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節
的眼神是有多嫌棄,緊摟着不放。
縱然是久居深宮,不谙民間世事,他也能從字裏行間懂得宋歸口裏的“特産”是為何物,只是未料到宋歸居然當着他的面,用這種低級趣味的詞句。
想不去,但打心裏又不願推拒,總覺着他是應該去的。聞名天下的四大美人,他已見過其三,倒真是想親眼見見非傾衣是否如傳說中的冷豔無雙?
既萌生了尋歡之意,二人便停船靠岸,直奔舞湘坊而去。
舞湘坊□□招搖,舞姬憑欄,風情賣弄,搔首弄姿,一派旖旎景象。打舞湘坊路過的客人,都得長個心眼,稍有不慎,便被饑渴的女子強行拉進了聲色犬馬之地。
舞湘坊的老媽子最是識相,一見他二人從飾以華美的畫舫上相扶而下,又着上好的绫羅綢緞,一個手執鑲藍寶珠孔雀扇,一個把玩名家題字玉骨扇,連忙揮了香氣撲鼻的繡帕,張着血盆大口地過來招呼:“喲,原是宋公子來了。真真是應了一句——上陣父子兵。”她湊近宋歸,繡帕揮得人眼花了亂,“你爹正好也在這,可不是巧了。公子要不要換個地兒。”
宋歸寧毀婚十樁,也不拆一妓坊,當即攢足了邪氣,笑得合不攏嘴:“不換。我爹他今日不慎被壓傷了腰,他就我這麽一個寶貝兒子,我要是不來看着他、時刻提點他,明日怕是要托人向宮裏頭告假了。”
宋歸的理由冠冕堂皇,老媽子被他熾熱的孝心感化,很是動情一回,脂粉抹掉一層。
老媽子晃着圓蒲扇,趁着裝模作樣抹眼淚的空隙,偷偷拿眼細心盤算着君王爺那一襲藏青華服的價值,心裏的鐵算盤打得啪啪響,連撥數遭,還是得不出一個更為準确的數額。
洩了會氣,方才扭起水桶腰,一路驚擾鴛鴦無數地領着二位稀客長驅直入地進到大堂。
老媽子果真是見慣了場面的人,瞧着一位賓客光身□□着從堂前跑過,她呵呵一笑,令人驚起一身雞皮疙瘩:“兩位公子莫要見怪,老娘這裏的姑娘最會伺候人,那位爺八成是抵擋不住攻勢。衣服都扒了,還想着去別處看看有沒有嬌弱點的姑娘。老娘這裏啊,沒有最嬌,只有更猛!”然後是忘我地仰頭大笑。
君王爺不掩厭惡之色,舞湘坊的前廳烏煙瘴氣,氣味相當難聞。孔雀扇被他拿在手裏用作了揮散濁氣。
宋歸也好不到哪去,雖表面一副風流姿态,卻極少來青樓花院,見有姑娘相纏,整個人都貼到了君我身上,甚至很不憐香惜玉地拍掉女子不安分的手,怒目而瞪。轉而自身,都不知是被第幾個饑渴的花娘大吃豆腐了。
老媽子引着他二人尋了二樓中間位置的一處雅廂,又着人上了最好的茶水,一心想搭讪君我,卻被君我淡淡一瞥,瞧着目光極冷,一副不願他人親近的模樣,她悻悻地揀了木梯,前去迎別的客人,私心想着,就是要把你帶到全舞湘坊最貴的包廂!
