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去吧,神會垂憐那個最忠……
朔沉擡眼。
白渺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連連後退。
最後他竟然奪門而出,“嘭”地一下甩上門。
靠在病房外的牆上,白渺閉着眼,抖着手大力揉按的太陽穴。
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叫魂聲依舊陰魂不散。
——小可憐,殺了他吧,只要殺了他,你想要的一切吾都會給你。
——把你的刀捅進他的胸口吧,反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閉嘴!
白渺突然倒抽一口氣,用力扯着胸口的衣服。
一股冰冷的涼意從胸口蔓延而開,熱量從胸口不斷流失。
——讓吾看看你想要什麽?金錢?權力?美人?
——還是……
“嘩啦”一聲,有什麽東西兜頭罩來。
叫魂聲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白渺猛地睜眼,眼前一片黑暗。
他伸手抓住蓋在頭上的黑色長袍,想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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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沉:“別動,我去去就回。”
白渺頓了頓,把手放了下來。
他頂着腦袋上的長袍,摸索着走到走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後腦勺輕輕靠在牆上,白渺閉上眼。
心跳快得不正常,無力和虛弱感席卷全身。
不知過了多久,白渺突然驚醒過來。
他沉默地低頭從褲兜裏摸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青丘,我在社區醫院住院部,麻煩來接我一趟。剛剛……”
“怎麽了?”
熟悉的聲音隔着長袍傳來。
白渺的聲音頓住。
他擡手扯下長袍,就對上了朔沉的淺金色瞳孔。
白渺遲疑着,說:“我以為……你沒這麽快回來。”
朔沉微微皺眉,眼裏掠過一絲暗湧:“它斷得太快,我沒追上,但大概知道它在哪個方位。”
白渺若有所思,攥着手機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
他豁然擡頭:“我知道了。”
“寄體和主體之間是一個等價交換的關系,主體為寄體實現願望,以此從寄體身上掠取生命和力量。他能無聲無息地攻擊我和姜元,是因為我們在不知情的時候被實現願望了。”
“我早就被盯上了,李文鬼……不,在紅裙女鬼那個時候。”
“為什麽不殺姜元,因為它知道我就在附近。一旦我沒按它說的殺了姜元,它就掠取生命來懲戒我。”
白渺冷笑一聲:“它把自己當神了。”
“同是寄體的人類之間互有感應,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反向追蹤,找到它的藏身之地。”
白渺說着,臉色慘白,眼神卻亮得驚人。
朔沉一時怔住了。
半天不見朔沉回應,白渺擡頭看向朔沉。
朔沉目光微斂,掩下眼底的波瀾。
他說:“不用你來,我們就能解決。”
白渺:“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它只會更隐蔽。”
朔沉:“不行。”
白渺皺眉:“我不是脆弱的瓷娃娃。”
朔沉卻态度強硬,甚至讓青丘找了兩個工作鬼員守在病房門口,不讓他再去找姜元。
白渺:“那我去心理咨詢……”
敖主任觑了觑朔沉,小聲對白渺說:“白先生,心理咨詢室也不安全。在幹掉那個家夥之前,您先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白渺沒有再多說什麽。
他安安靜靜地回家,只留給朔沉一個沉默關閉的大門。
心理咨詢的業務也因為間接導致白渺出了事,而無限期擱置。
一連兩天,白渺都在家裏翻着一本古籍。
反正現在算是工傷假,他也不用去居委會上班。
聞從泉就在這時突然打了個電話過來。
“神棍,最近在哪呢?”
白渺:“在家,休工傷假。”
聞從泉一下緊張起來,“什麽?你受傷了?傷哪裏了?”
“沒事,一點小傷,不方便出門。”白渺随口說。
聞從泉松了口氣:“行,我抽個時間來看看你……你出不了門也好,還記得上次我們在沙縣抓到的那個變态殺人犯嗎?”
白渺:“怎麽了?”
