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貼身保護
他沒怕。
白渺心想。
和這個比起來,他更想知道自己什麽時候能把衣服放下來。
居委會裏,白渺被迫撩起T恤。
袒胸露乳,被慘無人道地圍觀。
不常見陽光的胸膛白得亮眼,肌肉線條流暢。
在胸膛正中心,像是胎記一般的暗紅色圓形斑痕正随着呼吸起伏。
幾個居委會的主任副主任輪番上前查探,表情是如出一撤的難看。
看他們的表情,白渺懷疑自己快死了。
敖主任朝着站在遠處的朔沉深深地彎腰拱手,頭也不敢擡:“不成,實在無法安全剝離寄生血蟲……”
朔沉目光一直落在白渺的胸口的斑痕上,神色莫測。
白渺手指微動,“唰”地把衣擺放下。
再被盯下去,他都懷疑他的胸口要被盯穿了。
“三個月零十二天。”朔沉突然開口。
他的目光終于從白渺胸口移開,落在了敖主任他們身上。
“從第一個鬼到現在,你們都幹了些什麽?”
Advertisement
敖主任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他斟酌着語句,小心地說:“畢方還沒趕回來,在下馬上将其召回來,全力搜查寄生血蟲的源頭……”
金烏突然騰地轉身,化為一道金光飛掠出居委會。
敖主任頓了頓,說完剩下的話:“早日誅殺操縱之鬼怪。”
朔沉:“若等你們,他早就死了。”
敖主任和青丘的臉色不由有些難看。
“他們之前都忙着肅清居委會內部被寄生的鬼怪了,大家也沒想到這玩意會寄生在人類身上,措手不及之下才中的招。”
白渺冷靜地說:“我相信大家會早日找出幕後黑手,将這玩意去掉。”
在加入居委會後,白渺早就對這種情況做了心理準備。
等事情真正發生了,他倒是比想象中更冷靜。
朔沉回頭望向他。
他說:“不用他們,我會弄死它。”
這是朔沉第二次說這句話。
白渺只覺得怪異。
整個居委會對他的态度都很怪異,原本朔沉避他如蛇蠍,現在也怪異起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人好。
即便是父母對自己親子,那也是只是因為他是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
白渺掩下心底的疑慮,若無其事地對朔沉一笑。
“麻煩你了。”
在踏出居委會大門前,白渺突然回頭一看。
他身後的朔沉停下。
朔沉就站在白渺身後三米處,安安靜靜地看着他。
白渺:“一起同路回去?”
朔沉:“保護你。”
原來剛剛感覺朔沉跟着他,不是錯覺。
白渺:“就在小區裏,應該不會有事。”
朔沉沒說話,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青丘道:“這種寄生血蟲直接作用于靈魂,我們不一定能趕得上救援。”
他收起臉上一貫的微笑,認真地說:“這種寄生契合某種天地之道,在天道之下,這種聯系之間發生的事受天道承認,或許只有朔沉大人還來得及救回白先生的靈魂。”
于是白渺和朔沉一前一後地回去。
電梯朔沉也不肯一起上,等白渺走出電梯,朔沉已經到了。
白渺回到家,先裝了一大杯水,然後幾大口喝下。
等了一會,都不見朔沉進來。
他探頭看向站在門口的朔沉,問道:“怎麽不進來?”
朔沉不言不語,依舊站着不動。
白渺恍然大悟狀:“原來不是貼身保護嗎?那我在家被拖走了怎麽辦?你來得及救我嗎?”
朔沉:“……”
朔沉無言地看着他,扭頭就往對面的雕花大門走去。
“唉,等等。”
白渺忍下笑意,跑進書房把挂在牆上的畫取了下來。
“之前擅作主張給你畫了一幅畫像,有興趣看看嗎?”
朔沉一擡手,白渺手裏的畫卷便淩空飛出,輕輕落在了他的手裏。
他展開畫卷,目光落在畫卷上。
白渺盯着朔沉的表情,試圖在上面看出一絲情緒。
……毫無波動。
或許也不是毫無波動。
只是那些情緒統統都被掩藏在了極深的漆黑大海之下。
半晌,朔沉目光微動。
他說:“畫得很好。”
說完,他拿着畫卷轉身,一步踏進半開的大門。
大門轟然關閉。
白渺:???
