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地府教育帶師風如晦……
第7章 地府教育帶師風如晦……
慕容翌很久沒有反應過來。
他失去過什麽重要的東西嗎?這個問題似乎沒有那麽難以回答。
“我沒有失去什麽。”
也許在很久之前,他的确失去過一些重要的東西,但他總會自己拿回來,從來沒有例外。還有一部分,馬上可以拿回來。
姬少微點點頭,沒有意外他會這麽說。這很正常,大部分人不會痛快承認的。“我失去過。”
“你失去了什麽?”慕容翌問。
她怎麽會失去什麽?是在外面失去的嗎?
慕容翌仍然維持着仙風道骨的姿态,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
“最開始,我失去了我的師尊。”姬少微說。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
慕容翌的呼吸一滞。“你怎麽會失去他?是你離開他的?”
她說:“從來都是我自作多情,風如晦根本沒有心,倒也談不上是我失去。一開始就沒有得到罷了。”
慕容翌下意識反駁:“你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姬少微:“不如說是最趁手的工具。”
說着這樣的話,語氣卻是輕松的,她已經完全不在意了。慕容翌腦中想到了多日以來的疑問:究竟是誰改變了她?
答案不言而喻。
是那個他從未在意、或者是下意識想要忽略的男人。
她在外面一定過的輕松又快樂。
但慕容翌想,在這個世界上,輕松和快樂才是會害人的東西。所有壞的東西,都不是讓人感到害怕想逃避,而是用輕松和快樂,讓人沉溺堕落的東西。
但是這一次不能過于嚴厲的責怪她了,這只會把她推得更遠,那就不是慕容翌的本意了。
即便他的本性是十分毒舌和刻薄,但是當他想要獲得某人的好感的時候,依然容易。
可惜組織好的語言還沒有說出口,姬少微先開口了:“我不是玩笑,我是認真的的。”
“哪怕前輩與我對他的記憶都是不好的,但是不能否認,那是我第一個失去的人。”姬少微看向天邊的月亮,那一瞬間她的眼神就像回到了從前,從前她也是那樣看着風如晦的。
慕容翌再次說不出話來,他看着望向月亮的姬少微,要說的話又變了:“如果你想,可以在我們找到他的時候,告訴他。你是他最喜歡的徒弟,只要你願意回到他的身邊,風如晦一定不會拒絕你的。”
月亮明亮的時候星星通常不會太多,稀稀疏疏零星幾個。
“我不會。”
黑夜像一個巨大的袋子,裝着世界,而那明亮皎潔的月亮,則是這個袋子的小口。
姬少微的聲音在這個袋子中的每一處:“我會殺了他。”
這句話說的很平靜,任誰聽了都認為這不是開玩笑的。
慕容翌應該很滿意的,他仍然維持着劍仙的高冷形象。“風如晦要是聽到了,會很滿意”
這正是問題所在了。
姬少微打開玉葫蘆的手又停下,重新把塞子塞住,即便如此,還是逸散出來一絲酒香。“這是不對的。”
這縷酒香通過呼吸進入她的肺部,姬少微克制着想要喝一口的想法,保持着清醒對慕容翌說:“我離開師尊正是因此。我沒有辦法,我做不到把完全剝離情感只談利益作為理所當然。大部分時候,人都會為了利益失去什麽,對上位者卑躬屈膝或者說一些違背良心的話,做一些不情不願的事情,這些我也能做到,人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擡起頭的。但是風如晦太過了。”
慕容翌是無法理解酒香的,這味道對他來說只是奇怪。他不飲酒,劍者要保持清醒,智者要保持理智,酒會影響人的判斷,也有礙用劍。
這個時候不用他回答,他明白,此刻姬少微需要的是傾聽。
“他太過了,過分到根本沒有把人當成人。”
姬少微的眼神在觸及慕容翌的時候突然驚醒,他銀白的發絲,玉一樣的面容,全然不似真人,是不染紅塵的世外仙。
突然很難過,不應該把他卷入這件事情的。她不愧是風如晦教出來的,還沒察覺自己的心思,就知道要做什麽了——面對慕容前輩,攻心為上,讓他成為自己的劍,達成想要的目的。分明還沒有這樣想,已經在這麽做了。風如晦是這樣,自己又好到哪裏去?
