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剛一走出教室門，像是早有防備似的，一只手從後捂上了周露白的口鼻，讓她難以在回聲陣陣的樓道裏發出呼救。
眼睛也被蓋上來的手指遮去了不少，視線一時間變得模糊起來。
失去了視覺感官後，周露白的腳下開始變得不那麽靈活，她辨不清自己是被帶去了哪裏，腳下也被自己磕磕絆絆了好幾次。
終于，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進了一個房間，随後又因為撞上了一個對面的書架而停了下來……
大概是太過着急，着急到難以忍耐，随後走進這間房子的那個人，甚至沒有發現身後被自己大力摔上的門因為力度過大沒有鎖上，反而又悄無聲息的反彈回來，掩開了一個足以讓所有人窺探的縫隙。
坐在警局的休息室裏，周露白已經記不清幾個小時前發生的具體情況了。
只要閉上眼睛，她的腦海裏便是鋪天蓋地的零碎殘影……有她被一只手死死禁锢在頭上的雙手，有分不清是哭泣還是嘶吼的聲音，有自己被扯破的襯衣，還有伴随着一聲慘叫後幾滴濺落在自己臉上的血跡……
坐在審訊室裏，強烈的燈光照的周露白的臉頰一片慘白，對面做筆錄的女警一邊安慰着她，一邊努力的引導着她回憶，在那間房間裏發生了什麽……
“……我當時被壓在一張桌子上面，衣服好像被扯開了，我聽到有紐扣掉在了我的耳邊……我覺得已經沒有人能夠救我的時候，我聽到了一陣響聲……”
“是什麽樣的聲音？”
“……大概是，玻璃摔破的聲音……”
“好的，然後發生了什麽呢？”
“我聽到有什麽東西碎了，本來想睜眼看看……可我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濺在了我的臉上……很像血，因為是溫熱的液體……随後抓着我的手便放開了……”
是的，僅憑那一段錄音，以及幾位同學的解釋，根本沒有什麽意義。那個人渣不會受到一點懲罰，甚至還有可能激怒他們，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
他們需要證據！
需要能讓他們沒有還手之力的證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所以那天梁姿站起來的時候，蔣雁楓攔住了她；所以當周露白被帶走的時候，沒有人起身阻止；所以當周露白被拖進那個房間的時候，沒有人跑出來呼救……
他們在等着，等着那個最好的時機。等着那個人的警惕性完全被一腔沖上頭的欲望擊碎潰爛，等着他們已經在門外錄下足夠将那個垃圾送進監獄的視頻……
當拿着手機的蔣雁楓把已經錄好證據的手機塞進口袋裏，對自己點了點頭的時候，周鶴軒仿佛一只躲在暗處為了等待獵物而磨去了所有耐心的獵豹一般，提起手中的武器沖了出去。
當那個被自己手心的汗液已經浸濕的空啤酒瓶砸碎在那個人的頭上時，周鶴軒滿腔的怒火仿佛找到了一個宣洩口一般，這段時間裏所有的忍耐，擔心，憤怒……都前赴後繼争先恐後的沖了出去，化作一個個拳頭砸向了那個蜷縮在辦公桌下的肮髒身影。
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了。太陽曬得人渾身無力，陽光也明媚到睜不開眼。
周鶴軒跟在周露白身後走出來，頓了頓後又快步走到周露白身邊，擡手遮住了那道有些刺眼的陽光。
正站在陽光下閉着眼睛的周露白，突然感覺到光線一暗，便下意識的睜開眼睛想要查看情況……
當睜開雙眼的一剎那，周露白便對上了周鶴軒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
“你……”
“沒事了，走，送你回家。”
本來是距離很短的一段路程，兩人卻磨磨蹭蹭的走了有半個小時。
周露白想要開口道謝，準備了好幾次卻都以失敗告終。真奇怪，每次她想要開口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看向他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容不下一點沙子的眼睛，讓她莫名其妙的總會有些心虛……
就這樣糾結了一路，兩人終于以極慢的速度到達了目的地。
“回去吧。”
周露白站在原地，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聲音。
周鶴軒有些遲疑，又一次開口道，“回……”
