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着他受傷的腿,心裏慚愧不已。若是落下什麽病根,我就成千古罪人了,我怎麽能原諒自己。“你……你的腿……”

“杜若!我的腿要是廢了,你會照顧我嗎?”難道真的?不,不可能!“你知道我的腿是怎麽受傷的吧?”是我走那天嗎?真的是這樣嗎?以前只是懷疑,現在,恐怕真是這樣了。“怎麽不說話了?呵呵……杜若!你……”

“如果是真的,我會照顧你!”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但只要想到我是間接傷害他的兇手,心裏就很難過。

“呵呵……那你的謝池呢?”他臉上流露的喜色,像是打贏了一場戰争,我盡收眼底。是啊!謝池呢?我剛剛說這話的時候,沒有想到他嗎?“你果然和他很像,杜枭說的沒錯。”他看着我的臉,想掩飾什麽,又無法做到。“是不是不會拒絕人?”

“你在說杜鳴,是吧?”

“你都聽到了。”沒有疑惑,沒有驚訝。

“你喜歡他。”

“嗯……以前。和我一起喜歡他的還有一個人,你猜是誰?你認識。”我認識?謝池的名字就在腦海中竄了出來,我自己都毫無防備。“是謝池!猜到了嗎?”謝池,果然是謝池。聽到他的名字,讓我冷抽一口氣。

“你們……都喜歡他,喜歡我……僅僅是因為我和他很像。”天知道,我是怎麽把這句話完整的說下來的。腦袋一陣發懵,心突突的跳着。

“不,也不全是,至少我不是。至于謝池,我就不知道了。”他看向窗外,眼裏一片虛無缥缈。而我的世界也跟着一起虛無。我向往那光明幸福的生活,這種願望是先于一切的本能吧,雖有過瞬時歡娛,但不能保證通往未來的幸福大道暢通無阻。我想抄近路,很不幸,在幸福的拐角處,遇到了痛苦。

“我先走了,有時間再來看你!”我一刻也不想待在這兒了,我能感到雙手的顫抖,還有悲傷的輕叩。身後傳來雲開的叫喚,我置之不理。

街上的嘈雜聲傳到耳朵裏,嗡嗡作響,讓人陣陣犯嘔,不知道怎麽回到家的。

看到謝池的那一刻,我壓抑了一路的淚水傾瀉而下。他沖過來緊緊抱住我,然後用手擦幹我臉上的淚,可是那液體今兒就流也不盡了,他說,這見面禮也太大了吧,我受不起啊。想到雲開的話,就想到那個什麽杜鳴,我推開他,做到沙發上,不發一言。

“怎麽了?去哪裏了?”

“這小子去見……他一個朋友!”媽端着兩杯咖啡出來,我希望她端的是茶,因為謝池喜歡喝。他說經常喝茶對身體好,但他不讓我喝,說我喝茶對身體不好,因為我有病。謝池,你就整天拿這個病刺激我吧。為此,我兩天沒理他。後來,他用中藥和花給我專門配了一種茶,說喝了對身體好。天知道究竟好不好,他讓我吃什麽我就吃什麽,讓我喝什麽我就喝什麽,我就拿他的話當聖旨聽的。

“哦?杜若在美國……有朋友?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我憑什麽告訴你,你就沒有一個要好的朋友,是我不知道的?”怕是心裏有團火,說出的話來也帶着些火氣。我感到他拿咖啡的手停頓了一下,杜若,你就是太敏感,多可悲啊!稍稍一點的快樂和折磨都能把你推倒天堂或地獄。人生本身已夠艱苦了,為何還要加上些虛妄且慘痛的預感呢?

“小若!謝池也只是随便問問,你不想說就不要說,發什麽火啊?”我把頭一低,就像一妖精露了原形一樣,就是露了原形,露了我生氣的原形,露了我在乎的原形。

“阿姨,沒事。杜若也是随便說說,我們就随便聽聽,呵呵……”謝池陪着笑臉,喝着那種苦澀的東西,我想,他的心一直都是苦澀的吧,那些甜蜜,不管是和誰的,都已是過去。或許,過去的甜蜜也不是甜蜜,只是自我安慰的一場戲。

“我去見雲開了,他住院了,小腿粉碎性骨折。”在面臨最壞的情況之後,我平靜了,然後,我就能思想了。我知道了解一段怎樣的感情,但還沒準備好接受怎樣一種失去的痛苦。

“哦。”沒有驚訝。他的反應總和雲開一樣,你們什麽時候驚訝?我死的時候會嗎?他大概早已知道雲開的事情了吧,雲開來到了美國,他也跟着來了,不放心什麽嗎?謝池,我選擇的不是你嗎?你還不放心什麽呢?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呢?

“謝池,你知道杜鳴嗎?”他拿咖啡的手明顯顫抖了一下,然後放下杯子,看向我。

“你是怎麽知道的?”終于驚訝了嗎?沒想到雲開會告訴我吧?謝池,要不是他告訴我,你打算騙我多久呢?如果你願意,就騙一輩子,也好。

“你猜我是怎麽知道的?知道杜鳴的,還會有誰?”不言而喻啊。

“他還和你說什麽了?”

