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李素遙聽到聲音轉過頭,她站在梧桐樹投下的陰影當中轉過頭。傅司銘就站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站着喘着氣,一雙碧色的眼睛一如初見時,明淨透澈。
“遙遙……”傅司銘直起身,細碎的光芒打在他深刻白皙的面頰上,還是那樣驚豔的好看,只是李素遙眼裏再也沒有了驚豔。
“還有什麽事?”李素遙問,語氣平靜眉眼舒展,與平常沒什麽兩樣,甚至還帶着輕松的笑意。
原本還志氣滿滿的傅司銘看到這樣的她突然就說不出話來。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會被李素遙這副樣子給騙過,只以為她已經消氣了。可傅司銘卻知道不是這樣子的。
跟在她身邊那麽多天,傅司銘總是在猜李素遙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但他沒有一天這麽肯定以及确定她此刻心中所思所想。她這是,徹徹底底地不想要他了。
不,或許本來她也就不想要他只是沒有動手趕他走而已。
“遙遙。”傅司銘無力地重複着她的名字,李素遙皺了皺眉,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傅司銘心一抽,忽然就覺得疼的厲害,原本解釋好的說詞在她不鹹不淡的注視之下哽在喉間。他張了張口,最終只是啞着嗓子問,“你哥哥他們……”
“他們不勞你費心。”李素遙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
“我早該想到的……你怎麽可能,就這樣白白地等着被人牽制算計呢?”傅司銘苦笑一聲,“我是真的喜歡你,才這樣做的。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可能以我的條件,你連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他是典型的高富帥,家境一流長相出衆。財富與美貌,這是別人拼了命都要追逐的東西在她眼裏卻不值一提。
她太過明白,門當戶對的愛情長久以來,能夠持久的幾率往往更高一些。更何況,他的狀況這麽混亂,離家出走,抗拒婚約……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選他這個僅僅只是長得好看的陌生人。
他會給她帶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如果不攏絡她的家人,他是不可能站在她身邊的。
他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他在她身邊站得夠久是不是,她也會對他産生一些感情?他長得那樣好看,條件也那樣的好。有多少女人對他投懷送抱,她應該也會有一點點的被迷惑吧?
可原來李素遙就是李素遙,永遠都不會被那些表象的東西迷惑。就算是他站在她身邊,也不見得她真的就會這樣接受他。可笑他曾那樣期望,或許,只是或許,她會有那麽一點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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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終究是理智的。
但即使是這樣,他還是想問她,“奚曉說,你有過……”他頓住,有些小心翼翼,深吸一口氣才敢說出口,“你喜歡我,雖然只是喜歡,但我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素遙沒什麽情緒,坦坦蕩蕩地點頭,回答地爽快,沒有一絲猶疑或隐瞞的痕跡,“是。”
那一瞬,傅司銘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受,就像是看完了一場盛大的煙火。又是寂寥難受又是震撼。
該怎麽辦才好呢?傅司銘覺得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走了。”李素遙看着傅司銘那副呆呆愣愣的樣子,眼中一絲情緒也沒洩露,可內心裏卻是暗贊一聲他的演技。
從他将她丢給他的未婚妻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相信他了。
“遙遙。”傅司銘慌張地叫了一聲。
“散場了,傅司銘。”李素遙轉身,側頭看着傅司銘,“我沒興趣陪你這個大少爺玩什麽愛情游戲。你和你未婚妻,和你的家族的事與我無關。”
傅司銘不是傻子,雖然他最近碰上李素遙智商捉急,呈滑鐵盧式下滑,但他好歹還是有些存貨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李素遙的想法。
他其實真的不知道,他的未婚妻會做出那些事,可顯然李素遙并不相信。
傅司銘急的直直搖頭,可越是急他口中卻越是說不出話來。
他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李素遙一腳跨出行道樹的陰影,穿過馬路,而他只能呆在原地。
明媚的陽光仿佛是一天燦爛的冰河,亘在兩人中間。
他走不過去,她不會回頭。
傅司銘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許久以後,他才掩面喃喃道,“我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她們會那樣做的。我真的不知道……”
多麽蒼白無力的解釋,傅司銘說着說着,也沒了聲音。
他在他的家族之中安插了人手,卻偏偏忽略了從小愛慕他的未婚妻。說出去誰信?別說她了,連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居然犯了如此愚蠢的錯誤。
可他就是犯了這樣的錯誤。多麽愚蠢,他向來愛算計人,上輩子這輩子基本上都是沒吃過大虧卻頻頻在他在意的人身上栽跟頭。
上輩子還有她,在他和他哥哥關系最岌岌可危的時候出現,點醒他。可這輩子,他對她犯了同樣愚蠢的錯誤,他又該怎麽辦呢?
“你為什麽不記得呢……為什麽偏偏忘了以前的事……”傅司銘捂着臉,手上冰涼一片。
如果沒有忘掉前世的那些事,如今我們是不是會落到更加好一點的地步?
傅司銘憂郁心碎的樣子驚豔了一片路人。有個小姑娘受不住,跑上前來抽出手巾對他說,“你別傷心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獨留一枝花呢,你看,我就不錯是不是?”