“以後就見不到你了。”
僅僅出口了一個字，就被周露白的一句話全數攔了回去。
是啊，這件事結束了，這所學校以後都不再存在了。
他們不用再頂着炎炎烈日來上課，不用再在課堂上昏昏欲睡時還要強打精神……同樣的，他們也不用再見面了。
一輪烈日下，兩個對立的身影，兩片幾乎重疊在一起的影子……一個人賴着不走，一個人也沒有出聲趕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用彼此最真實的目光，注視着此時此刻面前最真實的對方。
“伸出手來。”
沒有疑問，沒有遲疑，周露白乖乖伸出手，攤開在周鶴軒的面前。
下一秒，一張有些褶皺了的紙條被放進了她的掌心了。
“這是我的號碼，有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周鶴軒頓了頓又繼續開口道，“對了，沒記錯的話你也會去二中是嗎？”
周露白點了點頭，像是意識到了什麽。
“放心，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我在二中等你。”
話音落下，本就只有兩人的宿舍此時更加安靜下來，只有空調低低的風聲，伴随着電腦裏嬉戲打鬧的歡笑聲。
這樣的答案，是任憑向嫣再怎麽猜測，也都始料未及的答案。
這個故事裏的周露白，和現在的周露白……是很不一樣的兩個人。
那時候的周露白，脆弱，膽小，手無縛雞之力；而現在的周露白，強大，勇敢，即便是一個人也可以把自己保護的很好。
可同時，向嫣又更加的沉默……
因為那時的周露白，同時也是柔軟的，有溫度的，被很多人愛護着的。
可現在呢？
她仍然會笑，卻沒有幾次是真心實意的；她仍然會與周圍的人相處的很好，可她不能接受任何人與她有身體上的接觸，哪怕是父母；也有人還愛護着她，可更多的時間裏，她在默默地、努力地去愛護更多人……
這樣的變化，實在說不清是好是壞。
第二天，周露白憑借自身紮實的基礎，一覺睡到了下午兩點。
被向嫣叫醒之後還有些迷糊，“別鬧，我不吃早飯……”
站在床下的向嫣心口一疼，一把把周露白身上的空調被拽走了一大半，“你再不起床，飛機就要飛走了！”
“飛……讓它飛……”
話還沒說完，周露白突然從床上直挺挺的坐了起來，把一旁的向嫣吓了一大跳。
“這會幾點了？”
“兩點十三了姐姐！”
“飛機六點的？”
“嗯吶！”
“提前兩小時去機場？”
“可不嘛！”
“路上車程一小時？”
“您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在心裏盤算了一下，周露白立刻起身手腳并用的爬下了床，然後“嗷”的一嗓子沖去了陽臺開始洗漱。
幸好兩人昨晚睡覺前已經把行李收拾妥當了，所以當這兩人悠哉悠哉的還去食堂吃了碗擀面皮之後，剛好完美的趕上了停在校門口的通勤車。
剛一上車，車裏充足的冷氣便讓周露白抖了三抖。
好家夥，這溫度比起圖書館的那個空調，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幸好周露白腦子清醒，即便是在暑假回家，也還是在背包裏帶了一件薄外套。
“嫣嫣，你帶外套了嗎？”
“帶了帶了，在箱子裏，我取一下……”
忙忙碌碌了一陣子，兩人都找到了當下最舒服的狀态，然後默契的同時打開手機戴上耳機，套上頸枕開始進入睡眠模式。
到達機場好，老師和大部分同學已經在登機口候機了。看着時間還有那麽一陣，候機室的座位又是人滿為患，周露白便過去和随隊老師打了個招呼，帶着向嫣溜去了另一邊。
“咱們幹嘛去呀？”
“帶你去享受生活！”
十幾分鐘後，向嫣滿臉狐疑的提着一包麥當勞的外賣鬼鬼祟祟的徘徊在星巴克的門外。
“你确定嗎？”
“這有什麽不确定的？”
“我倆就提着麥當勞……正大光明的走進去？”
對此，周露白表示不以為然——
“其實如果你願意，你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爬進去！”
“你大爺的！”
“略略略……”
幾分鐘後，向嫣還是用“反正沒有人認識我”這句話完美的催眠了自己，然後提着一大包麥當勞跟在周露白身後正大光明的走了進去。
一陣大快朵頤之後，兩個毫無形象可言的花季少女，以一個極其沒有美感可言的姿勢癱在了星巴克的椅子上……
“吃的有點飽了……”
“沒事，吃飽了好上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