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九萬38 最最最最迷戀聞靳深的一年

Chapter38

那天有風嗎。

時盞記不得了, 唯一清晰的記憶畫面,是她坐進庫裏南的後座裏,隔着暗色的車窗, 看向依舊在大廈門口的聞靳深。

他沒有繼續和聞時禮拌嘴, 而是單膝蹲下去拾地上的菩提子。

人群還未盡散,聞靳深的身影疊進那些長短胖瘦不一的腿影中, 側顏的輪廓鮮明,薄唇微抿在一起, 卻依舊滿面不動的平靜, 令人看不出情緒。

那些沾上塵灰的菩提子被一顆一顆拾起。

全部落進他的掌心。

道路旁抽出新芽的梧桐在夜風中索索作響, 月光滲不進密葉深處, 只能落點零星的光點在地板上。聞靳深踩着那些光點,回到車上。

他一上車, 整個封閉空間裏都是壓抑的低氣流。

就連前方司機的呼吸也似乎變得輕了,大氣兒也不敢出。時盞沒敢看旁邊的他,明明覺得自己沒錯, 可真當他冷着臉坐在身邊時,居然會覺得心虛。

其實聞靳深沒有再責罵她, 不, 準确來說, 而是直接沒有搭理她, 完全将她視作空氣。

時盞低着頭, 長長睫毛下掩住暗淡的眸光, 她注視着自己因為剛剛摔倒而被擦破手掌, 看着縱橫整個掌心的道道血絲。

靜靜看了會,她收攏五指,将血絲和鈍痛握在掌心裏。

“聞靳深。”

無人回應。

“靳深。”

無人回應。

他的沉默能将她逼上絕路。

時盞側身, 主動靠近伸出雙臂去抱住他的手臂,小巧下巴放在他寬闊肩膀上,以很近距離地看着他清隽側顏。她服軟,說:“怎麽不理我。”

聞靳深依舊沒有搭理她,沉沉目光裏是窗外飛快後移的景物。

時盞的心也随他目光,一起沉沉下落。

她變得不像自己了。

以前,從不主動低頭告饒的她居然有朝一日收斂周身反骨,只為示弱奢求他的寥寥垂憐。但就算如此,他也并不領情。

她真的畏懼這種冷暴力。

像重新将她拉回那些不見天日的舊時光裏。

無人關心,無人回應。

她抱着他,神情逐漸冷淡下去,聲音卻在露怯:“你哪怕繼續罵我,也別這樣不理我,我不喜歡你這樣,不喜歡我們這樣。”

聞靳深這才轉過頭,視線自窗外落在她臉上,像是聽見什麽好笑的話,他确實也笑了一下:“我也不喜歡你剛剛那樣。”

他的目光深似潭,加上此時的車內沒有開燈,昏暗一片,以至于顯得更加幽幽。

這不是個平凡的夜晚,因為他。

世間萬物,一物降一物。

她若是妖,哪怕修行千年飛升,也難逃他這一劫。

眼下,時盞抱着他,卻感受不到他的溫度,一絲也無。寒冷席上心頭,她對上他的視線,心跳加快,并非因為悸動,單純是生畏所致。

“......你別生氣了。”

他漫不經心地笑了下,問:“你會在乎我生不生氣?”

她心道自己當然在乎,可偏偏字句全部卡在喉裏,被他的眸光冰封住。明明自己不是個畏手畏腳的人,可在他面前卻原形畢露。

沒人見過她這一面,只有他。

見識她的——

懦弱。

軟弱。

敏感自卑。

可能是從那天開始的吧,他笑着說她不再是那個灰頭土臉鑽後備箱的小女孩,就已經埋下她注定在他面前卑微一等。

也許也不是。

有的人天生就高高在上,注定薄情,偶爾的溫柔都像是大發善心的施舍。

時盞不想看他皺眉,深吸一口氣後,示弱道:“今天這件事,就算是我的錯好吧。”

就算?他一點也不配合,說:“晚了。”

事情發生後,他只希望她道個歉而已,可她不願意。既然不願意,那後來所有的認錯都是馬後炮,不值錢,也不太需要。

見他不肯買賬,時盞失了耐心說:“我都認錯了你還要怎麽樣阿!”

太無理取鬧,他懶得搭理,重新将臉轉向窗外。

外面夜色深濃,微風陣陣,卷動着幕空上為數不多的幾朵陰雲。

時盞松開他的肩膀,心裏煩躁加倍,說:“你非要為了一個不認識的老太婆和我吵架嗎?到底為什麽要這樣?”

聞靳深不太理解她的腦回路,沒看她,盯着窗外說:“對就是對,錯就是錯。”

時盞堅持:“那我沒錯。”

他嗯一聲,淡淡地,“你沒錯,是我錯。”

聞靳深一句重話也沒說,就那麽雲淡風輕卻又輕而易舉地,把她氣得不行。他說‘你沒錯,是我錯’,聽着平平無奇,殺傷力卻不小。

她這才發覺,就連吵架,兩人間都是不對等的,他的姿态依舊高高在上。

時盞臉色變得漲紅,眼圈也跟着紅了。

要知道,她可是個從不輕易紅眼的人。

下一秒,控制不住情緒的她不顧前面還有個司機,直接拔高分貝揚聲對他吼:

“我就是沒錯!那串佛珠是她自願換給我的,那就是我的,我想留着還是想扔掉都是我事情!你憑什麽要我道歉阿,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憑什麽阿你!你那麽粗暴對我不就是仗着我喜歡你嗎,到底有什麽好了不起的!”