聞從泉:“他逃出來把他爸給殺了,還是虐殺!我爸讓我最近小心點……你說這種反社會的神經病怎麽也不看牢點,居然還讓他跑了出來……”
白渺眼皮一掀,放下手中古舊的《易經詳解》。
“嗯,我知道了。”
白渺從老頭子那堆破爛裏翻出一個陳舊包漿的龜甲、古舊的銅錢和一個香爐。
沒想到他有一天也會求助于這種封建迷信的東西。
但他也沒別的辦法了,只能一試。
他拿了筆和紙寫下自己的名字和生日,用手機看了眼時間。
香爐就擺在客廳的桌子上,白渺淨手後燃香,閉眼深呼吸幾次。
“高蒼不言,叩之即應,列聖有靈,感而自通。某性虔誠,有事關心,狐疑猶豫,不能自決。兇吉得失,惟卦是憑,仰望聖慈,明彰昭報。”
直到心中沉靜無垢,白渺輕聲默念,抄起銅錢放入龜甲內,雙手攏着龜甲搖起來。
“嘩啦嘩啦……”
無形的氣流圍繞白渺隐隐而動。
在某個瞬間,他似乎到了一個玄而又玄的境地。
白渺手一松,三枚銅錢從龜甲之中掉落在桌面上,滾動着落定。
他一眼掃過,在紙上記下結果。
連着搖了六次,占得雷山小過變雷地豫卦。
雷山小過,亨,利貞;可小事,不可大事。
小過,飛鳥遺之音,宜下不宜上。
九三變卦雷地豫,下坤上震,因順而動,和樂之源。
世爻為官鬼爻而動,又化官鬼爻,災禍重重,大兇。
遇貴人,或可得一線生機。
一見這卦象,白渺腦海裏瞬間閃過這幾句。
而後他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雷山小過屬兌宮,兌宮主西。
殺人犯在他的西邊!
從山海社區往西邊,是餘無大學的方向。
近乎直覺一般,白渺覺得就是在餘無大學附近了。
“你要去哪?”
白渺平靜地鎖好大門,回身看着朔沉。
“和我一起去?”
朔沉的目光晦暗不明。
見朔沉不說話,白渺直接按下電梯鍵就走。
“叮”地一聲,電梯到一樓。
電梯門一打開,白渺就見到負手站在一樓的朔沉。
白渺嘴角不由微微一勾。
計程車在餘無大學附近胡亂轉了一陣了,司機瞄了眼倒後鏡,問道:“小夥子,你打算在哪下車?”
白渺屈指敲窗:“右轉,快。”
司機瞪眼:“你不早說,這裏是實線了!”
方向盤猛打,車頭驚險地壓着線右轉。
一轉彎,隐隐的警笛聲從前方傳來。
司機伸長脖子向前張望,說:“前面好像封路了,我們掉頭……”
他話還沒說完,後座門已經“轟”地甩上。
“等等,車費……”司機爾康手。
微信到賬聲後知後覺地在車內響起。
白渺大步流星,朝着前方一陣騷動的商廈跑去。
還沒跑到商廈大門,他就被攔下。
大門外,保安一手攔住外圍探頭探腦的人,幾個警察不斷指揮商廈裏的人出來。
“抱歉,今天這裏暫停營業。”
白渺一臉着急:“我手機落在裏面了,讓我回去拿一下。”
保安一口回絕:“抱歉,麻煩您在外面稍等,現在還不能進去。”
白渺:“要是我手機被偷了怎麽辦?我手機可是最新款,微信支付寶裏面還有很多錢……”
保安隊長皺眉走過來。
聽聞白渺的要求後,他說:“你手機在哪?我們去幫你拿。”
看來正門無法突破。
白渺假裝在身上無意找到手機,對着保安們連連道歉後迅速開溜。
他擠出人群,找到站在角落裏的朔沉。
他看看朔沉,又回頭看看極為現代化的商廈。
白渺:“你能帶我飛嗎?”
朔沉:?
無人的角落,白渺貼上隐身符,笑吟吟地看向朔沉。
朔沉袖袍一翻。
白渺被無形的力量裹着,輕飄飄地浮了起來,穩穩地落在了商廈二樓的露天觀景走廊上。
然而被警方控制布防的商廈并不是那麽好潛入的。
電梯口、樓梯口、消防通道都被嚴密把守,越上樓,警察越多。
白渺蹲在角落,等着第三波警察匆匆走過,都沒找到繼續上樓的機會。
雖說是抓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但這布置的警力也太多了吧?
