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真的怕了他了。

“師兄。”白斂又在叫我,他沒發現旁邊的人看我的眼神一個個簡直是恨不得吃了我,兀自在那笑得風清月朗,語氣溫軟親昵,一個‘師兄叫的千回百轉。’好似我們有什麽特殊關系似的。

但我是真的怕他。第一回,他叫我師兄,我喜滋滋的應了。回去的路上心情愉悅,走路帶風,一入夜,我就被他的護花使者圍着打,一邊打一邊罵。因為白斂客氣客氣叫我師兄,我居然敢真的應了,一點也不知道長幼有序,罔顧尊卑。第二回,白師弟又叫我師兄,我左右看了看,連忙說,‘別叫我師兄,我不是你師兄,我做不了你師兄。’然後我又被打了一頓,這一次更疼,上次的傷口還未痊愈,反抗的過程被傷口連累,手腳施展不開,被壓在地上打,他們稱打我是看不過眼,理由是白師弟喊我師兄是看得起我,我居然不接受,還拒絕了白師弟,讓白師弟傷心。第三回,我遠遠的看見白師弟,不等白師弟開口,轉頭就跑,趕快躲了起來。還是被打了一頓,因為我居然看見白師弟就跑,無視了白師弟,落了白師弟面子。

反正無論我怎麽樣做都是錯。

索性也不躲了,白師弟愛叫我師兄還是師弟都随他了。

我倒是有試着把這個事跟白師弟委婉的提過,白師弟太過純潔無邪,沒聽懂,于是我叫他不要再理我,就當我不存在,白師弟自是不肯,斷然拒絕。最後我沒有辦法說,算是我求他了,求他,放我一條生路。白師弟馬上急道:“為什麽?怎麽了?師兄是讨厭我了嗎?”

這話讓我怎麽回?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只能硬着頭皮實話實說:“不是你的問題,是一些其他人要找我麻煩。”

我那個白師弟果真是純潔無瑕,人美心善,想來是從來沒見過這種醜惡的事,聽到我同他粗略一說,便十分的氣憤,白玉似的臉籠罩了一層薄怒,居然也挺好看的。無怪乎他的護花使者跟雨後春筍一樣一個接一個了。

也是合該是我倒黴,那天狗東西正尋了新奇玩意來讨白師弟歡心,狗東西是白師弟的諸多追求者裏最惡心人的一個,也是最喜歡處處找我麻煩的一個,當然,惡心是對于我來說,畢竟論誰也不會覺得處處針對自己的人可愛,我自然不免俗。

狗東西見我也在,狗眉一豎,狗嘴一張,對我就是一通狂吠:“你還敢來糾纏白師弟?”

我還沒反應過來生氣,白師弟已經冷了臉,小臉一板,道:“他是我的師兄,你平日也這樣欺負我師兄的?”

“我本是不信,卻不料師兄說的确有其實,在我面前尚且如此,平日裏師兄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再有往來。”

白斂一通話柔中帶剛,綿裏藏針,狗東西就跟被主人呵斥的狗,嗚嗚咽咽的搖着尾巴去讨好白師弟,“我、我,你不要生氣。”

白師弟不理他,牽着我的手,心疼道:“師兄,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居然這樣對你。”

我只覺得尴尬,一直試圖把手抽回來,白師弟看着溫溫柔柔白白嫩嫩的,手勁倒是大得很,我抽了半天沒抽出來,反而自己的手倒是紅了一片,他手心藏了什麽磨皮的器具不成?狗東西站在一邊看了一會,不知心裏轉過幾個彎彎道道,走過來,言辭懇切的開了口:“白師弟息怒。我先前不明情況,只以為他是那種利用師弟心善,借着師弟名聲謀利的小人一時心急,就……卻不知道他原來真是你的師兄,”然後狗東西拍着我肩,和我一副稱兄道弟的模樣,大方道:“既然你是白師弟的師兄,那你也就是我的師兄了,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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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

誰和你是一家人。

然後餘下那些個護花使者們像是得了什麽啓發,一個個都開始睜眼說瞎話,說着裏面都是誤會,還一個個的對我噓寒問暖,一副師門一家親的模樣,前後兩幅面孔相差之大,說是變臉也不為過了。我被惡心的不行,再看白斂,他俨然信了那些人的說辭,面色微霁,我再做糾纏只怕是我不識擡舉了。我只能忍着怒氣面上裝做喜出望外,受寵若驚,連連符合“是是是,對對對,沒有沒有沒有。”師弟見狀欣慰的直點頭。

然而。我到底是低估了那些東西的惡心程度,也低估了狗東西的小肚雞腸。

白斂一走,狗東西就冷了臉,大手一揮,我就被綁到後山的小樹林裏。

說是後山,其實是我們門派外門後山的一角,因為地理位置優越,一般到了夜裏就沒什麽人,特別适合打架鬥毆,欺淩弱小。自從一次差一點被白師弟無意撞見後,狗東西就開始注意挑白師弟不會出現的地方對我動手,這其中他最喜歡的地方是後山,安靜又偏僻,我在那是真正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其實,就算不是無人的後山,也是無人救我。

還真是難為他,專門找過地方折騰我。

那狗東西抱着手臂,站在邊上,得意洋洋的看我一次又一次掙紮出水面,又一次再一次的被人重新按在水裏,周圍他的走狗一個個幸災樂禍地笑,對着我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有說有笑。

狗東西面露嘲諷:“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真像一條狗。”

他的狗腿子紛紛附和:“像!太像了,何止像啊,他就是一條落水狗。”

“哈哈哈。”

“對對對。”

“狗不是會狗刨嗎?你們好好教教他。”

“放心吧,戚少,我們一定盡心盡力教他。”

潭中的水很冷,浸濕了我身上低廉的衣料,沉沉的墜着我往下沉,上壓,下拉,我在水中掙紮。

我無法施展避水術,潭水從我的鼻腔裏倒灌,求生的本能讓我劇烈掙紮,但他們人多勢衆,又早已熟識這套流程,見我掙紮得狠,輕車熟路的踹出一腳,狠狠将我踢倒,一人拽起痛倒伏地的我,将我的雙手拉在身後反剪,按下我的腦袋,配合的天衣無縫,我想呼救,但一張嘴,冰涼的水便灌入喉管,呼與吸都是水,漸漸的,我掙紮的力氣越來越小,我開始感覺身體沉重,思維卻無比清醒,耳邊的聲響也無比清晰,濾過水聲,心跳聲,我甚至能清楚的聽清那些人對我的譏笑,一字字,一句句,如魔音入耳。

我那時候是真的以為自己要活活溺死在哪裏了。

“把他拉上來。”

狗東西欣賞了一會我的醜态,大發慈悲讓他的狗腿子把我拉上來,踩着我的頭,居高臨下的看我進氣多出氣少的狼狽樣。

“哭什麽。”

狗東西嫌棄的開口,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條又髒又臭的野狗。

我哭了?

我怎麽不知道。

可能是被我的軟弱取悅了,狗東西停了手,他們很快就走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聽說人死後會變成星星,我死以後也會變成星星嗎?像我這種人,變成星星應當是最黯淡無光的那顆罷。或許我會變成孤魂野鬼。

我雜七雜八的亂想了一通,風吹在身上很涼,身上的衣服也冷冰冰的,我動了動,感覺身體沒有那麽疼了,便抹了抹臉上的灰,捂着陣陣作痛的肋下,跌跌撞撞的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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