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快被你吃死了

嘴巴裏的酸澀味道還沒散盡,新消息提醒已經來了。

就像是一顆令人驚喜的糖,擁有它的人幾乎舍不得拆糖紙。安寧把備注改成“阿文”,然後才壓抑着疾速的心跳返回聊天界面。

結果卻是舊工作群的消息。

失落之餘,他将群提醒設置成靜音。又等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主動打招呼。

“阿文?”

半晌沒有回音。

為什麽這樣,加了又不說話。等來等去等到困了,他決定不再等下去。正要關機,屏幕上卻忽然跳出語音通話請求,害得他差點将手機摔下床去。

“喂?”聽筒貼耳,溫熱異常。

“是我。”

間隔許久再聽到熟悉的嗓音,安寧心室一顫,暖烘烘的,“我知道。”

“還以為你睡了。”韓岩音量不大,有微微電流聲。

安寧不好意思說自己在等,只能故作輕松:“跟幾個朋友在玩游戲,挺有意思的,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什麽。”他聽到打火機響,“那你繼續,不打擾你了。”

這句話大出安寧所料。好幾秒他才反應過來,悶聲硬扛:“随便你。”

韓岩默不作聲。

時間就這麽一秒一秒地流逝。

好不容易重新聯系上,偏偏這個人還是這麽不會說話。安寧縮進被子,把自己藏了起來。這段時間所有的郁悶跟委屈統統湧上心頭,他在黑暗裏紅了眼圈。

許久沉默後,韓岩問:“還在麽。”

安寧嗯了一聲,鼻音有點重。

“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不用你管。”

“天氣冷,注意保暖。”

“說了不用你管。”

電話裏再度緘默。安寧賭氣,索性挂了。

韓岩又打過來,一接通就說:“我這裏信號不好。”

明明知道是這邊主動挂斷,他也不點破,該怎樣還怎樣,把人拿得死死的。

安寧揪着被子,簡直不知道拿他怎麽辦才好。你說他笨,他一點不笨,你說他聰明,從頭到腳沒一點聰明樣子。只有一件,氣人方面全國第一。

安寧栽得徹底。

他撲在床單上,臉埋在枕頭裏,左手不甘心地捶床。

韓岩問:“什麽聲音。”

他說:“修床。”

“床壞了?”

“睡塌了。”

韓岩默然一瞬:“被你?”

安寧搶白:“不然難道是被你嗎?”

說完才驚覺失言,臉一熱,撲到枕頭上悔恨無比。

還好韓岩很有風度,沒開什麽流氓玩笑,只說:“晚上睡覺動作別太大。”

一個人睡,能有什麽動作。安寧喔了一聲。

兩人極有默契地沉默十秒,随後異口同聲:“你——”

“你先說。”韓岩讓他。

因為被子罩住的緣故,安寧講話嗡聲嗡氣的:“你怎麽會突然加我,是不是最近工作不忙了?”

有一點抱怨的意思。

韓岩沒解釋,聽着像是在周圍走了幾步,然後忽然開口叫住某個人:“Steve.”

電話裏随即多了個陌生男人的聲音,由遠及近,“什麽事?”

安寧微微一怔,這才明白原來韓岩還沒下班。他立馬看了眼屏幕,都11點半了。

“今天幾點撤。”是韓岩的聲音。

“你問我?”對方誇張地道,“你問我我問誰,睡袋我都準備好了。”

同事一走,韓岩不作聲了。

怎麽就有這麽厲害的人物,招招都是吃人的殺招,在他面前獵物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安寧讪讪詢問:“還是很忙嗎?”

“臨時接了個大項目,需要加幾天班。”韓岩的聲音有一點沉,帶着些微熬夜後的疲憊。

“那你的背有沒有好一點。”

“嗯?”

