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朦胧中,齊寧逐漸恢複意識,還未來得及思考什麽,頭部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得輕輕按揉幾下,等待那痛楚過去。
等到終于緩解下來,身體也随之升起一覺醒來後的那種慵懶的感覺,讓人想側過身體蹭蹭枕頭再睡一會。
沒有睜開眼睛,他像很多個不必早起的清晨一樣将被子拉高一點,将頭更深地埋進枕中,十分享受地笑着。然而,還沒等他就着這個姿勢再次放松身體,就突然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
他明明記得……那時的自己應該是在一個下午,在醫院停止呼吸的。他沒有死在手術臺上,因為患的是癌症,即便是手術也無法挽回他的性命,所以家人和他自己都希望他在生命的最後幾天中能夠好好度過。
那個下午,母親是陪在他床邊的,但可能那個時間容易犯困,因此母親是偎在椅子上打盹,也許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人也會有感覺,他并沒有開口去喚醒母親,而且他已經無法講話,只有盡力睜大眼睛将母親的容顏深深印在腦海中。
永遠無法再見的絕望,格外令人傷痛。他就那樣靜靜地離去了,等母親醒來之後,看到他已經停止呼吸,一定會傷心欲絕吧。
那一刻,齊寧仿佛在腦海中看到了那樣一副畫面,眼淚一瞬間奔湧而出,他将頭埋進被中,無聲地肝腸寸斷。
……
不知過了多久,齊寧才慢慢止住悲傷,心裏也在那一瞬間舒服很多,人說,無論遭遇了什麽,在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場之後,就能将那份悲傷釋懷了吧。希望母親也能這樣,不要為自己的死太過傷心,不要讓自己在天上也一直牽挂。
……等,等一下?齊寧突然想到自己是死了沒錯吧,無論是上了天堂還是下了地獄,死了的人還能有意識還會流淚麽?
下一瞬,齊寧睜開眼一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頭上又是突如其來的一陣劇痛,讓他不得不再次緊閉雙眼,卻無法抑制心頭莫大的喜悅與激動——難道,難道他其實并沒有死,只是昏過去了麽?
如果真是這樣,他就可以再陪伴家人一段時間了!
開心溢于言表,他想立刻看看此時陪在他床邊的人是誰,而就在他滿懷期待向床邊看去的時候,卻發現……
咦?這張床怎麽被帳子遮起來了?
難怪,理論上來說,如果床邊有人看到他坐起來應該會撲上來抱住他才對,現在被遮住了外面的人當然看不到。可是……醫院什麽時候有在病床上放一個帳子的規矩了?
齊寧不解地伸手抓抓頭發,視線不經意間落到自己的袖口,于是,眨了眨眼睛。
這絕不是醫院給病人穿的衣服,看樣子應該也是一件睡衣,但卻仿佛是絲綢制成的。視線移到被子上時的反應和之前相同,被子是米色的面料上繡了幾朵淺粉色的牡丹花,一看就是錦緞的那種。最後他看向天花板,極高的帳頂,飄然灑落的絲帳猶如靜态的瀑布,靜止間也可以給人一種流動的感覺。
齊寧垂下頭,心裏的第一個感覺就是,這裏絕不是醫院,那麽這是什麽地方?自己明明在醫院停止呼吸為什麽又在這樣的地方醒來?
不可能是真的在天堂成了神仙吧……
齊寧說不清心裏的感覺,一把拉開帳子想要下床,不料竟看到床邊坐着兩個女孩,因為他的動作立刻站立起來,其中一個奔上前來,焦急地看着他:“殿下終于醒了,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齊寧沒有立刻回答她。
首先,這兩個女孩他一定沒見過,看年紀應該都是十六歲左右,兩人穿着類似,一粉一紫,倒不是什麽拖地長裙,只是很平常的連衣裙,兩人身前都系了個小圍裙,那打扮就如同電視上經常看見的小女仆。
視線越過兩人向外看去,這裏應該是一間居室,天花板比起帳頂更讓人感覺高聳,大門似乎就在前方,還是很漂亮的紅木制門,大門右側的牆上是一幅油畫,上面依稀是風景圖,畫像下面似乎是矮櫃一樣的東西,上面擺了一些小飾品。
這間屋子給人的感覺像是童話裏宮殿中的一間卧室,齊寧定定神,此時因為帳子拉開,室內透進的光亮顯示現在應該是上午十點左右。
齊寧看着之前和他說話的那個粉衣女孩,冷冷地問:“這裏是哪裏?你是誰?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之所以語氣不善,死而複生的喜悅也消失殆盡,是因為齊寧知道,無論這個地方是哪裏,都一定不是自己熟悉的,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回家去找自己的親人,這個事件太過離奇,一時讓他無法接受。
粉衣女孩聽到他問的這句話,驚慌地和紫衣女孩對了下目光,不知所措地道:“快,快去請希爾大人他們進來!”
