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九萬23 除了你,貌似也無藥能醫我了……
Chapter23
還未赴宴, 時盞已在家中将自己喝到七成醉。她的酒量向來淺薄,三兩杯入腹整個人便火燒火燎地發昏,肌膚浮出櫻粉色, 像落在雪地的櫻花。
伏特加後頸兒太大, 她昏泛地歪在沙發一側,想着, 要不別去了?
又怎麽能不去呢。
有些話她還沒說清楚,有些人也還沒有得到。
想着晚上要見他, 她對鏡補妝, 酒意上頭連拿粉撲的指都是顫的, 可她還是倔強又緩慢地補完狀。臉上, 既是無懈可擊的美豔,也是掩盡情緒的面具。
藍靛色的旗袍被換下, 上面沾着灰塵草屑,也沾着她整個上午的傷心。
時盞腳步虛浮地乘電梯到地下停車場。人坐進駕駛座裏,雙手握着方向盤, 臉貼在正中央,恍惚地想, 要是醉駕的話他會不喜歡吧?
他喜歡乖的, 喜歡聽話懂規矩的, 而不是她這樣的。
時盞叫了個代駕。
代駕師傅騎車折疊代步車應時趕到, 敲敲車玻璃叫還趴在方向盤上的她, “小姐, 你喊的代駕哇?你開下後備箱, 我放下代步車。”
時盞打開後備箱,扶着車門踉跄下車,腳步有些不穩, 代駕師傅想要扶她,她皺着眉躲閃:“別碰我,我能走......”
代駕神色晾着尴尬,“好的,小姐。”
時盞翻出手機打開微信,将陳嘉樹發來的地址信息讀給師傅聽,讀完後,搭一句話:“找得到麽?找不到就開導航,因為我也找不到。”
“放心,能找到。”師傅說,“那家新中式餐廳,就在D.K集團總部斜對面的商場一樓。”
港城的八月,是夏天的尾巴,天空開始擦黑,逐漸轉為暗色,化為一張無形大網,由遠及近地迫向這座城市,籠住所有城中人。
他是一座城,沒有出口的城,可她依舊瘋了一樣想進去。
車行四十分鐘後,D.K建築大樓出現在視野裏,幕牆上折着斑斓霓虹。此處為港城一環區,路況擁堵,人流如履。
外面不會有空餘的車位,師傅徑直将車開進商場停車場裏,對她說:“你坐電梯上一樓就行。”
時盞懶洋洋地應着好,掏出兩百塞給跨上代步車的師傅做小費後,才拿起手包關上車門往電梯方向去。
望着她的背影,師傅嘆氣,心想:這麽漂亮一姑娘怎麽喝這麽醉去吃飯。
電梯裏的指示牌上,标着那家叫玉食的餐廳位于商場最左邊第一間。
商場裏人很多,她惹來很多男人的目光,畢竟在現在這個社會,大街上穿旗袍的女人很少,一個美成欲望天花板的旗袍女人,更是少之又少。
玉食門口有兩名服務員,一男一女。
陳嘉樹提前給服務員打過招呼,說他們那桌還有個人要到,一個穿旗袍的美麗女人。
以至于時盞剛剛從轉角處漏臉,服務員遠遠兒地就盯着她,待她一走近,就禮貌周到地笑着上前說:“您是陳先生的朋友吧?我帶您去包間。”
“好阿。”她輕言兩字,調裏都是藏不住的酒意。
餐廳裏的裝潢整體為新中式風格,有中式木格栅,以清簡的線條圍成方正布局。這裏的包廂,也是由這種木格栅圍出來的。
處處可見淡雅的水墨畫,襯着适當的留白,顯得十分雅致飄逸。
陳嘉樹那桌就在一扇屏風後。
隔着還有數十米的距離,後方傳來一記清朗男聲,“盞妹妹?”