聲音非常大。

震耳。

聞靳深眼梢微微一挑,遂不耐地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然後轉過臉緩慢睜眼看她。靜靜看了兩秒,他反而低笑一聲說:“對,就是了不起,就是仗着你迷戀我。”

這話過于真實,他連丁點兒的掩飾都沒有,開口應下來,這令時盞眉頭蹙得更緊,原來他也知道自己迷戀他。

掌心破皮的地方在痛。

心也在痛。

哪兒哪兒都在痛。

可能是她顫抖的雙肩和發紅的眼圈令聞靳深發了善心,他伸手安撫她,大拇指拭去眼角未流出的那滴淚,說:“哭什麽。”

女孩子委屈時不能被安慰,否則只為令委屈更加洶湧澎湃。

時盞只能強行忍住哽咽,故作鎮靜地說:“我就是沒錯。”

聞靳深像是不再想和她計較,手指在她眼角輕輕撫着,微微一嘆:“我懂你的意思,可有些事情不全是非黑即白。從邏輯上講,你的确沒錯,可從道德層面上來講,過于淡薄會惹人诟病,一般人都不會那麽做的,我這麽說,能懂嗎?”

很難得,他一次性說這麽多話。

時盞想要拾撿起那點被他擊成碎片的自尊心,反駁他:“只要我沒有道德,就沒有人能道德綁架我,我也不是一般人,我是個精神病。”

聞靳深想要她變得和那些人一樣,虛僞,假情假意,終日戴着笑的面具,只為去讨好那些所謂的上流人士,希望能從上流人們的身上刮下一層油水。

他卻吻了吻她的眼角,又将唇落在她的耳畔,低聲說:“跟我在一起,你能按我的方式來。”

那時候時盞才知道,他的骨子裏流淌着強勢的血液,絲毫不顯山露水,卻無處不在。他要她聽話,要她服從,要将她馴成自己想要的模樣。

她承認,他是個優質男人,在她這裏,卻不是個優秀男友。

時盞側首,與他近距離對視,反問:“我要是不呢?”

他挽出淡淡的笑,不動山水,言語卻極具寒意:“能承擔後果的話,你就試試看。”

這不就是威脅。

他知道她迷戀他,至少現在是這樣,所以肆無忌憚地威脅她。他說,你就試試看。

試試嗎。

敢嗎。

那一刻時盞真的對這段感情産生懷疑,就那麽問出口:“聞靳深,你愛我嗎?”

愛。

不愛。

一字之差,天地之別。

聞靳深揉揉她的頭,又勾着她的下巴糾纏一番。她被迫接受着他施舍的溫存,閉上眼,腦子卻全是些胡思亂想的東西。

他沒有和她糾纏太久,淺飲清酒般,抽離後溫聲道:“你乖一點,就能一直待在我身邊。”

待在他身邊麽......

可能是她太貪心,覺得這樣遠遠不夠。

這是在一起的第一年,也是時盞最最最最迷戀聞靳深的一年,她恨不得和他綁在一起,溫柔纏綿,醉生夢死,為他瘋魔不成活。

為他,只為他。

她學着他的表情,也笑盈盈的,問:“那到底愛還是不愛呢?”

他笑了笑,問:“等下回去再吃點兒?”

“......”

還是沒有正面回答。

時盞伸手按住他落在西裝褲面上的溫涼手指,他的指甲修剪得圓潤幹淨,掌心血絲觸上去時,還是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她按得很緊,目光恨不得看進他的眼底,“回答我,愛我嗎?”

愛。

不愛。

聞靳深給出第三種回答,他說:“我們現在已經在一起了,還不夠嗎?”

還不夠嗎?

時盞也很想問問自己,到底還要怎麽樣?他都和她在一起了,自己還要咄咄逼人的要,要他的身體,要他的心,恨不得連他的靈魂也一起打包帶走。

時盞眼底落寞明顯,說:“你是單純想睡我,所以在一起了,對嗎?”

“呵。”

他不輕不重地笑了聲,“你這話說得,像是我聞靳深缺女人一樣。”

是啊。

高高在上的港圈第一貴公子怎麽會缺女人呢,光聞靳深這三個字就代表多少的褒義詞,任何女人沾他,都像是一種高攀。

包括她,也是坐實高攀的罪名。

“你不缺,你怎麽會缺。”時盞像是在對他說,更多的卻像在對自己說,“停車吧,我想下去自己冷靜冷靜。”

司機完全當沒聽到。

她重複:“停車。”

司機是個合格的‘聾子’,沒有他松口,斷不會停車。

聞靳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懶懶開口,說了一個字。

“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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