等等,他怎麽把畫給拿走了?
他沒說把畫給他啊?
白渺瞪着那扇緊閉的雕花大門。
半晌,他搖頭失笑。
也罷,那副畫本身畫的就是朔沉,他拿走就拿走吧。
關上門,白渺的目光落在黑色相框裏面的兩個人上。
他撥出了老頭子的電話。
“嘟……嘟……”
白渺一愣,居然打通了?
“小渺渺?”電話接起,一個中氣十足的中年男人聲音傳來。
白渺張了張嘴,出口的第一句就是:“別叫我小渺渺!”
聽着跟小喵喵似的。
讓他想起以前老頭子逗小貓一樣逗他的灰暗記憶。
對面一陣大笑。
白渺:“你又去哪了?”
對面的信號不是太好,電流聲嘶啞作響。
“我還在青城呢,快遞收到了嗎?”
白渺嗯了一聲。
“好好,你最近……等等別催……你最近怎麽樣?搬進夕陽紅小區了嗎?”
白渺眼簾微動。
他開口問道:“你為什麽……”
“……催什麽催!連給兒子打個電話的時間沒有……”
老頭子的聲音遠了點,像是在罵那邊的誰。
白渺剩下的話啞在嘴裏。
老頭子:“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我還好。”
白渺輕描淡寫地掠過這個話題,“又忙着去拯救世界?”
“哈哈,你爹我正準備勇者大戰惡龍……等這件事處理完了,我回去看看你。”
白渺雙眼一亮,還想再問,老頭子那邊卻又來催了。
白渺抓緊時間問了近況,确定老頭子仍舊龍精虎猛,才挂了電話。
他終究是沒有告訴老頭子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他揉了揉頭發,去書房拿下一本破爛古籍。
一頁頁仔細翻過,他試圖根據寄生血蟲的特點在其中找出信息。
坐着等死可不是他的風格。
……
睡夢之中,白渺隐隐感覺到有什麽在拉扯他。
他煩躁地翻了個身,拉扯感依舊在,還越來越強。
耳邊還有模模糊糊的叫魂聲——
白渺猛地睜開眼,擡手就是幾張符甩出去!
雷劈火燒水沖,直炸地對方吱哇亂叫。
白渺反手從枕頭下抽出桃木劍,掀開被子的動作一頓。
“蓬頭鬼?”
一片狼藉之中,蓬頭鬼一身花花綠綠的衣服焦黑濕透,一頭針刺頭發蔫蔫地垂下來,還在滴水。
它試圖把自己濕噠噠的頭發重新攏起來,慘兮兮地問:“為什麽攻擊我?”
白渺皺眉反問:“你怎麽在我房間裏?”
蓬頭鬼:“叫您起床啊。”
白渺握着桃木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拳頭硬了。
他面無表情地把桃木劍往被子上一摔。
“什麽事,說。”
蓬頭鬼縮了縮脖子,“我們發現了一個被寄生的人類,現在那人類被送進社區醫院了,敖主任讓我來通知您……”
白渺:“他怎麽樣了?”
蓬頭鬼如實說:“如果不是白先生的符,他可能已經死了。”
他的符?姜元?
姜元的家不就在綠鐵門的正下方嗎?
白渺迅速洗漱完換好衣服,蓬頭鬼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白先生,我們快走吧。”
“等等。”
白渺彎腰,拎着蓬頭鬼的衣領把它往卧室的方向一丢。
蓬頭鬼一臉懵地轉頭看他。
“什麽時候清理好,你什麽時候走。”
白渺指着卧室,面無表情。
蓬頭鬼抱着被塞進懷裏的拖把,癟着嘴站在一堆水漬前。
白先生突然變得好可怕嗚嗚嗚嗚……
社區醫院住院部頂樓。
病房外,青丘對白渺和朔沉展示手心的焦黑碎紙。
他說:“就在他手裏攥着,三張符紙都已經損毀。”
白渺的目光投向病床上挂着呼吸機的人。
姜元臉色蒼白,雙眼緊閉,胸口的起伏極近于無。
他的病服解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了胸口上的暗紅色圓斑。
“他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白渺問道。
青丘:“昨天魍魉鬼還看到他正常地活着,當時借着人類崽子的生氣掩蓋,魍魉鬼沒發現不對,今天大頭鬼又看了眼,就發現他昏迷在家裏。那個破爛神像已毀,應該是與您在同一時刻或者更前的時候被寄生。”
白渺想起什麽,低頭在手機上翻找。
他記得姜元告訴過他直播間的房號。
直播網站內,白渺很快翻到姜元昨晚的直播屏錄。
姜元是個小有名氣的游戲主播,昨天他下午開播,沒開攝像頭。
但是顯然昨天他玩得很差,心不在焉,也不怎麽開口。
彈幕上全是罵他的。
到了晚上九點二十左右,全程夢游的角色突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被敵方一刀收下人頭。
在彈幕一波爆發和掉粉後,視頻突然一停,直播突兀結束。
白渺沉默地收起手機。
“昨天晚上九點到九點半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九點?”
