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傅司銘笑意溫潤，一雙剔透的眸子像是上等的貓眼石，彎成一抹透亮的歡愉，

“我就說，為了這樣的原因自殺，不是你的風格。果然吶。”

李素遙看着傅司銘眼中的流光溢彩，她想起前些日子她對他的不聞不問他那委屈而又堅韌的神色，忽然就什麽都說不出話來。

說到底，李素遙一直不肯接受傅司銘不過是覺得，這家夥的條件太好。他的身邊有太多的選擇，比她李素遙好的又太多太多，可他偏偏執着于她一個人，執着到令她覺得匪夷所思的地步。她并不能相信，他會真的愛上這樣一個她。

可如今，聽了好友的敘述，一切又都變得不同。

她覺得如果是按照前世兩人的條件，那麽傅司銘喜歡上她也未必沒有可能。

當時的她和他都有着龐大的資産。而他倆相遇的時候，她由于年獸的緣故，依舊保持風華正茂的狀态。可他已經是人近中年，再加上他不好好運動保養。從形态外貌上來看，他們倆甚至還算是旗鼓相當。

那時的他們算是真真正正的門當戶對，條件相當。

李素遙聽了好友的話，她開始相信傅司銘的真心。她開始相信，或許，前一世兩人情誼的種子就已經被傅司銘種在了心田裏，然後在這一世的時間裏慢慢地把這顆種子種成了參天大樹。

李素遙回想着傅司銘這兩天委屈的樣子，頓時覺得愧疚難當。

她慢慢地聽着好友的敘述，可到後來，她就覺得不對勁。

封謝之前的話李素遙覺得很正常，可到最後的時候，她對于李素遙的行為的描述卻陡然之間變掉了。

雖然這種轉變是潛移默化的，細膩的，但她還是覺得不對。這段話之中有着深深的違和感。

組織裏曾經告訴李素遙，她自殺是因為愧對養父母。而封謝則告訴她，她自殺是因為覺得愧疚，愧疚自己為了報仇而做了違背自己道德觀的事情。

她原本就覺得組織裏的那一套說法很可疑，可沒想到今天聽到一個更加可疑的說法。

聽到組織裏的人說法可疑的時候，她尚且可以告訴自己，這是組織裏面搜索到了各種消息以後，他們自己給安上了一個較為合理的自殺理由。雖然她一度認為，按照組織裏的人看她的眼光，應當是猜測她又要做什麽壞事兒了才去自殺的。畢竟從哪裏來看，她都不會是什麽會無緣無故自殺的人。

Advertisement

可李素遙現在确信，組織裏之所以會認為她是因為愧疚而自殺，大半是受了封謝的影響。

封益作為死後就一直跟在她身邊的阿飄，她所說的話可信度不是一般的高。而封謝說陳述的事實無疑也在引導着組織成員的想法。

封謝說李素遙可能是因為受不了道德的譴責才選擇自殺，可組織裏并不怎麽相信這個理由。于是他們開始另找理由。由于受到了封謝的影響，他們也多是往李素遙是因為情感起伏或是內心道義方面而自殺的方向去思考。

所以最後，他們找了個比較能夠令人接受的理由，那就是，她是因為接受不了自己的原因導致了養父母的死亡。所以報仇成功以後，過不了心裏的拿到坎兒，以死謝罪了。

可事實不是這個樣子的。李素遙深知自己不是那樣的一個人。

封謝作為常年生活在她身邊，事無巨細都一直看着她的人。她說她是為了道義而自殺，如果封謝的記憶是真的話，那麽李素遙認為她就一定是為了道義而自殺的。

可封謝的敘述其實是有問題的。她的複仇其實很早之前就做好了。可她之前一直都沒怎麽想到道義的問題，偏偏突然就開始忏悔了。

更何況，李素遙對于道德這種東西其實真心沒什麽大的感官。她一直覺得那是一個模糊的東西，也真的沒有什麽深刻的道德觀念。

李素遙認為，道德觀不過是人類社會，為了社會和諧和發展所自然而然地制定的一套游戲規則而已。她雖然一直遵守，卻也沒把它看得那麽重。

更何況，她的道德觀一直都是有冤報冤有仇報的，她不認為沒有什麽契機，她會突然之間忏悔到自殺。

再說組織的說法。更加不可能了。她如果真的覺得對不起父母，她當時報完仇就可以自殺了何必要拖那麽久？

當然據說李素遙在前世的時候曾經和人有過什麽約定，據說是要幫助一個家族企業培育接班人。而在接班人成熟以前，由她來管理那個龐大的企業。

衆人都認為她是為了履行約定才拖了這麽久自殺。

可她都決定連命都不要了，還會去管什麽勞什子約定嗎？她李素遙真心不是這麽崇高的人。

這樣一來，李素遙斷定她自己是絕對不會因為上述原因而自殺的。但是，在封謝說來，她确實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自殺。甚至在自殺之前還躲在房間裏忏悔平生的事跡。

李素遙斷定這是不可能的，由此推測，封謝的記憶說不定是假的。而改變她記憶的人說不定就是她自己。

她引誘了年回溯時光，而自始至終其實封謝都知道。她知道可能組織裏會在這一系列的事情以後會開始調查她。于是早早地改了封謝的記憶，借由封謝的口将組織的思路引向了另外一方。

