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人都說大師兄是君子是好人、善人,可就是這樣一個大好人,眼睜睜看着我被誣陷,被廢修為,被打為雜役弟子,被人欺辱……這麽多年,倘若他能念及一絲舊情,為我說過半句好話,我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般下場。
但我也知,我落入如今這般地步其實又與他有何幹系,我如今所遭的這一切也不過是我的咎由自取罷了。
他只不過是不信我。
從一開始就是。
“謹遵師兄教誨,多謝師兄挂憐。”
我公事公辦的回他。
倘若我早些醒悟這個道理,又何必一次次去撞南牆,撞得頭破血流。
好在,如今也不算晚。
溫衡碰了個軟釘子,好脾氣的笑了笑,同當年每次我闖了禍嘴硬又不肯認錯時露出的笑一般無二,“何必如此見外,”他道。
“既然你已回內門,往後諸事都可來尋我,我自會護你周全。”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師弟,師兄會護着你。’
這種話,聽過也就罷了,若是當了真,自取其辱的只會是自己,相同的錯,我絕不會再犯第二次。
“是,多謝,大師兄。”
我不知溫衡為何深夜仍在我的居所。也不知為何溫衡會在我畢恭畢敬的應和下變了臉色。我從來猜不到他的心思,畢竟我直到親耳所聽,我才知曉溫衡是如何看我的。
在他心底,我只不過是個劣跡斑斑的小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同我一般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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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離去,我也沒問及他深夜來此的原因。
‘大師兄好心帶你回宗門,你卻恩将仇報連累大師兄不說,如今還有臉來找大師兄,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大師兄是你能肖想的?想爬大師兄的床,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你配嗎?’
‘就是,做了錯事不知悔改,還妄圖勾引大師兄,你以為大師兄會看上你這種爛貨?你娘是婊子,生的兒子也是爬床貨。’
我娘不是婊子……
‘呸!不要臉。’
‘賤骨頭就是賤骨頭,有什麽樣的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
‘哈哈哈,可不是。’
‘他從小就慣會偷雞摸狗,哪怕入了仙門手腳也沒幹淨過,我們得仔細小心別被他偷了什麽。’
我沒有偷……
那些人的臉上有譏诮有嘲諷,有不屑,有輕視……惡毒的話語疾風驟雨般撲向我,我無處可躲,避無可避。
漸漸的,那些人如濃霧散去,我看見一縷光芒,如蒙大赦,逃似的奔向光點,光明中心一人長身鶴立,是溫衡。
‘師兄——’我喜不自勝,向他奔去,‘你來見我啦?’
你終于來了。
我……
溫衡冷冷道:
“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你好自為之。”
腳下變作無盡深淵,我墜了下去。
再一轉,畫面一變。
少年的我與白斂從屋內追逐而出,我手忙腳亂的系着衣帶,口中喊着:“阿斂,等等我。”
白斂站在陽光裏,暖融融的陽光化在他的眼底:“快些,要遲到了。”
內門弟子的衣飾精美繁複,處處講究,我越是心急越是系不好,偏生白斂還在那邊催促,我哼聲道:“還不是你昨夜鬧我,怕遲到,你就自己先走……”
白斂小跑過來,挽起我的手,沖我笑道:“師兄莫氣,阿斂和你一起,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好不好?”
如今我早已不為繁瑣的服飾而困擾,卻再無機會穿是那身弟子服……
我從冗長的夢境中掙脫,揉着昏沉沉的腦門,卻再無睡意,見窗外星河璀璨,便披了外衣,站在院子數了一夜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