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正文完】 不破不立,涅槃重生

半個月後,山海天青聲勢浩大地開始宣傳起來。

山海天青與國家□□、國安部等多個部門聯動,隆重推出一場大型的守衛家園游戲活動。

看着通告裏嚴肅的“弘揚愛國主意精神”、“利用青少年喜聞樂見的游戲方式提高青少年的愛國意識”、“大力推進山海天青游戲普及率”等等用語,讓人有種錯亂之感。

不僅如此,上頭還另外發了一份通知,要求所有機關工作人員統一在半個月內下載山海天青,并将通報下載率。

“怎麽讓我們下載什麽游戲啊?我之前才把沉迷這個游戲兒子罵了一頓,現在又要我下載?”

“小陳,你這政治覺悟不夠高啊。”路過的主任端着茶杯,笑眯眯地拍了拍抱怨的中年人,慢悠悠地走回辦公室。

在他辦公室桌面的手機屏幕上,碩大的字體顯示他已經走完新手任務了。

于此同時,各個玄學界大能也通過各自的人脈,将山海天青不斷推廣出去。

被問及為什麽讓他們下載一個游戲,他們只諱莫如深地說:“積攢功德的時候到了。”

短短半個月,山海天青的用戶爆炸性地增長。

山海天青甚至緊急開了許多海外服,提供給海外用戶登錄。

眨眼之間,人們發現周圍的人都在談論山海天青,都在玩這個游戲,不玩就像是和這個社會脫節。不少人因此心生抵觸,聲稱這個游戲無聊至極,絕對不會玩。

國外不少人在陰謀論,認為這是華國的文化入侵戰略,甚至上街□□示威抵制這個游戲。

但這一切,都阻止不了山海天青病毒式地蔓延。

“不好意思,山海天青目前沒有投放廣告的計劃……”

“暫時沒有與外界合作的計劃……”

“……入股?徐總您在開玩笑嗎?”

聞從泉挂斷不知道第幾個人的電話,幹脆拔了電話線,手機調成飛行模式。

他癱在老板椅上,灌了一大口肥宅快樂水,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這幾天一直他愁得睡不着覺,心驚膽戰地唯恐山海天青的服務器撐不住。

但山海天青服務器意外地□□,不僅生生撐住了這一大波用戶的流入,甚至游戲過程依舊絲滑不卡頓。

緩了片刻,聞從泉抓起私人手機,激動地給白渺打電話。

“神棍你也太牛了吧?居然給山海天青能增加了這麽多用戶,服務器居然還撐得住……”

白渺:“沒事我挂了。”

“等等!”聞從泉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告訴我,這個游戲是不是有國家背景?服務器是不是用‘銀河’巨型計算機之類的超級計算機來運轉游戲?”

白渺:“你又看了什麽網絡小說?”

聞從泉:“那你告訴我,你們用的什麽服務器?居然能撐住這麽多人同時在線游戲?”

白渺站在青山山脈上,遙遙俯瞰下方逐漸重新建設而起的青山城。

他拿着手機,說:“比‘銀河’巨型計算機還厲害的服務器。”

整個青山山脈隔着屏幕來承載外界意識的投入,綽綽有餘。

聞從泉:“……”

他第一次發現,白渺居然也有中二的一面。

果然男人至死是少年。

聞從泉覺得自己的中二之魂也熊熊燃燒起來。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神棍你放心,以我們接下來推出的新內容和活動,這批人至少能留下八成!”

白渺:“随便吧。”

他對之後會留下多少人不感興趣。

挂了電話,白渺擡起頭,看着青山山脈上流竄的各色光波。

這些統統都是進入游戲的“山民”們。

這些光波閃爍波動着,不斷有晶瑩的細閃從光波落下,輕輕飄向山脈間漆黑的裂隙之中。

整個山脈像是籠罩在一片金光微雨之中。

煞龍趴在白渺身邊,悲哀地說:“這才多久,世界就要毀滅了……吾這段時間忍辱負重,卑躬屈膝,倒頭來只換來一場空……”

白渺眼簾一擡,手裏的萬墟筆一揮而過,那些落入裂隙的金光微雨唰唰倒抽而出。

煞龍瞬間彈起來:“你幹什麽?”

白渺對它微微一笑:“反正世界毀滅了,你這也是一場空,當然是先拿出來給世界救急啊。”

煞龍:??!!

煞龍辛酸地快要哭了。

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一個月後,山海天青大型守衛家園游戲活動準時上線。

各個機關單位甚至集體集中半天,統一上線過任務。

不管多麽莫名其妙、滿腹牢騷,大家還是老老實實地在會議室裏一起舉着手機,進入游戲。

負責拍照錄像的人只覺得這一幕十足地魔幻現實。

……

游戲內,才将将和平一段時間的天青山脈,再次遭到致命的威脅。

滅世的洪水和天火氣勢洶洶,卷土重來,勢要将這片土地再次吞噬。

玩家們強制性看完一段極為震撼的開場動畫,随後屏幕就出現了魍魉鬼焦急的臉。

“我們的家園又要被毀了,快來救救世界!”