這麽一想，有很多事情都開始解釋得通起來。比如，她那個失掉的半部分記憶，恐怕也是和這個有關。

推導出了前因後果，李素遙想到了傅司銘。聽封謝說他和她曾經有過一段暧昧史。可為什麽偏偏是傅司銘擔任了充當被年獸附身的這麽一個角色呢？

這樣太過于巧合了，李素遙不禁問自己，是不是前世的她早就算計好了一切，而傅司銘也是這種種算計背後的一環？

這樣的想法，讓李素遙覺得難過。她回想起傅司銘和她之間的種種。她想，會不會其實傅司銘是因為發現了這一切，所以受了傷害，如今才想要讓她嘗嘗被背叛的味道？

他未婚妻的那些動作，又會不會是他默許下的報複中的一個環節？

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一回事兒。李素遙堅信，她不是這樣一個會玩弄別人感情的人。可她又覺得這樣的事情太過合理，更何況，做那些事情的是十多年以後的她而不是現在的她。

這個世界上萬事萬物都在變化，誰知道十年以後的她還會不會是現在的她呢？她現在做不出這樣的事情，那麽十年以後呢？

李素遙看着傅司銘俊美無鑄的面頰，咬着下唇，良久，她勾了勾傅司銘的手顫抖着說，“對不起。”

“我也不太知道，我到底有沒有對你……”

傅司銘很快地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默默地回想了一下上一輩子的事情忽然靈光一閃說，“你沒有。”

傅司銘解釋道，“那時的年獸其實只是想要找一個人類來借力而已，找誰都無所謂的。

它那個時候似乎是被咒術給困在了那裏，我遇到它的地點是在我們家族城堡的地下車庫裏。

平常我都是等在門口等司機把車開過來的，至于那個地下車庫，我是三四年都不會下去一次的。

你真的是想要設計我的話，那麽你就不應該把那只年獸困在那種地方。而是放在書房或者是我的我是。因為如果是放在車庫的話，被年獸給盯上的，照概率來說的話，肯定是我家司機。”

李素遙聽着傅司銘的話，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他。

樓道的燈因為沒有了聲音，過了沒多久就滅掉了，一下子兩人陷入了黑暗之中。

許久，傅司銘聽到李素遙的聲音從黑暗之中傳過來，很輕卻很鄭重。

“無論怎麽樣都是我欠了你的。我設計了你也好沒設計你也好。都是我欠了你。”

冬日的天氣冷得肅殺，可李素遙的聲音如寡淡卻如堅冰一般冷而堅定，讓傅司銘覺得他一陣心疼。

“你是為了報複也好，不是為了報複也好。上輩子既然我曾經和你有過一段情緣，就這樣舍棄了你，就是我的不對。

如果你想要報複我給你帶來的種種，那我無話可說。我會努力愛上你，然後讓你狠狠地抛棄，這樣，可填你心頭之恨？”

“即使我沒有利用你，我還是欠着你的……”

“遙遙你不用自責。你真的沒有用那樣的手段來對付我，一切都是巧合。”傅司銘說，“你也沒有錯，一直都是我單戀你，你從來都沒有正式回應過我。”

“可我聽封謝說，我對你的動作有些很暧昧。這是不對的。”李素遙說，“傅司銘，你還願意做我男朋友嗎？”

傅司銘聽到這樣的話心中一跳，他感到之前沉重的氣氛似乎散去了不少，“嗯，願意，當然願意，我一直都是那樣地喜歡着你。”

“那做我男朋友吧，傅司銘。”李素遙說，“無論是因為什麽，我都必須給你一個交代。”

聽到交代這兩個字，傅司銘的心中某處似乎被戳了一下，細微地疼。他之前明明用了那樣多的手段，甚至卑劣地妄想通過她的家人她身邊的朋友來逼她就範，可是此刻，他聽到她的話卻分明覺得那樣的難受。

“你不用勉強自己。”傅司銘的喉嚨發緊，老半天才擠出這麽一句話來，他的心中的情緒百轉千回卻是一樣都無法對她說出。黑暗之中，對方的人影模糊，他有些慶幸她看不到他臉上的狼狽。

他是多麽地愛她，像愛自己一樣地愛她。他之前千方百計地想要留住她，手段盡出。那時的她生氣懊惱，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麽不正确的事情。

可是今時今日，她站在那裏，黑暗之中，她的聲音堅定地令他疼惜。他忽然覺得無法勉強這樣一個人。上輩子，這個人，曾經在他最黑暗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援手。這輩子，這個人貫穿了他整個過去，她是他的靈魂導師，在他最迷茫的那一段日子裏，只要看看她的努力，她的微笑，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他怎麽可以去逼迫這樣一個她呢？他怎麽舍得拿着她的善良來成全自己的私心呢？

傅司銘一直不能理解愛到成全，可是這一刻，他看着他愛着的人那模糊而倔強的身影，他忽然發現，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他已經學會。

李素遙和傅司銘是一對奇怪的組合。雖然他們很多時候都是滿滿的誤會和猜疑，但是在某些時候卻能夠出奇地了解對方。

就比如現在，李素遙透過淺薄的光芒，看着傅司銘在黑暗之中那不甚清楚的影子，她明白了傅司銘此刻的想法。

李素遙忽然一蹬腿，碰碰的聲音回蕩在樓道之中，燈光驟然亮起，她彎着細細長長的眼睛對傅司銘說，“我沒有勉強，也沒有逼迫自己。

我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能夠愛上你的機會。

我以為，所謂的愛情應當是細水長流的。一點一點靠近，一點一點累積。直至彼此成為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我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愛上一個人的機會，并不是勉強，你要不要這樣一個機會呢？”

傅司銘睜大了眼睛，然後忽然輕聲一笑擁她入懷，他聞着她發尖淡淡的清香悶聲笑了出來，“要。”

“我要。”

“遙遙，遇見你真好。”

遇見你真好，封謝說得對，你是如此的善良。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第一卷，咳，我會大修，但是不影響到後面的劇情，前面的會鎖掉，然後修一張就開一張嗯，就是這樣，然後再來個遲到地拜年，祝大家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