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就怎樣?”我在他懷裏悶悶地問。
“就一直找你,直到找到你為止。”
“若一直都找不到呢?”他無法接受失去。
“若一直找不到,我就告訴阿姨,把我們葬在一起,生已經離了,死不能別了!”
“呵呵……謝池,你以為你說的這話很令人感動啊?如果我們長命百歲,你去哪找我媽?我媽要是到時候還在,那不成老妖精了。一看你就沒想我會長命百歲!”他怔了一下,又笑了,笑得很尴尬。“謝池,若一直找不到我,就不要再找了,有緣分,不用找也能再次相聚。”
“若上天真不給我們機會再次相聚,我就找你直到呼吸的最後一秒,大概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他粗重地呼了口氣。
“什麽最好的結局?”我從他懷裏掙出,有些小氣憤。“最好的結局是……唔……”他竟然吻上了我的唇,不是蜻蜓點水,不是瘋狂熱烈,這吻深情而銷魂,反反複複,蕩氣回腸,起初想掙脫,後來反倒陷了進去,這一沉淪就變得難以自拔,在我覺得天旋地轉的時候,他終于選擇了結束,我幾乎是癱倒在他的懷裏,大口地呼吸者空氣,臉上滾燙滾燙的,心跳得巨響。
“這是最好的結局嗎?”他喘着粗氣說,我在他懷裏點了點頭,天知道我居然在他懷裏點了點頭,那一刻我肯定被他這一吻吻得神志不清了!“呵呵……這怎麽會是最好的結局呢?最好的結局不止如此呢!”那語氣好像還有巨大的寶藏等着他去尋找一樣,帶着點小興奮,又很神秘。
“那還有什麽?”
“還有什麽,秘密!呵呵……”他撥弄着我的頭發,“你不知道我現在忍得多難受,可是我還是得忍,等到無須再忍的那天,我就不用忍了,我就解放了,具體說是,我們都解放了!”
老天果然很閑,和我們開玩笑就是它的家常便飯,我突然明白自己心意的那一刻,居然就是我和謝池要分別得那一刻。我既痛苦又甜蜜,痛的是分別,甜的還是分別。在我看來此時的短別是為了以後長久的相聚,不知道何時起我的思想變得如此樂觀,大概是我也擁有了某些東西,有了些念想和盼頭。
之後兩天謝池就在醫院陪我待着,還帶來我喜歡吃的東西。有時候我們不發一言,只是相互看着彼此就有幸福的暖流充斥全身,就像春天花開大地,河流解凍奔騰不息。後來媽說她不敢在那屋多待,我和謝池的眼裏不停放電發光,她怕被電死。她總拿我們尋樂,開始我還羞得無地自容,後來也跟着謝池學的臉皮厚了點,但終歸是沒他厚,當然我也不會以臉皮厚為傲。只是發現謝池有好多性格我還沒發掘出來,自此之前,我是不會将幽默這詞和他聯系在一起的。他說以後有的是機會讓我慢慢了解他,說得好像真有以後似的。那兩天連同那個夜晚或許是我平生感覺最幸福的時光了。我想以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苦,只要想到和謝池在一起的時光,就會有無比堅定地信念和毅力去戰勝,就像八年抗戰一樣頑強,但又充滿着希望。
謝池,郝磊還有他給我們送行那天,我遠遠地望到了雲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就是他。一身黑色衣服,手插着褲兜,在人群中來回踱着,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确認那熟悉的身影,不知道謝池有沒有注意到他。我說想和媽一起待着,不想讓他們等到登機,他們也沒說什麽。其實想和雲開坦白我和謝池的事,這半小時足以。謝池非得要一個離別之吻,在媽那鼓勵的眼神下,我也沒顧忌其他人的想法,和謝池來了個離別之吻。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郝磊居然也趁火打劫,當然在謝池殺人的目光下我象征性的吻了他的額頭,看到他們倆憤憤不平的樣子很想笑卻沒敢笑出來,有時候他們倆挺像的,不愧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在洗手間看到雲開的那一刻,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個人在短短幾天內變得如此滄桑,心裏會是何等悲涼。低下頭不敢再看他,忽然發現自己是如此心腸軟的人,有那麽一瞬,我有一絲心疼,我竟然對雲開有一絲心疼,我想我是瘋了。
