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別打擾我的喪葬過程

在無盡的虛空中,沒有時間和空間流逝的痕跡。

白渺在其中飄飄蕩蕩,不知從何而來,不知去往何處。

胸前的血玉平安扣飄蕩了出來,在他胸前晃晃悠悠。

白渺甩了甩腦袋,感覺自己清醒不少。

之前烙印在他視網膜上的光影碎片通通消失不見,只留下模糊不清的痕跡。

取而代之的,是周圍細碎閃耀的繁星光點,光點間斷裂垂落的透明絲線。

他放松垂下的指尖掠過一小截斷裂的絲線。

眼前瞬間炸開一片模糊的光暈。

光暈裏漸漸顯露出畫面來。

一群自稱地質勘測隊的人背着登山包,踏入青山城外的青山山脈,直沖龍脈而去。

白渺雙眼微凝。

不僅因為他們手上拿着的道家羅盤,還因為其中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老頭子。

那時的青山山脈還不是如今這幅陰沉沉的灰朦景象,而是青蔥濃郁,肉眼可見的風水寶地。

一群人以老頭子為首,踏入青山山脈,明顯是循着青山山脈的龍脈而去。

白渺正待細看,後來的畫面卻驟然模糊,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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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揮了揮,抓住了另一條斷裂的細線。

熟悉的光暈在眼前炸開。

這次卻顯現出另一撥人,同樣拿着羅盤往青山山脈深處走去。

這次的畫面更短,一下就播放完畢。

白渺若有所思地垂眸。

這兩撥人,都是朝着循着同樣的方向走去。

他們都在找青山山脈的龍脈和靈穴。

發現這些絲線裏面有老頭子的蹤跡後,白渺幹脆努力控制自己胡亂飄忽的身體,伸手不停地夠那些斷裂的絲線。

老頭子他們很快尋到了龍脈,并循着龍脈找到了“龍頭靈穴”。

白渺曾在老頭子那堆亂七八糟的古籍裏看到過,“龍頭靈穴”是一條龍脈上生機靈氣最為濃郁的一點,也是龍脈上最為關鍵的一點。若不慎破壞“龍頭靈穴”,輕則龍脈斷裂、生機斷絕,重則生靈塗炭、災禍降世。

難道老頭子他們是沖着青山山脈下埋着的煞龍而去的?

他們神情嚴肅地圍着“龍頭靈穴”讨論許久,甚至起了争執。

最後明顯是老頭子站了出來力排衆議,主導衆人圍繞“龍頭靈穴”開始布置陣法。

白渺并未看清那個陣法,畫面便播放完畢。

然後他又從其他絲線中見另外一撥人同樣尋到了“龍頭靈穴”。

他們同樣圍着“龍頭靈穴”研究許久,然後開始布置陣法。

下一截絲線的畫面,就是“龍頭靈穴”爆炸。

土石和樹木被炸得翻飛四濺,噼裏啪啦地砸在四周。

原本的“龍頭靈穴”被炸開一個大洞。

洞底泥土白花花的,全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靈珠!

最後一截絲線畫面,是那個隊伍敞着鼓鼓囊囊的背包,興奮到扭曲,瘋狂刨挖着靈珠的畫面。

甚至有人一把丢開鏟子,癫狂地撲下去用手捧起一捧捧的靈珠。

白渺雙眼睜大。

青山山脈煞龍出世是因為這些人嗎?

那掩埋在碎石下的人們,如火燃燒的金九日,通通都是因為這些人的貪欲而死?

白渺眨了眨有些發花的眼睛,還想去伸手夠那些絲線。

下一秒,他伸出的左手就被大力握住了。

朔沉:“別碰,你會迷失在裏面的。”

白渺下意識地掙了掙手腕,卻被握得更緊了。

白渺:“可是……”

朔沉:“沒有可是。”

白渺還想争辯,突然感覺到一絲異常。

細微的“滋滋”聲從朔沉握住的地方傳來,一滴滴暗沉的液體不停從他被握住的手腕上滴落。

白渺瞳孔一縮,下意識地大力甩手掙脫朔沉的手。

白渺低吼:“別再碰我了!”

朔沉頓了頓,才緩緩松開手。

他的手一閃而過,飛快掩在袖袍下。

白渺只模糊看到他手掌一片猩紅。

而白渺手腕上,糊着一大片暗紅的血液。

這些血液觸及溫潤的瑾瑜玉,頓時像是沸騰般“滋滋”作響,極快地化作青煙分解消散。

白渺盯着自己手腕上的血。

他深吸一口氣,冷聲說:“把手伸出來。”

朔沉把右手往身後藏了藏,淺金色的瞳孔垂下。

那沉默不語的樣子仿佛還透着幾分委屈。

白渺威脅:“你再不伸手,我就繼續抓那些細線。”

朔沉:“我會阻止你。”

用什麽方法阻止,再明顯不過。

這麽會有這樣的人?

白渺心中再大的氣都洩了個一幹二淨。

他嘆了口氣,說:“至少讓我看一看你傷得怎麽樣吧?不然我放心不下。”

朔沉沉默許久,見白渺一直堅持,只好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朔沉的手與他膚色如出一撤的蒼白如玉,骨節分明,如同一只精美卻冰涼的玉雕。

如今這玉雕的掌心上橫貫了一道極為刺眼的暗紅傷口。

猙獰的傷口皮肉翻飛,深刻入骨。湧出的鮮血泛着一顆顆如同沸騰般的細小氣泡,滋滋地冒着煙。

白渺眉頭用力擰緊。

朔沉沒有給他多看,很快又收回袖袍裏。

“你……”白渺斟酌詞句,覺得什麽言語都顯得蒼白,但還是只能問出那一句。

他問:“疼嗎?”