姬少微跳下了屋頂,裝着酒的玉葫蘆放在了桌子上。“前輩,很晚了,我們應該休息了。”
慕容翌卻不想這樣結束。
他說:“你的目的還沒達到。”
姬少微:“我不能這麽做。”
“你可以的。”慕容翌拿起玉葫蘆打開遞給她,“并不是你一個人對風如晦有怨,我并不介意幫你殺了他。”
如果讓她困擾的源頭是“風如晦”,那麽解決了“風如晦”就是。
姬少微厭惡地別過頭,并不是針對慕容翌,只是有些事情也不是打打殺殺可以解決的,殺死風如晦,他帶來的影響也不會消除。
“沒必要,除了我自己之外,誰殺了風如晦都沒有用。”姬少微說,“我會親手殺了他。”
姬少微感覺自從重新回到這片土地,風如晦的陰影都在籠罩着她,明明人都不知道跑到哪裏了,她卻還是有種如影随形的窒息感。
她還是喝了一口酒,入口醇厚,餘韻綿長,胃裏也暖和起來,這樣好多了。
轉身離開之前,慕容翌問她:“難道你和風如晦沒有一點好的回憶嗎?”
“怎麽會沒有呢。”姬少微看着腳下灰色的石板反射着月光,“太多了,正因為确實有過,才讓人覺得煎熬。”
擡起頭,看向慕容翌:“前輩,我可以一直信任你嗎?”
“當然了。”慕容翌向她承諾:“無論何時你都可以信任我的。”
姬少微點點頭:“好,那我相信前輩。”
她和慕容翌重新坐了下來,風如晦不喜歡酒味,姬少微總能記得蓋住蓋子,然後換了茶。身邊的人換成慕容翌,慕容前輩身為劍客也不喜歡喝酒,姬少微也這樣做。
“我需要雪意的父親。”
慕容翌握住杯子的手定住了。
換做風如晦,這時候一定會嘲諷她“一個男人而已,你竟然會對他産生依賴?”,讓她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口,但在她面前的是慕容翌,姬少微放心大膽的坦誠:“我需要他那樣的人。”
“前輩還記得吧,我很早之前根本吃不下別的食物。無論是肉類還是蔬菜,每次夾起來的時候總能聽到它們在哭喊尖叫,越是靠近嘴邊嚎叫越凄厲,後來只能吃下石質的玉藤果維持健康。”
“但是這個病症在我決定不聽風如晦的話,用別人的血肉鋪就我的王道的那一天,不藥而愈。”
“時至今日,我仍然會覺得風如晦講的某些東西是對的,在讨論某一件事情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用利益得失來衡量。”
被風如晦塑造地價值觀與她的本性完全相反,每一次因為食物而嘔吐并不是某種身體上的病症,而是心理上的暗瘡。
做出了違背風如晦,遵從內心而活的決定時,她的身體完全被解放,每一處肌膚都訴說着快樂。
但是她的心在不可抑制的疼痛。
身體和靈魂,價值觀和本性,産生了完全相反的認知。
“我需要什麽來填滿空虛。”姬少微說,“如果不用正确的、正義的、光明的東西填滿,幽暗會再次侵占我的內心,說不定我會變得和風如晦一樣無情無愛,成為一個冷酷的獨夫。”
慕容翌打斷她:“不會的,他是他你是你,你不會成為第二個風如晦。”
真的不會嗎?
“我也是這麽想的!”姬少微眨眨眼,恢複了開心的樣子,又或者只是想讓他放心,“如果我變得和風如晦一樣,和他讓我成為的人一樣,那我寧願去死。”
慕容翌不想聽了:“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前輩也早點休息。”姬少微吐出了苦水,顯然放松很多,揮揮手離去。越過門檻的時候,姬少微回過頭笑着對他說:“如果前輩失去的東西還在,不妨試着找回來吧,如果需要我的幫助,我随時都在。”
就像那個人和她還只是朋友的時候,帶着剛剛離開故土、心裏一片荒蕪的她,找回了自我。
慕容翌回到了房間,小狐貍還是也被定住的樣子,他揮揮手讓狐貍恢複。
狐貍揉揉手臂不敢多說,它算是見識到了,姬少微一回來,這個人完全變了副樣子,從前說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不見了,它也不敢惹了。
“楚天清還在南疆嗎?”慕容翌突然發問。
小狐貍點點頭,情報這方面它做的還是可以的,“在呢,他怎麽會舍得離開。”
慕容翌說了一聲好,閉上眼睛在床上打坐起來。
他好像沒有繼續懲罰的意思,身體恢複過來的小狐貍忌吃不記打,沒有克制住好奇的本性,看了他幾次實在忍不住:“起死回生的神水不是被你用來為複活姬少微用完了嗎?來日她問你要,你怎麽給啊?”
當年以為姬少微已死,他什麽理智都沒有了,用完了自己的神水施起死回生之術。提劍殺入十二宮,點七星燈移魂換命,沒有一個方法找到姬少微,現在哪裏還有起死回生的東西?
慕容翌閉着眼睛,表情絲毫未變:“這不是你該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