舞湘坊紅幔飄搖,一色重紗若隐若現颠鸾倒鳳、渾然忘我的賓客和舞妓。尋歡作樂裏,淫靡浪聲,調逗笑聲,聲聲蓋過絲竹響樂。
不多時,老媽子着了一位濃妝女子前來,向君我遞了一本折子。瞅着君我接折子的空當,女子也不嬌矜,趁機大占君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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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我打小便不愛與他人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手背被女子一摸,平靜如波的心中登時添了不少怒火。
女子瞧着紅浪翻騰的光影下,公子玉面含紅,心笙蕩漾,又想摸一把,觸手卻一片灼熱,立時一驚,忙低頭去看,旁邊的白衣公子很是溫柔地将滾燙的茶水傾倒在了她伸出的手背上,燙紅一雙保養得宜的手。
“阿我很是怕髒,姑娘應該先将雙手清洗一下才是。唔,最好是消毒,用燒開的白開水再合适不過。”白衣公子沖那痛得随時都要哇哇大哭的姑娘笑得一臉純真。
那邊,君我遲疑地将折子翻開來看,但見上頭赫然嵌着“非傾衣”三字,再後一點,便是非傾衣今晚的出價。被人标上價碼,當衆作為物品進行買賣,他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在他想來,非傾衣也應像榮繡、妃筱那般,擁有崇高的身份,至少不要成為別人以金錢交易的貨品。她原是美譽盛世的女子,即便人生缺憾,不能過得順風順水,但也不能活得卑微低下。
那女子雖燙傷了一雙玉手,卻嬌笑不改,趁着君我發呆的當兒,整個人靠了上來:“今兒是非傾衣姑娘的初夜,公子瞧見沒,這雅座的滿客,全都是沖着非姑娘來的。非姑娘的出苞價,可高着呢。您這兒啊,瞧得最為清楚,非姑娘可真是水一般的人兒,包管您見了,連骨頭都酥了。”
見君我看得入神,誤以為其心感傷,便假借安慰之名,一雙手果斷而迅速地沿着他的脖頸往上摸,還沒摸夠,就被白衣公子一巴掌拍下,傷上加傷,痛得牙癢癢。
君我冷冷瞥女子一眼,折子“啪”地一聲擱在桌上。他不惱女子對他的輕薄,只是出自女子嘴裏的污言穢語令他莫名火大。
不管女子是抱着何種心态來看待這個在舞湘坊比她高出很多的女子,但至少她現在是抓住了非傾衣其實和她也沒什麽兩樣的說辭。
他覺得,像非傾衣這般的女子,是不該被人标上價碼,當成一件衆人喊價、競相購買的物品。雖沒見過非傾衣,但他想,她定不是這等風塵女子可相比拟的。
非傾衣曾一舞動天下,即便是今夜這個令她很不愉快的夜晚,亦是輕盈而來。
數道紅條放入大堂,紅衣女子踩風踏彩,淩空飛到紅幔之上,纖足輕點,衣袂飄飄。皓腕繞紅匝,猶如紅蝶舞于萬花叢中,飄忽優美。缭繞在萬丈紅紗中的一瞥一笑,美豔動人。
額點花钿,黛眉淡掃,雖是風塵女子,此刻卻出塵如仙,即使是豔紅加身,人仍如冰雕鑄成。展袖起舞,玉袖生風,時而擡腕,時而輕舒。舞姿翩翩,袅袅婷婷。
大堂內,喝彩高呼,伴随着的出價聲,一個勝過一個。君我皺了一雙眉頭,孔雀扇遮半邊面容,眼眸輕轉。
在衆人如火如荼地進行着這一場價碼之賽時,二樓的雅廂內,一位淡妝綠衣女子款款走出,舉着一張透白的紙,上頭用濃黑的墨提着“一萬兩”。
女子嬌媚的聲音揚起在熱鬧的大堂:“宋公子,一萬兩。”
君傾城(三)
一萬兩并不是平常人能大揮手筆,吵吵嚷嚷的衆人頓時歇了一半氣。宋公子定是非富即貴。雖猶有不甘,但考慮到自身財力,還真沒法和那位宋公子相比,紛紛嘆息着敗下陣來。
最終,君我以千金高價買下這位姑娘的初夜。周圍的叫喊停了,因為他們在扼腕嘆息過後,都開始好奇這位宋家公子到底出自哪家府門。
既然買下了,待得非傾衣梳洗完畢,便将她送到君我的房間。老媽子樂呵呵地數着金元寶,一把金算盤打得啪啪作響。
有心存不甘的客人逮着她問那宋公子何許人也,老媽子彎了彎賊眉,就是不肯相告。風月場上陪歡作樂幾十載,自然是懂得明裏暗間那些該當注意的分寸——客人的隐私極為重要,再者,她還真不知道那青服公子到底何許人也,但能站在宋歸公子旁邊的,想來也非常人。
因為君姓特殊,君我不方便透露名姓,便假借了宋歸的名號。宋歸爽快地在花娘捧來的單子上以自身名姓落款。
方及擡頭,就見大堂內一個身材嬌小可人的布衣少年被人群擠來擠去,當聽到花娘朗聲向大堂念出“宋公子”三字時,那少年明顯一滞,竟自忘了還擠在滿身污穢的人流當中。
從宋歸這個角度看去,不亮敞的燭光下,少年落莫不己,恍然丢了魂。慘白玉面上的那道紅痕,突兀顯然,和他臉上的一對比,倒像是相續着的。
如同知曉君我不願與他人肢體接觸,宋歸亦是深知那位在大堂內被人推搡着的少年同樣也不喜歡這樣。
“按着民間的說話,今日,是你和非姑娘結親……”話未說完,整個人已飛身離去。
怔怔地望着宋歸迅速不見的影子,君我未作任何表示。窗外夜色正好,冰蟾光輝灑遍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舞湘坊沐銀光卻顯寂寥。
天邊的那輪明月,何時才能照君歸還?
非傾衣不施粉黛,清清雅雅地被送進了房間,貼了喜的房門在她身後緩慢而沉重地合上。
老媽子歡快地在緊閉着的房門外大喊:“公子,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月色燭火下,冷暖相合,女子神情莫辯,迳直蓮步輕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