朔沉很是輕描淡寫:“不疼。”

白渺:“怎麽可能不疼?”

朔沉垂眸看着白渺,那雙淺金色的瞳孔裏似乎極快地閃過一絲笑意。

快得讓白渺懷疑是不是錯覺。

朔沉:“真的不疼,等上面的瑾瑜玉能量消散,我就能恢複。”

一股銀灰色的氣流自遠處翻滾着,仿佛極緩慢地移動着,眨眼卻湧到了他們近前。

朔沉雙目一凜,說:“虛空裂隙混雜着時空亂流,不可久留,需得盡快離開。”

說完,朔沉袖袍一卷,帶着白渺直沖向最近的一顆耀眼光點。

明亮的光芒紮入眼球,白渺不由閉了閉眼。

再睜眼,白渺發現他們竟然站在了青山城內。

白渺:“我們出去了?”

但很快,白渺就發現不對。

這裏是裹着綿綿細雨,天色初晴的青山城。

他們站在地震碎裂的馬路邊緣,前方無數紅藍交錯的燈光閃爍着,穿着反光衣的搜救人員和白衣的醫務人員不斷在殘垣斷壁間奔走。

拿着對講機,穿着反光衣的搜救人員看都沒看他們一眼,拿着對講機呼喝指揮着。

朔沉:“這裏是碎片印象,是破裂的世界碎片上殘留的印象畫面。”

他又看向白渺:“虛空裂隙內極為危險,我們必須緊抓彼此從碎片間穿行,否則非常容易失散,在時空亂流裏徹底迷失。”

偏偏他們又不能觸碰彼此。

白渺餘光裏突然注意到什麽。

他撿起地上一條黑色的繩索,大力甩了甩,又抓住用力往兩邊一扯。

嗯,很結實。

他甩了甩一端的繩圈,笑眯眯地問道:“這套誰頭上比較好?”

白渺手裏拿着的黑色繩索,赫然是一條狗繩。

修長的蒼白手指伸出一勾,勾住甩動的繩圈。

朔沉将繩圈輕巧地拉過來,擡手就往自己脖子上套。

白渺一呆。

朔沉将狗繩在脖子上套好,還把另一端的把手遞給白渺。

白渺難以置信:“你……你知道這東西是什麽嗎?”

朔沉套着狗繩的頭微微一歪:“見過。”

白渺:“那你為什麽還要套上?”

朔沉有些茫然:“不對嗎?明明其他人類也是這樣套在那些畜生的頭上……”

白渺心底猛地一震,又倏忽軟得一塌糊塗。

他哭笑不得,扯着狗繩把它從朔沉脖子上拉出來。

朔沉茫然地看着白渺,眼神就像是做錯事的小狗。

白渺穩了穩嗓音,出口的時候還是略微帶着一絲顫抖。

他輕聲說:“不用這樣,你把沒受傷的手伸出來。”

白渺将繩圈在朔沉的手腕上纏上幾圈,再将把手套入自己的手腕上。

他扯了扯繩索,朔沉的手被拉得微微揚起。

他笑道:“這樣就行了。”

朔沉低頭,看着他們之間松松垂落的黑色繩索。

不知為何,白渺竟感覺朔沉有些愉悅。

不等白渺過多探究,朔沉擡起頭,說:“走吧。”

虛空裂隙內,畢方捏着一根金烏翎毛,狼狽地躲過一股橫沖而來的時空亂流。

他撲騰着翅膀,又是一股龐大的時空亂流撞來。

畢方避無可避,只好掉頭沖入最近的耀眼光點內躲避。

剛一飛入這片碎片內,一股熾熱的金光直沖而來。

畢方差點被燒個正着,猛地拔高身形。

飛高起來,畢方心疼地理了理自己被火焰燎出一道黑的青羽,才低頭看向此方情景。

“嘶——”

這片碎片裏一片赤金的流火,一道道金色的火舌從岩漿般的液面彈跳而起,在天空中發出一聲暴鳴。

天空上一輪巨大的烈日散發着強烈的光線,整個空間裏彌漫着光和熱。

畢方一挑眉:“……赤炎之野?”

他盤旋飛舞一陣,終于在這片赤炎之野中心找到一棵焦黑的枯樹。

這棵枯樹極為高大,盤桓虬結的根系直紮入岩漿中。

它通體黑得不反射一點光,讓人疑心這是不是一顆直接碳化了的樹。

這棵枯樹粗壯的枝幹上,金九日正盤腿坐在上面。

他總是直挺挺的後背彎了下來,低着頭盯着下方流動的赤炎。

畢方盯着金九日的背影看了片刻,才飛過去,一爪飛踹過去。

“回神了,蠢鳥。”

“誰他媽是蠢鳥!”

金九日身體一歪,避過踹來的鳥爪。

他反手抓住畢方的鳥腿,掄了一圈,就往屁股下的樹枝砸去。

畢方卻借此一拍樹枝,輕巧地往後一躍,穩穩地站着樹枝上。

畢方抖了抖翅膀,笑嘻嘻地說:“誰應誰是呗。”

金九日翻了一個大白眼,重新抱臂在樹幹上盤腿坐下,一副懶得理你的樣子。

畢方啧了一聲。

畢方:“你想在這裏蹲多久?快走,在這裏呆久了,你腦子裏僅剩的水都要被烤幹。”

金九日不耐地做了驅趕的手勢:“滾,別打擾我的喪葬過程。”

畢方:“……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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