“杜若……杜若……”他倚着牆一遍遍地叫我的名字,間或傳來陣陣酒氣。
“你喝酒了?早晨還喝酒?”他的酒量應該不小,我見過他喝“藍宇”,一仰頭就幹,喝得那麽決絕,就像抱着赴死的心吞下一杯毒酒,還一杯接一杯地喝。
“嗯……他們說,早晨喝酒醉一天,天天喝酒醉一生。可我好像怎麽喝都醉不了,因為我總是看到你的臉,還那麽清晰。杜枭說我喝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其實我沒醉,你的名字壓在這兒,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把它喊出來,可喊出來之後發現,不僅無濟于事,反而變本加厲,呵呵……”他用拳頭捶着胸口,邊捶邊笑,笑得一臉凄涼。突然他的笑聲換成了劇烈的咳嗽聲,而手緊緊捂着胸口,臉色也瞬間蒼白,我的心也跟着抽緊。我靠近他,輕拍他的背,卻被他擁入懷裏。我忽然就像啞巴一樣說不出話來,任由他那樣緊緊抱着,因為我有種強烈的感覺,他不抱着我就會倒下去。我感覺到他起伏有力的心跳,還有身後粗重的呼吸,我一動也不敢動,就傻那了。意識還滞留不前的時候,一個吻輕輕落在我的額頭上,緊接着是眼睛,再接着是鼻子,就和寫字一樣,寫完一行又一行,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被我推開的他先是一愣,接着一笑,笑得哀傷。我用雙手捂着唇,那是唯一沒被侵略的地方,我告訴他,那個地方只能留給一個人,那個人就是謝池。
我想他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只是無力承認這個結局。兩行淚順着他枯槁的臉頰流下,他用手用力擦去。可接着又有淚水湧出,他幹脆用手捂住了臉,讓淚水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流個痛快,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次他是真的傷透了心吧,而罪魁禍首就站在他的眼前,他卻無能為力,他不能對這個兇手做些什麽。我想如果一個人受到傷害而沒有力量對罪人直接施行懲罰,實在是一件痛苦不堪的事。忽然想抱住他,可當他們身體接觸的那一剎那,他躲開了,然後跑出了洗手間,他不願得到別人的憐憫和安慰,一個人默默承受着一切,這才是真正的痛苦吧,就如以前的自己。
從洗手間出來,心裏發慌,可表面上裝的從容,這樣結束不是我的本意,可天又能讓多少人遂願呢。
“他哭着跑出來的!”媽翻着雜志頭也不擡地說,我很佩服她,她大概能在第一時間掌握情報。“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碰到的,真不湊巧!”她繼續若無其事的翻着那本雜志,其實她根本沒在看,只是避免尴尬。
“我和他說了……我和謝池的事兒!”
“哦!我想他也看到了,你和謝池的離別之吻!還有我想他也吻你了,在洗手間,還有我想……”
“您還想個沒完啦!”我打斷她的猜想,她就像個心理學家一樣,對分析別人充滿興趣,經常自以為是,雖然分析的□□不離十,但我不喜歡她把話全部挑明,因為有時我會覺得無地自容,羞愧難當。她很識趣的閉嘴了,但我在她沉默不語的那刻特別不自在,感覺像有事發生,可又沒事發生,大概是我想太多了。
登機的那刻,突然很想回頭,再望一眼這個地方,再呼吸一次這裏的空氣,再懷念一下不知為何而懷念的時光,可是我不敢,怕這一眼,就讓決心崩潰。我想我有什麽資格留下,去獨享他們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