過于熟稔的語氣,令時盞一度懷疑,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認識這個人。她轉過身去,很确定不認識那男人,但她知道他是誰。
她在陳嘉樹的手機上看過照片,江鶴欽。
見到江鶴欽真人,她才知道,原來真的有人天生不上鏡。江鶴欽真人比照片好看太多,一米八幾的高個兒,男生女相的緣故,容貌妖孽,笑起來時像只勾女人心的男狐貍。
她突然想到那些讓年輕女孩兒們瘋狂尖叫的男愛豆,江鶴欽屬于那種類型。
江鶴欽笑着朝她靠近,揮手對女服務員說:“我帶盞妹妹進去。”
女服務員紅着臉定定望着江鶴欽,“好的先生。”
江鶴欽上下打量她,那目光和下流無關,也許是好看的人天生就難以惹人厭惡,以至于時盞也沒覺得多反感。
江鶴欽說:“嘉樹說你賊好看,我開始還不信,畢竟我什麽樣的女人沒玩......沒見識過阿,現在我信了,港城第一美就是你了!”
這男人太自來熟了吧。
時盞頭腦沉沉,想着他好歹是聞靳深好友,嘴角也漾起一抹笑來。
江鶴欽的手卻落在她肩上,熟極而流地摟住她,“走走,我帶你進去。”
他這......就像在摟一個暌違已久的兄弟,卻令時盞渾身都不自在,肌膚上開始突起一顆又一顆的雞皮疙瘩。
“你——松開。”
“江......”
她一時想不起他的名字,酒意上頭,等想起江鶴欽三個字的時候,人已經被摟進包廂裏面了。
......
十人左右,圍一張圓桌。
大家視線都被吸引過來。
時盞的亮相注定是惹目的,原因無他,她太美了,美到足以給每個第一次見她的人帶去視覺沖擊。
所有人的視線,自然也包括聞靳深,他坐在中央主位上,斜倚在靠背上,擱在桌上的手裏有只酒杯,半杯液體猩紅,襯着他白色的襯衫,以及眸底的暗色。
他的目光掃過江鶴欽摟女人的肩膀的手後,薄唇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晃着酒杯,垂下視線。
江鶴欽摟着她,吊兒郎當地沖大家笑:“來來認識一下,盞妹妹!”
有人起哄,哎喲兩聲說:“可以阿鶴欽,才回港城就有新歡了阿,還是這麽個大美女,以前怎麽沒聽你提起過阿?”
衆人聲高勢漲。
眼看苗頭不對,陳嘉樹從座位裏跳出來,沖到兩人面前一把扯掉江鶴欽的手:“什麽你的女人阿,這是我朋友!”
陳嘉樹拉過時盞,将她推到事先給她留出的位置,“你坐這兒,離江鶴欽那個老色批遠一點。你運氣真背,還沒進門就在外面遇到他。”
江鶴欽揉着被拍紅的手,“媽的,陳嘉樹你要死,下手這麽重。”
那個位置就在聞靳深旁邊。
她坐下去,他連一個轉頭都不屑給她。
席間,江鶴欽頻頻向她發問。今年多大了?做什麽工作?有沒有男朋友?住在港城哪個城區?平時有什麽愛好?
每次都不等她開口,陳嘉樹就丢過去一句,“你別問那麽多,喝你的酒吧。”
江鶴欽有情緒了,反問一句:“怎麽陳嘉樹?你家喬喬管不住你阿,老子單身無所畏懼,你可不行吧?小心我告你狀。”
陳嘉樹和他拌起嘴來,“诶——你可別瞎告狀阿,我沒做對不起喬喬的事情。”
江鶴欽飛個白眼,說:“那你不讓我追盞妹妹?她完全就是我的菜好吧?”
其餘人放聲笑起來,起哄讓江鶴欽勇往直前。
陳嘉樹啧兩聲:“得了吧,你就是個老色批,稍微有點姿色的都是你的菜。”
這話又引發一陣哄笑。
時盞單肘落在桌沿,托腮,在笑聲裏偏頭看一眼旁邊神色淡漠的聞靳深。他在喝酒,喝酒時喉結上下滾動,她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
鬼迷心竅地,她伸手去握住他放在腿上的那只手。
男人飲酒動作一頓。
他垂下視線,看見女人嫩白的手指纏着自己,不停地往他掌心裏鑽,又暧昧地開始寫字,一筆一劃,寫出他的名字。聞靳深。
聞靳深不動聲色地抽走自己的手,起身撈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朝衆人颔首:“你們慢用,算我頭上,我有事先走了。”
江鶴欽阿一聲,“不是吧靳深,我的洗塵宴诶,我都還沒走呢!”
