好再扣您的月錢了！”
主仆二人會心一笑。
“跟我鬥，她還嫩了點！”
藍瑟正躺在軟榻上，為了她的傷，白灏特意讓劉嬸嬸派來兩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這時候丫頭們正圍着她上藥，她也十分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她聽說晚上有家宴，據說是知府大人帶千金前來看望老爺。
她被蟲子咬傷，這幅尊容也不大好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下，本想過去湊湊熱鬧，現在只能老實待在屋裏敷藥。
“小瀾姑娘聽說了嗎，知府大人的千金今兒要來咱們府上，聽說呀，她長得可好看了！而且聽府門那邊的下人說，知府千金一來到咱們白府，不論等級，所有那邊的下人都拿到她發的見面禮金了呢！”
“出手這麽大方？”藍瑟睜開眼，“要不，咱也去領領？”
另一個小丫鬟看上去聰明伶俐，在旁邊一直沒有說話，聽到藍瑟這麽說，這才接話：“我以為小瀾姑娘聽了會不高興，沒想到你這麽看得開~”
什麽看得開看不開？
哦，她想起來了，知府千金，不就是那個看上二少爺的女人麽？！她怎麽連這個都忘了！
“哦，原來我不開心！”剛才還一臉興奮的藍瑟突然來了這麽一句，然後鑽進抱枕裏就不出來。
兩個小丫鬟一怔。這小瀾姑娘的反應會不會太慢了些？
藍瑟越想心裏頭越不舒服，雖然知道她和二少爺的懸殊，但她畢竟……畢竟跟他有過肌膚之親，他怎麽能說找別人就找別人呢？這在她的認知裏貌似是不被允許的。
想到這裏，她急忙爬了起來。
小丫鬟望着很快收拾妥當出門的藍瑟，“小瀾姑娘這是要去哪兒？”
“去前廳，我得去瞧瞧。”二少爺的新相好，光想想就不能忍！
“哈哈哈哈，白老弟哪裏話，我這閨女從小嬌生慣養，說話直了些，哈哈，見諒見諒呀！”
藍瑟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客套的對話，偏頭對旁邊的丫鬟道：“給我，我來上菜。”端了盤紅燒魚走進裏頭。
藍瑟上菜的時候桌上的各位主子也不知道為何，突然都停止了讨論聲。
她擡頭才發現白灏的眼睛直直朝她看來，毫不避諱什麽，也引來其他人好奇的看着她。
她忙低下頭，裝作若無其事地給他們添茶水。
坐在老爺子旁邊那位發福的大叔應該就是知府大人。藍瑟偷偷打量一圈，并沒有發現陌生的年輕女子，不免有些納悶知府千金怎麽不在？
“讓諸位久等了。”
應着那聲軟綿綿的女聲，大廳的另一角很快站滿了樂師和舞娘。
中間一個身穿妖豔舞衣的女子五官秀美端莊，眉目從一進來就緊随白灏，面露羞澀地沖他行了個禮。
“這曲子是我作的，舞也是我自編的，方才大家說要歌舞助興，我便獻醜了！~”
藍瑟頓悟，原來是一場展示才藝的飯局呀！
她看着那個翩翩起舞的女子，發現這歌舞也不咋地。旁邊頻頻投來的目光讓他有點迷惑。
二少爺為何一直盯着她看？
她提着茶壺走到他身邊，發現他面前的茶水一口沒動便更是好奇他想做什麽。
樂曲聲音很大，她說話應該不引人注意，這才低頭小聲詢問：“二少爺想要什麽嗎？”
白灏放下酒杯，看着面前放下發絲遮住臉上傷痕的女人，“為什麽不在屋裏歇着？”
來看看你的新相好何許人也。她當然不敢這麽跟她的主子說話，“我來侍候二少爺。”她說。
她笑起來眼神異常清澈，讓他心生愧疚。
“身子好些了麽？”
沒想到這個時候他會突然提起她的身子，藍瑟挪了挪腳靠近了一些，把聲音壓得更低：“二少爺，這兒人多……”
她緊張羞澀的樣子很意外地惹的他被酒水嗆到。
“賢侄這是怎麽了？”隔壁座位上的知府大人回頭問道，“小女雖然技藝不精，也不至于這般不堪吧？”
“世伯誤會了，侄兒只是被酒水嗆到，并無冒犯之意。”
