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謝池手裏拿的粥讓我的意志越來越不堅定,“杜若,吃點吧,我放了沙參,特意給你買的,對胃很好的。”他要扶我起來,厭惡他的觸碰,我掙紮着拒絕。

“啊!”連碗粥都欺負我,燙死我了。

“沒事吧?我看看。”他放下粥,仔細看我燙紅了的手,我抽回來,眼淚就不争氣的往下掉。“對不起,杜若……很疼嗎?我去給你拿藥膏。”我看着他匆匆出去,又匆匆回來,心裏是歡喜的,原來我怕他一去不複返。原來,我怕!當我意識到我怕的時候,我知道,我怕,是因為,我愛。當我意識到我愛的時候,我就更怕了。他小心翼翼的在我手上抹藥,一直低着頭,沒有看我。而我,一直看着他。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他,就這樣看着,看到來生來世。

“還疼嗎?”問的很輕,像問一個傷口。其實,我也想問,還疼嗎?你的舊傷還疼嗎?杜鳴是你的舊傷吧?他端起旁邊的粥喂我“吃吧,很好吃的。你不是一直想吃我做的粥麽?現在就擺在你眼前,要好好珍惜啊。”是啊,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我就在當下獨享你的溫存,你心裏還藏着誰,就先讓他藏着吧。終究是喝了他喂給我的粥,我就是在關鍵時刻掉鏈子的人,受不了別人對自己好,沒出息。手不疼了,胃也不疼了。

“謝池……你怎麽來了?”突然就來了,不和我說一聲。

“因為想你了,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只有驚,沒有喜。”他苦笑了一下,把碗放在旁邊。“杜若!雲開的腿會痊愈的,你不用擔心。”他摟住我,“跟我回去,好嗎?”回去?我想回去,可是媽那裏怎麽說。“我會照顧你,好好照顧你。你看你都瘦了,我心疼。”我抵在他肩頭,不知道說什麽好,溫暖能讓人無語,陷入其中無法自拔。

“嗯……”

“你答應了?”他興奮的把我從他懷裏拉出,咧着嘴看我。其實,我只是靠着他很舒服,不自覺的回應了一聲而已,而他卻以為我答應了。

“不!沒……沒答應!”

“為什麽?還想待在這裏?”

“等雲開的傷好了再說吧。”看到他一臉陰郁,我趕忙轉移話題,“你怎麽來了?不上課了?你到底學醫還是學法律?”

“都學!呵呵……我厲害麽?杜若,你有一個很強大的老公哦!”

“現在已經開學了吧?你不上學來這裏幹什麽?”

“放心吧,我跟主任請假了。我來的目的就是把你接回去,可是……你好像不願意。”他裝作受委屈的樣子,在我身上蹭來蹭去。

“好了,我沒說不願意,只是現在還不能回去。”

“好!那我就一直在這住着,知道你跟我回去為止。”

“啊?”不會吧?住在這?

“我可以給你做飯啊,我可以照顧你,陪着你,多好!”

“可是……”我要去醫院看雲開呢。你不會也跟着去吧?“我還有自由支配的時間麽?”

“哦?你想幹什麽?需要我回避?”

“沒……那個……洗澡的時候,你得回避吧?”

“哈哈……怎麽?都是男的怕什麽呢?難道,你一直把自己當小女生了?”

“謝池!”我一拳垂在他的胸口,讓他安靜,他卻變得起伏,情況不妙。“唔……你……媽……”他怎麽可以,這是在我家,在我媽的眼皮底下。

“叫媽幹什麽?呵呵……”他結束了這個挑逗的吻。“阿姨是不反對同性戀的,我懷疑你是不是她兒子。”我不是麽?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好啦!你還真懷疑你不是你媽親生的啊?呵呵……杜若,你太可愛了。”

“不要用可愛來形容一個男生好嗎?”說我笨就直接說我笨,不要拐彎抹角。而且找的替代詞是這麽不合适。

“你們喝個粥打算喝一下午啊?”媽突然敲門,然後進來,“呵呵……打擾你們了。小若,家裏來客人了,找你。”找我?誰會找到這裏來?

我和謝池一塊出去,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杜枭。他們眼神交錯,點頭示意,顯然是認識的。但關系應該不是很好,因為他們臉上的冷淡和漠然。

“杜若,今天中午怎麽走了?害我被罵。”

“被罵?”