紫衣女孩答應一聲就急忙跑了出去,剩下的粉衣女孩小心翼翼地看着齊寧:“殿、殿下,難道……您,失憶了?”
齊寧牽牽唇角,沒有開口。
他這不算是失憶,是完全沒有記憶,聽女孩的話應該是他的靈魂覆到了這具身體上。她叫他殿下?這應該是稱呼王子的吧,可地球上哪個國家會叫別人王子?英國?可這裏感覺和英國一點也不像。還有,希爾大人?這又是誰?
齊寧不說話,粉衣女孩也就不再開口,只是一直擔憂地看着他,不久紫衣女孩又推門進來,和她同來的還有三個男人,也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希爾”。
齊寧看着那三個男人,身高應該都是一米八五以上,二十歲左右,他們的容貌有中西合體的感覺,無一不是俊美異常,只是他們的樣子讓人有些感慨:左邊的那個一身白衣,頭發是很正常的黑色短發,可他竟然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如藍寶石一般流光溢彩,他的衣着有一種中世紀歐洲騎士的風格,衣領立起,腰部收束,下擺寬松,衣服上幾乎沒有任何修飾,這是一種極顯身材的服飾。
白衣男子是三人中表情最豐富的,此時的他眼中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中間那人的衣着風格和之前的相同,只是顏色換成冰藍色,他的腰側似乎帶着一把劍一樣的東西。這個人有一頭銀白色的發,直垂腰部,隐隐的光輝極為奪目,他的眼睛泛出一種夢幻般的紫色,顯得很溫柔,而他本人此時也就是無奈地站在那裏。
最後一個是墨綠色的裝束,他的年紀似乎比前兩人大一些,面無表情,眼睛雖是黑色,頭發卻是深沉的棕色,整個人透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勢。
藍衣人吩咐兩個女孩退下,自己走到床邊微低下頭看着齊寧,蹙起眉:“聽黛娜說,殿下不記得這是哪,也不記得她們是誰了,是麽?”他的聲音并不是那種清麗的效果,卻十分柔和。
“是。”齊寧看着他,毫無隐瞞。他覺得不應該說出自己其實并不是身體原本的主人。
藍衣人想了想,向後退開一步,對綠衣人道:“海勒,你來給殿下看看,是不是腦部出現了問題。”
海勒便走上前來,道:“請殿下伸出手。”
齊寧剛想照做,可不知為什麽,在這人靠近自己之時,竟能感覺到他身上釋放出一種很強烈的氣息,讓自己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齊寧驚訝于自己這樣的反應,一晃神之時,那個人已經握住他手腕,似乎是在探脈。他的手有一絲涼意,在被他碰觸之時,齊寧感覺自己的心頭湧起一陣異樣的躁動,令他的頭也有些暈迷,他別開臉不去看那人因俯下身而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顏,身體的血液似乎興奮起來,讓他十分無措。
所幸,那人探了不到十秒就直起身,對另外兩人道:“殿下的脈象并無異常,腦部沒有任何問題,理論上絕不會失去記憶。”
白衣人聽到這種說法便咂咂舌:“這……”
藍衣人又對齊寧道:“殿下是一點記憶也沒有了?恕我問一句,殿下還記得自己的名字麽?”
“……”齊寧當然記得,可惜這絕不是現在身體的名字,是以他只能搖搖頭。
白衣人幾乎是哀嘆,藍衣人卻只是輕嘆:“那殿下再休息一會,我們先出去商量一下。”
齊寧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三人一同走了出去,門又被關上,還留在床上的齊寧卻是不知不覺地以一種自我保護的姿勢抱住自己的雙膝,身上似乎還殘留着那個人接近他時身體湧起的異樣感覺。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這是身體的自然反應,可為什麽這具身體會對那個人有這樣的反應呢?齊寧并不傻,他之前也活到了二十歲,很清楚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心動”,難道……那個人會是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愛人麽?
齊寧不禁感慨,這種愛該是有多麽深刻,即便是換了一個靈魂,這份愛意也是深入骨髓,絲毫不曾削減。
這具身體的主人愛着那個男人,可從那個男人的表現來看,似乎對自己并沒有什麽感情呢。
看來,自己真是應該和他少接觸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