隐身符不好畫,白渺身上也沒帶多少,他并沒有把握在不驚動警察的情況下找到那個殺人犯。
白渺轉頭看了眼從容站在走廊邊上的朔沉,那些警察從頭到尾都沒看他一眼。
看來只能讓朔沉帶他上去……
“呯——!”
白渺唰地擡頭。
是槍聲,樓上開槍了!
一群鳥被槍聲驚起,撲啦啦而起,吱吱喳喳地飛走。
白渺看着落地窗外振翅而飛的鳥群,福至心靈。
他扭頭就往樓下走。
小過,飛鳥遺之音,宜下不宜上。
他不該強行上樓,應該往下走。
避過警衛不斷往下,直到地下停車場。
地下停車場零零星星地停了幾臺車,越發顯得空曠寂靜。
心跳在寂靜之中越發鼓噪,轟轟作響。
喘息也在缺氧的環境裏越發明顯。
白渺的雙眼亮起冰冷的光。
他感覺到了,那個殺人犯就在地下停車場。
朔沉微微一側頭:“那邊。”
白渺當即向那邊跑去。
腳步聲顯然驚動了潛藏在地下停車場裏的人。
“唔,唔——!”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白渺轉過柱子和車子的遮擋,一下就看到胡子拉碴的男人。
他一下頓住腳步。
幾月不見,男人瘦得脫相,身上臉上糊滿了大量血跡,拿刀死死抵在身前女生的脖子上。
即便白渺身上貼着隐身符,男人還是精準地看向了白渺方向。
心髒“嘭嘭”跳動,熟悉的躁動從胸口升起。
它在瘋狂鼓動兩個可憐的人類互相殘殺。
男人目眦欲裂,臉皮抽動起來。
他一錯不錯地盯着白渺的方向,嗓音粗劣難聽:“出來吧。”
叫魂聲又開始陰魂不散。
——誰才是吾最忠誠的祭祀者?誰才能實現他的心願?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懸了起來。
一根無形的細線緊緊勒着他們的心髒,細線兩頭就連接着白渺和男人。
在那一瞬間,他們都明白他們之間不死不休。
這是那根細線所帶的規則。
白渺扯下隐身符,不閃不避地迎上男人的視線。
男人雙目睜大,咬牙切齒:“是你!”
白渺慢條斯理地從背包抽出桃木劍,“千裏姻緣一線牽,請珍惜這段緣。”
被挾持着的瘦小女生看到白渺,瞬間睜大眼睛,唔唔叫起來。
她不住地朝白渺搖頭,淚水嘩嘩而下。
——去吧,神會垂憐那個最忠誠祈禱的信徒。
白渺扔開背包,左手在口袋裏扣住符篆。
他頭也不回地說:“這裏我來對付,你去追蹤它。”
朔沉抿着唇,沒動。
白渺仿佛腦後長了眼睛,“快去,別浪費機會。”
後背突然飛來什麽,落在了白渺身上。
白渺下意識地伸手一扯,發現又是朔沉的黑色外袍。
朔沉:“等我。”
男人猛地被朔沉丢衣服的動作刺激到。
他用力勒緊瘦小女生,右手上的小刀朝着她的脖子上紮去!
“轟咔——!”
細白的閃電一閃而逝。
男人慘叫一聲。
白渺一甩纏星索,卷住瘦小女生一扔,扔到一邊。
男人忍痛扭頭尋找,瘦小女生已經連滾帶爬地躲到柱子和幾輛車後。
他已經抓不到她。
——祭祀聖地已開,向吾展示你們最虔誠,最滾燙的心頭熱血……
——神會眷顧他!
男人呼哧呼哧喘着氣,猩紅的眼轉而盯向白渺。
肉眼可見的,他右手上焦黑翻起的傷口不斷愈合。
白渺唰地套上朔沉的袍子,平淡地迎上他的視線。
男人臉上青筋繃起,揮舞小刀癫狂地沖上來。
“就你這種垃圾小白臉也配和我争?!我才是最強的祭祀者!”
白渺輕笑一聲:“老子街頭打群架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吃奶。”
他一轉桃木劍,迎着男人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