“他還想和我說些什麽,可是我不想聽了,謝池,我想聽你和我說。”我就想讓傷口再血淋淋一點,要不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好了傷疤忘了疼。

“杜若!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想聽你講故事,一個關于杜鳴的故事,當然你和雲開也是主角。”敷衍我是吧?那怎麽行?我從小就被人敷衍長大的。

“杜若……你……”

“你以為你不講,我就不會知道?”我讓你講,是給你機會,讓我知道,你喜歡的是我,不是喜歡杜鳴的影子。你若說不出來,那我還有什麽好留戀的。

“好,我講。今天當着阿姨的面,我把這事兒說清楚,免得誤會。”好,我洗耳恭聽。“高中,我,雲開還有杜鳴,是同班同學,住一個宿舍。杜鳴……他有先天性心髒病,但我們都不知道,知道的那天竟是他離去的那天。杜鳴對誰都不錯,唯獨對自己不好,而我們……還欺負他。”他好像陷入沉思,眼睛盯着咖啡一動不動,過了好些時候,他又淡淡的說,但是,掩飾不了心裏的痛楚,我能聽得出來。“直到他死的那天,我們還在……欺負他,呵呵……我真的犯了不可原諒的錯。”接着又是沉默,他已經說不下去了,他的心在滴血。我突然讨厭自己,為什麽讓他說,為什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他像一只受傷的野獸,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堅強如他,脆弱如他。

“謝池……”

“好久了,我不敢提他的名字……今天,跟你和阿姨說說,就像忏悔一樣。杜若,我把你當做我的上帝,希望你能拯救我。”他沒有講完,他的故事完整的不成樣子,什麽都說了,卻什麽都沒說,我什麽也沒明白。只是聽到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把我所有的防線都攻破了,杜若,你怎麽就這麽不能堅持。

“謝池……你喜歡他嗎?”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誰,只要你說一句不喜歡,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我都可以說服自己繼續下去。

“杜若,我沒有來得及喜歡,我現在喜歡的是你。”這算什麽答案,他沒死的話,你就會喜歡上他吧?

“我和他很像?”雲開不是透過我看到了他嗎?那麽你呢,有沒有也看到他的影子。他沉默,這是我最怕的回答。“有點……像嗎?”我能感到自己聲音的微顫,跟着微顫的仿佛還有那顆跳動的心。

“杜若……你和他一樣有先天性心髒病,其它的……沒發現有像的地方。”原來謝池也會和我撒謊的,撒謊的時候,眼睛會洩露人的心,果然如此。不敢直視我,躲躲閃閃。是在乎我的感受還是掩飾什麽?

“哦!所以你就去學醫了,不是為我,是因為他,對吧?”一個學法律的,卻對中醫如此精通,雖不能說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可是也有了兩把刷子。他肚子裏那些東西又豈是認識我之後開始學的,他早有研究。杜若,你真傻得可以,別人給你塊糖,你就不會想到裏面裹的是炸彈。

“杜若……”

“什麽都不要說了。我累了,媽,你招呼他。”我起身要走,可是心髒處傳來一陣絞痛,疼得我倒抽了口氣。我故作堅強,可是扭曲的臉怎麽能逃過他們的眼睛。我用手捂着心髒,可疼的地方倒也不是那裏,難道是胃疼?

“小若!”媽着了慌,過來扶我,可是我現在被謝池扶着,真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我若不是住進你家,我就不會如此依賴你,胃也不會如此依賴你,我成了依賴的奴隸。我推開謝池,悶吭了一聲,天知道,我推他的同時,胃是怎樣推我的。

“杜若!”他又過來扶我,“何苦這樣?”何苦這樣?是啊,我何苦呢。

“小若,是不是心髒不舒服,告訴媽!”她總會想到心髒,她是不會想到我胃疼的。

“沒事兒,媽,我是……胃疼,不是……心髒。”我可不想去醫院,我有預感她會把我送醫院去。“我……吃點飯就好了。”忍着,裝着,欺騙別人,也欺騙着自己。

“我去做!”謝池自告奮勇,我望着他的背影無能為力。我躺在床上安撫一個女人,我是多麽懂事的孩子。我把被打爛的牙和着血往肚子裏咽,不敢吭一聲,為什麽,因為我也是有苦衷的。

“小若!別忍着了,媽知道你是胃疼,咱們不去醫院。”

“嗯……”我的苦心啊,終會被人理解的。我聽着謝池在廚房裏忙碌的聲音,心裏煩躁不已。“媽,你去做飯吧。”

“小若,你不喜歡我做的飯,我知道。這些天,我在跟一個師傅學做好吃又營養的中國菜。呵呵……謝池做的不錯,我知道,你喜歡吃他做的。今天就給他個機會,我也嘗嘗他的手藝。你口福不淺呢!”說實話,我現在一點都不想吃他做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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