知府看了看他身邊的藍瑟，像是察覺到了什麽，“這丫鬟是賢侄的通房丫頭？”
白灏不置可否，臉色已經沉了下去，“這是賢侄的私事，世伯也有興趣？”
知府這些年沒少從白家拿銀子，也知道白家後臺硬不敢得罪，不然也不會親自帶着女兒過來。聽白灏這麽說，立刻改為笑臉，“賢侄真會開玩笑！”
“爹爹在和二少爺說什麽這麽開心？我也聽聽嘛~”知府千金湊了過來，含羞帶怯地看了看白灏，“二少爺覺得我剛才跳的好嗎？”
白灏禮貌的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爹爹，你看，二少爺都說好看了，你偏說人家跳的不好！罰酒三杯、罰酒三杯！”說完沖藍瑟伸手讨酒。
藍瑟回頭拿了壺酒遞過去，“您要的酒。”
知府千金見接過酒，突然回頭盯着她：“你就是那個小瀾姑娘？”
藍瑟心中奇怪為何連她都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畢竟是下人的身份，主子問話自是要答：“正是。”
知府千金問完更是嬌羞地看着白灏，“二少爺乃是京城第一美男子，找的通房丫頭卻是這般相貌平平，可見二少爺對妻子忠貞，将來若能嫁給二少爺，必定也能被寵上天呢！”
真是毫無關聯、前言不搭後語的一句話。千金您學過語文麽？
“咦，她的臉！”
被突然撩開頭發指着帶傷的臉蛋，藍瑟又驚又怒，推開知府千金轉過身去，她感覺被冒犯了一樣，好想一巴掌拍死她！
她輕輕一碰，沒想到知府千金突然就跌在地上，一副吃痛難受的樣子。
“你的手勁兒怎麽這麽大呀！爹爹，痛死我了！”
“灏兒，你這丫鬟怎麽搞的？”老爺子見狀象征性地責備了一句，看着藍瑟，“丫頭，還不快向知府千金道歉？”
藍瑟咬唇道：“小人魯莽，小姐不要跟我一般見識。”維持行禮的姿勢等對方松口。
知府千金爬起來，看了看親自去扶一個下人、面色不太好的白灏，臉色很快一個大轉變，拍了拍藍瑟的臉，笑着道：“沒關系沒關系，我也不對，不該揭你的傷疤，想不到你不僅長得醜，還毀容了呢！爹爹，她真可憐。”
“好！果然是大家閨秀，心胸就是寬廣，哈哈哈哈！”老爺子皮笑肉不笑，他是越看越覺得這小丫頭像藍瑟，就連受委屈時的神色都如出一轍。
一桌人又恢複了談笑風生，藍瑟趁機偷偷退了出去。
她的臉好痛，剛才被那女人拍了一臉的酒水，辣得她傷口刺痛非常，踏出門檻之後早已痛得淚眼汪汪。
夜色正濃，望着當空圓月，藍瑟突生感傷，抽泣起來。
她到底是誰？她來自何方？
二少爺此時正開心的對着美人飲酒作樂吧。
下人們都說女子的貞操無比重要，她連這個都沒有了……她只是個醜女人。
這裏沒有一個人關心她，沒有一個人可以幫她，她該怎麽辦……
她覺得這裏的人好恐怖，不能再待下去了。
她要離開，去找無邪，他是她的未婚夫，他一定會幫她，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很疼？”
藍瑟點頭繼續無聲地痛哭，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身邊的人，飛快地站起來擦幹眼淚，“二少爺……您怎麽出來了。”
白灏拉她坐下，蹲在她面前，低頭細心地幫她檢查傷口，過了一會兒蹙眉道：“擦破皮了，并無大礙，何故哭成這樣？”說完擡手想幫她拿掉翹起來的那塊薄皮。
不想，這麽一拉竟牽扯出周圍的皮層也一并脫離她的臉。
那層僞裝被扔在一邊，她細膩白皙的真實肌膚在月色下是那麽的清晰。
三年來日夜折磨他、令他撕心裂肺一想起必定萬箭穿心般的疼痛……那樣一張熟悉到永世不忘的臉蛋猛然暴露在他面前。
時間靜止，空氣被凝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