“我問你的背,”安寧不自覺摸了摸自己的頸椎,“背有沒有好一點。”

韓岩聽懂以後,答得雲淡風輕:“老毛病了,躺一會兒就好。”

這樣不分晝夜的加班,沒有事才奇怪。

又默默片刻,安寧問:“你剛才想說什麽?”

“嗯?”

“就剛剛啊。你讓我先說,那你本來想說什麽?”

電話那邊卻忽然有人叫韓岩的名字,“Patrick叫你拿着電腦過去。”

安寧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害怕韓岩有事,說到這裏就要挂了。他大氣都不敢出,仔細聽那邊的動靜。只聽韓岩嗯了一聲,“知道了。”

腳步聲離去。

他心底一陣失落,強撐道:“你有事要忙吧?那下次再聊。”

韓岩卻問:“你最近怎麽樣。”

他老實答:“挺好的。今天媽媽剛動完手術,還需要住院,之後要化療六次。”

“我不是問阿姨,我是問你。”韓岩糾正,“你怎麽樣。”

安寧的心像被人輕輕揉了一下。

“我也挺好的。”他不由得放輕聲音,“平時都是爸爸做飯,還在醫院請了個護工。我負責陪媽媽聊天解悶,有時候也陪床。”

“你住在醫院?”

“一周要住四天。護工不肯過夜,媽媽晚上上廁所需要人扶。”

他以為韓岩會覺得他辛苦,或是像親戚醫生那樣誇他懂事。誰知電話中沉默數秒,韓岩卻問:“晚上睡在醫院怕不怕?”

他微微一怔:“我不怕鬼。”

“也不怕黑?”

他也當他是小朋友。

安寧不說話了。

半晌無聲,只有脈脈情緒流轉在相隔千裏的兩個人之間。

可惜又被人打破:“韓岩你怎麽還沒過去,Patrick正拍着桌子罵你。”

等人走了韓岩低罵一聲操。

安寧忍俊不禁:“你老板嗎?”

“臨時的。”他脾氣極差,“以後都不會再接他的項目。”

“怎麽?”

“他有狐臭。”

安寧終于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真金不怕火煉,這才是阿文,會諷刺人,也會安慰人的阿文。實在是難以理解,自己以前怎麽會把喬嶼當成阿文的?分明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

“可以戴鼻塞嗎?”他瞎出主意。

“你以為游泳。”韓岩低聲吐槽。

“原來你賺錢這麽不容易呀。”

“我跟喬嶼不同,凡事要靠自己。”

安寧馬上道:“誰說你跟他相同了?你是你,他是他,再說靠自己有什麽不好的,我覺得你比喬嶼強多了。”

話裏話外對他的維護,簡直叫人不忍直視。韓岩不說話,低悶地笑。

“不是,我的意思是……”

“韓岩!”有人大聲咆哮,“在等我八擡大轎去擡你?”

安寧收起話鋒,恹恹道:“你要去工作了是不是。”

韓岩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

糖果的好運就此用光。

安寧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慢吞吞地說:“那晚安。”

下次聯系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一秒鐘也珍貴。韓岩不回話,他心裏惶惶,擔心這是最後一次回光返照,又說:“咱們還是朋友,以後正常聯系就好了,你不要有什麽顧慮。平時有什麽開心的不開心的,你都可以告訴我,我願意聽。”

末了又補充:“我是說,我在醫院很閑的。”

朋友這個詞,定義很寬泛。

韓岩頓了頓,給了他一個驚喜:“下周我去臨江出差。”

安寧怔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是說臨江嗎,我這個臨江嗎?”

“嗯。”

“周幾?”

“定下來再告訴你。”

挂了電話,他捧着手機,心髒砰砰放煙花,然後縮在被子裏查下周的天氣。

周一周二有雨,周三陰,周四周五晴,周六日又有雨。最好最好就是,周三來,然後至少待兩天。

他開始祈禱周末雨下得大一點,那樣飛機就不能起飛。

半夜三點,狗都睡了,手機收到韓岩發來的消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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