小姑娘俏皮地說。
傅司銘放下手,他低頭看了一眼笑得甜甜的女孩子,只是一眼,那個女孩子就漲紅了臉。一陣風吹過來,梧桐葉子飛下來幾片,場景看起來美好又溫馨。
周圍的人都為女孩的勇氣和鼓掌,傅司銘只是冷着張臉垂下了眼睑,“你不懂……她是我的信仰,我愛她,如同愛我自己一樣地愛她。”
他不能說,他愛她超過他自己。他知道自己的自私,如果他愛她超過他自己,他一定會默默地看着她直到終老。可他做不到,他是那樣地愛她,渴望她。
“她有什麽好的,你……”女孩子是看過李素遙相貌的人,她實在想不通,不過是那樣一個普通的女人,有什麽好值得這樣一個帥哥惦記的。她自己就比那個女人要好看許多。
她笑眯眯地說,話到一半卻被傅司銘陰郁殺伐的眼神給驚住,吓得倒退半步。
傅司銘什麽話都沒說,冷着張臉向前走去,他輕輕地說,“你們為什麽都想拆散我們?”
剛才那個大膽而熱情的女孩子被他語氣中的戾氣和殘忍吓得起了一聲雞皮疙瘩。她匆匆忙忙地走了。
看戲的一群人見此,也就三三兩兩地散開了。
李素遙之于傅司銘其實不是簡簡單單的,傅司銘愛着的人。李素遙是傅司銘的信仰,是他航程中唯一的指南針導航卡,是冬天裏最後一點碳,是他迷茫人生中最後的光芒。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段被衆人遺忘的歲月裏。他和她的相遇,并不是那麽美好。陰謀詭計,金錢交易,怎麽樣都不算浪漫。
他和她都已經年近不惑,可她還是一副二十幾的樣子,除了更加深的演技,和現在的她幾乎相差無幾。
那時的她,明明已經有了滔天富貴卻依然穿着最普通的衣物,頂着一頭碎發,背着一個老舊的登山包,看起來是個典型的背包客。
她告訴他,她叫蕭姒。姒,毀掉一個國家的女人的名字,明明不是什麽好字卻被她拿來用。真是個奇怪的人,傅司銘想。
她以路人的姿态闖進他的生活裏。他那時正是最心高氣傲的時候,事業有成,家族地位穩固,兄弟關系和睦。
傅司銘其實并不是那麽看重財富的人,可是他看重他的哥哥。
他的哥哥是一個沒有經商天賦的人,他想成為一個畫家。傅司銘想的很簡單,既然哥哥想成為一個畫家,那他就擔起家族這個擔子。
可他沒有想過,這會成為他哥哥心中的一根刺。
他太過自信自負,他花了大筆的錢将他哥哥捧上了知名畫家的寶座,為哥哥擺平他不想要的未婚妻,為哥哥擋去那些他不想要的酒宴應酬。
可他從來沒有想過,哥哥是否願意接受,是否明白他的苦心。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以為,哥哥是明白的。直到她的到來。
她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這兄友弟恭和睦關系下滿是斑駁的腐朽,讓他認識到了,他一直以為的美滿不過是遮遮掩掩的不堪。
他至今記得他最後看到她時她那雙眼睛,形态上算不上漂亮,卻一眼就驚豔了他。
那雙狹長的丹鳳眼裏總是蘊含着笑意,卻好像全世界的倒影都投不進去。
她手把手地交他修複這段隔閡甚深的關系。她對他說,“你和我太像又太不像。所以我想要幫你,這就像是幫我自己一樣。”
傅司銘似懂非懂地看着蕭姒。
那時,蕭姒只是笑着垂下眼睛,說,“你看,我們都不是什麽好人,活在陰謀與欲、望之中,卻只不過可憐巴巴地奢望這一份溫暖。”
“那不像呢?”那時的傅司銘明明已經是中年大叔,一個大家族的領袖,世界排名前十的富豪,居然做出一副乖乖聽講的樣子,這惹得李素遙撲哧地笑出聲來。
“我們對待所愛的人的方式不同啊。你太強而我太弱,所以我們終究會失去。”蕭姒聲音低了下去。
“你的家人怎麽了?”傅司銘問。
“死了。”蕭姒回答的幹脆利落,臉上還是那樣的雲淡風輕。
傅司銘噎住不敢再問。東方人的眼睛是純黑的,有種奇異的神秘感。像是一口深幽的古井,傅司銘一望進去就是漆黑一片,仿佛能把人吸走一樣,深沉而隐秘。
他的心隐隐有些心疼,或許是同情又或許是同病相憐地想到了自己。
他看着蕭姒的眼,那時候不知怎麽的忽然就對她說,“我們結婚吧?”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不好意思,說是要兩天一更的,但真的抽不出時間來更新。要期末考了,平時不怎麽用功的作者君正每天都頭懸梁錐刺股地挑燈夜戰。我不想被拖去補考啊!我前年被拖去考微積分,去年被拖去考概率論,寒假回來的學校真的陰冷陰冷的,空調怎麽打都不給力,不想再來一次啊!今天空一點,等下還有一更,雙更,算是補償一下。謝謝大家能夠看我的文,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