“是啊!雲開罵我笨蛋,買飯都慢騰騰的。呵呵……其實他是氣你離開了。”他接過媽給他的咖啡,我的媽媽總會這麽接待客人,這是她的習慣,她以為人們手裏不拿東西會覺得尴尬,外加手足無措。“杜若,以後,你能不能多去醫院看看他。見到你之後,他的心情會好些。也有助于他恢複。”來找我就是專門說這些話的麽?打個電話不就完了,哦,對了,他怎麽會有我的電話號碼,我在美國的號只有謝池知道。看來,我給了謝池最大的特權,給了他專屬地位。

“嗯,我會去的,你放心。”不用你找來我也會去的,我怎麽能不去。

“那個杜枭……是雲開的好朋友?呵呵……”媽又好奇什麽,她不會想歪吧?

“是的,阿姨。我和雲開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從小玩到大?怪不得兩個人都如此變态。不是你教壞我就是我教壞你,要麽就是一起壞。“我比雲開大,我們不只是朋友,更像是兄弟。”

“哦……這輩子能有如此關系,真是難得啊!”

“所以,我不想讓雲開受到一點兒傷害,我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就是和他之間的關系。”他喝了口咖啡,停頓了一下,我們誰也沒有說話,像是知道他還沒有把話說完。“那個大院裏數我最大,父母離異之後,我變得叛逆不羁,什麽壞事兒都幹。大院裏的家長都讓他們家的孩子遠離我,那些孩子也的确遠離了。只有雲開不,他和我一起上學,一起瘋玩。離學校十公裏有個大橋,大橋下有河,還有魚塘。我上初中,雲開還上小學的時候,那是我和雲開經常去的地方。有一次,我們摸魚的時候,雲開掉進了魚塘,可是我不會水,當時就想着要把他救上來,如果他死了,我也沒什麽好留戀的了。就在那次,我居然學會了游泳。呵呵……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講着自己和雲開的故事,仿佛不只是講給別人,還講給自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裏,帶着化不開的憂傷。“在那次溺水事件之後,雲開家就搬走了,可是,我找他像找自己丢失的靈魂一樣。靈魂怎麽能丢呢?老天不想讓我行屍走肉,于是我就一直能和他在一起。為此,我感激上天,它留給我一條生路。”平淡的聲音,卻道出了不平淡的感情。他隐忍着一種情感,此刻,我覺得他無比高大。“好了,我走了。那麽,杜若,拜托你了。”他站起身,“阿姨,您有一個好兒子。”

“呵呵……都是好孩子。”媽的心裏樂開了花,別人何時這麽誇過她。她第一次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

杜枭走後,謝池看着我,我知道他想知道什麽。我明确的告訴他,我會去醫院看雲開,并且是一個人去,不需要他的陪同。他不肯,我堅持,他還是不肯,我還是堅持。最終是我妥協,但前提是,不能和雲開動手或者說些不冷不熱的話。我真心希望他們能做朋友,畢竟他們以前就是朋友。高中的時候,他們應該是很好的朋友吧,雖然他沒有明說。

第二天上午,我和謝池一起到醫院去看望雲開。看到我們一起出現,雲開先是一愣,接着沉默,然後便笑起來,笑得諷刺,笑得悲苦。

“你們一起來看我,想看看我現在到底有狼狽?看吧,如此狼狽,你滿意了?”他的雙眼直直地盯着謝池,我卻看得渾身發毛。“呵呵……我不知道你的動作這麽迅速,也是,你的動作一向迅速,但是那天,你怎麽就沒迅速呢?你若是迅速了,杜鳴還會出事嗎?”他一提到過去,一提到杜鳴,我就無比敏感。謝池的臉色瞬時變得難看,臉上的肌肉無意識的抽動,雙手攥成拳,直挺挺地站着。“怎麽?不說話了?”

“雲開……當年是我的錯,可是現在,請你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

“我傷害無辜的人?我只是讓無辜的人免受傷害而已!”我就知道他倆見面會掐起來,可是我誰也攔不住,突然發現自己的無能,還有些無可奈何。

“你們別吵啊!有話好好說嘛。”他們同時閉口。雲開望向窗外,謝池看向我。

“雲開,等你傷好了,我打算和謝池回去。”我感到謝池那灼熱的目光,掩藏不住的欣喜。

“哦?是嗎?我就跟瘟疫似的讓你們這麽躲我啊?呵呵……回去?謝池,你以為你能回得去麽?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替代的終究是替代的,你還沒明白嗎?”

“我不明白你說什麽,杜若!我們走!”謝池拉着我走出雲開的病房,邊走邊警告我,以後離雲開遠一點。而我今天知道了許多秘密,不管是誰的,有種成就感,隐約有些不安。我知道,我錯過了他們的一些故事,我還知道,現在他們的故事裏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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