青丘想了想,神情頓時微妙起來:“金九日到處發瘋,把發現的被寄生鬼魂通通清理了。”
姜元出事的原因不言而喻。
因為被寄生鬼怪被大量清理,所以姜元被抽了生氣。
白渺冷靜地問道:“我的符都已經化成焦炭,為什麽他不再繼續取走姜元的命?”
姜元受到攻擊時沒有人發現,那對方沒道理臨門一腳又放棄了。
除非……
青丘笑了笑:“放長線,釣大魚。”
白渺沉默。
他又問道:“昨天的命案有進展了嗎?”
青丘:“已經查清楚了,那幾個人類崽子屠殺動物做祭品,誰知道其中一個人突然發瘋,虐殺其他人,死前兇手被人瀕死反殺,全滅。”
白渺皺了皺眉:“可是現場沒有一個全屍。”
青丘意味深長地說:“這是人類崽子的官方說法。”
有鬼。
有人死後化成鬼魂,把所有人屠殺幹淨。
有鬼魂,必定有人先被殺死。
先死的人究竟是祭祀者,還是……
祭品?
現在想想,從李文鬼,到汗衫男鬼和紅裙女鬼,通通都與綠鐵門那戶有關。
恐怕金九日他們也是忽略了社區裏的人類,才漏了過去。
白渺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眼底一片冰寒。
“還有其他線索嗎?”
青丘搖頭:“那家夥很雞賊,所有潛伏在鬼魂身上的寄生血蟲通通沒有與主體聯系,只有在鬼怪發狂的那一瞬間,在煞氣的掩蓋下把所有能量傳輸回去,并随着鬼怪死亡而死亡。”
所以現在還是只能等對方出招。
太被動了。
青丘很快離開病房,敖主任等人通通都離開山海社區追查寄生血蟲,需要靠他主持居委會大局。
白渺在病床邊坐下,端詳姜元。
這才隔了多久,姜元又躺在病床上了。
就連病床前不知誰放的一袋蘋果,都熟悉的很。
如今他臉色蒼白青灰,白渺看了看他的面相,又翻過他的手看他的手紋。
命裏大劫應驗,若是挺不過去,姜元就沒了。
白渺又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從沒這麽認真地看自己的手紋。
白渺的手紋還算清晰規整,但他自己看,卻只覺得一團亂麻。
算命者永遠都無法看清自己的命。
或許不知什麽時候,他就會像姜元一樣,呼吸微弱地躺在病床上……
白渺有些焦躁。
他站起來,來回踱步。
他又拿出手機按了幾下,撥出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
白渺“啪”地挂了電話。
死老頭子不知道跑哪去了,又不在服務區。
白渺用力捏了捏眉心。
老頭子多久才會回來?他還能不能……
“白渺。”
白渺擡頭,對上朔沉沉靜的淺金色眼眸。
他猛地一個激靈,仿佛一盆涼水兜頭潑下。
他不對勁。
白渺深吸一口氣,轉移注意力地拿起桌上一個蘋果。
“吃嗎?”
朔沉微微搖頭。
白渺拉過垃圾桶,低頭削蘋果,塞進嘴裏大口吃完。
他低頭擦幹淨手和水果刀。
昨晚姜元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個寄生到底有沒有其他方法去除?
不如把他胸口的印記,挖出來看看——
“哐當”一聲。
水果刀從白渺驟然僵硬的指尖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