聞靳深露出歉意一笑:“改天請你喝酒。”
坐在那裏的時盞就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他明明什麽也沒做,他只說要走而已,可她為什麽就感覺憑空被人扇了幾個耳光。
于是,在他邁出去的前一秒,她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就這麽不待見我麽?”
“聞靳深。”
短短兩句,止住所有聲音,連碰撞到一半的酒杯聲也戛然而止。
衆人才驚覺氣氛不對。
阿,原來這兩人間有問題阿。
聞靳深一手挽着外套,微微側身,轉頭看進她的眼眸裏,沒有溫度地說:“你不知道你很煩人麽?今天上午我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別不要臉。”
“我就不要臉。”時盞霍地站起來。
就算站起來,踩着七寸高跟鞋的她依舊比聞靳深矮半個頭。她略微仰視,目光裏盡是不屈的倔強,揚聲說:“不要臉也要得到你,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你。”
偏執,瘋狂,又滿身狼狽。
滿桌全是親近好友,聞靳深隐着不悅,企圖甩開她的手,卻發現被她握得非常緊,連她自己的手指骨節都開始泛出不正常的青白色。
她笑笑:“你別想甩開我。”
沒等他說什麽,時盞揚聲就是一句:“我愛你!”
聞靳深:“?”
所有人:“?”
在一片灰死般的安靜中,唯有時盞的清冷聲音不停響起,她在重複那三個字,“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聞靳深:“你有病?”
她依舊笑着的,滿目溫柔:“是阿,病得不輕,你不是知道麽?除了你,貌似也無藥能醫我了。”
聞靳深一掃面上沉冷,也跟着她笑起來,淺顯地眯着那雙勾人的桃花眼,薄唇開合間冷嗤道:“我覺得劣跡斑斑的你應該給腦子喂點飯。”
衆人:“......”
他們沒聽聞靳深這麽狠的罵過誰。
那些字句帶來會心一擊,她握在他腕骨上的指松了松,複而又握得更緊。她沒有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反而挺直脊背,微擡下巴,臉上帶着驕傲又篤定的笑容,清冷地說了一句所有人都聽得真切的話。
“總有一天,我愛你這三個字,會倒着寫。”
那時候的聞靳深,多麽高高在上阿......多麽不可一世阿......
他移開視線,呵了一聲,順手端起面前的高腳杯直接潑到她臉上,“清醒點。”
時盞的指再次松了。
聞靳深重新看向她的目光裏,有點兒嘲意,有點玩味,更多的卻是不屑。
他說:“我只是個普通人,但還沒次到要去愛一個殺人犯的女兒,明白?”
她點點頭,抹了抹臉上的酒水:“明白。”
然後一個耳光就扇在聞靳深臉上。
衆人傻了。
他們看見了什麽,靳深被女人扇耳光?活久見。
那一記耳光,時盞用的最大力氣,扇得聞靳深微微偏了臉,黑眸爬滿某種不可置信的怒意。她說:“沒人能選擇自己的父母,這不該成為你攻擊我的理由。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
聞靳深再度轉回臉時,已經收拾回那副清冷淡漠的表情。他冷冰冰地瞧着時盞:“鬧夠了麽?如果夠了可不可以放開我,我想走,不——”他頓了下,薄唇撩了抹弧度,“我是想逃。”
時盞的指徹底松開。
離開前,聞靳深指着時盞對江鶴欽說:“你不是看上這個女人麽?給你玩,如果你搞定她,我請你吃飯,算你幫我消除一個難纏的麻煩。”
江鶴欽沒接話,噎在那裏,一頓好好的飯變成這樣。
在聞靳深離開前一秒,他聽見那女人的放聲大笑,失控,放肆,一如那次她得逞吻到他後的大笑。
瘋子。真的是個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