玩家作為抗擊天災的一員,要與游戲內的npc共同進退,一同抗擊天災,挽救天青山脈。

同時,所有玩家得到通知,這場天災将是世界任務。

若是抗擊不成功,所有玩家的進度清零。

山民:!!!

策劃你媽沒了!輪回八百遍都沒了!

上了年紀的老同志們在年輕同志的指導下磕磕絆絆地過了過場任務。

他們一擡頭,發現不少年輕人紅着眼睛,咬牙切齒地拼命按着手機。

“你們……不就一個游戲,有這麽誇張嗎?”

一個年輕女孩沒忍住,小聲說:“我們花了多大精力建造經營自己的城池啊,要是說沒就沒了,我們的心血不就白費了?”

旁邊一個男孩咬牙切齒:“媽的狗策劃,肯定又是騙氪新招數,老子才不上當!”

說着,男孩的手都快點出殘影了。

老同志推了推眼鏡,突然覺得上頭這個決定還是有點道理的。

這群年輕人平時看着對家國大事都不怎麽關心,沒想到也都有着一腔熱血。

這位老同志不知道,這一腔熱血可能只是心疼自己投入的時間和金錢而已。

一通任務做下來,山海天青npc們各施手段,和玩家一同抗擊天災。

而那自天邊滾滾而來的天火和洪水,竟也真的被阻礙住了。

“沖沖沖!”

玩家們熱血上頭,激動地繼續操縱角色抗擊天災。

居委會所有人今天都待在青山山脈裏,看着漫天的光波嘩啦啦地潑下大把大把的金光。

青丘開口:“白……渺,恕我直言。以人類崽子這點能量,恐怕再過十年都不足以支撐巨輪起航。”

白渺:“這才是第一天,急什麽。”

青丘皺了皺眉:“世界崩毀之時,就在這一兩個月了。若您是想以這些能量充作牽引提煉出萬物的清氣,這怕是不成。這些能量裏混雜的東西太多,甚至連清氣都算不上。”

白渺只是一笑:“這不過開胃菜。”

災難或許早已有所預兆,只是并不引人注意。

或許,是根本沒有在意。

又過了一個多月,一個人趁着等車間隙抱着手機繼續爆肝山海天青。

突然,一滴雨砸在手機屏幕上,暈開了一片水漬。

“我去,怎麽下雨了?”

男人擡頭看了看昏沉的天幕,嘟囔道:“總算下雨了,都陰了多少天了……”

随手将手機屏幕上的水漬一擦,繼續爆肝。

越來越多的雨滴砸落在地,世界被綿延的暴雨籠罩。

“尊敬的各位乘客,因前方路段積水過深,地鐵暫停運行。各位乘客可換乘以下路線……”

人們抱怨着,狼狽地趕往另外的路線。

但很快,他們發現所有的路線都被水淹了。

想要乘坐路面公交,結果也根本行不通。

馬路上一片暴躁的鳴笛聲,所有車都寸步難行,路面積水已經淹到了底盤。

無數人被迅速出動的救災人員送到到各處避難。

“媽的,我們城市的排水系統就這麽爛嗎?連一場大雨都排不幹淨?”

有人看着手機驚呼一聲:“天吶,全國都發洪水了。”

“怎麽可能?”

“不信你自己上網看。”

果然,網上鬧哄哄地,哪裏都在說他們這裏發洪水。

整個世界都被水淹了。

雨越下越大。

到了晚上,簡直像是往地上潑水。

地面的積水已經淹過兩層樓。

透過斷斷續續的衛星畫面,整個地球都被厚得看不清的雲層籠罩着,密不透風。

外面都是開着皮劃艇和船四處搜救的救災人員,紅藍雙閃從窗外透入,在所有人臉上明滅。

沒有人再抱怨城市的排水系統。

有個少女抖着唇,小聲地說:“末世……”

旁邊一個中年男人突然吼道:“別瞎扯!要相信國家的力量!我們不能危言聳聽,要……”

“你們快看外面!天上的是什麽?”

說話的人指着天空,瞳孔震顫。

瓢潑的大雨之中,一條漆黑的裂隙自天空緩緩裂開。

全球的不同時區不同半球,都奇異地看到了這條裂隙。

像是開了口子,天後面的巨量大水轟然砸下。

一顆顆隕石裹着一朵朵赤紅的烈焰,轟隆隆砸下。

那赤紅的火焰在暴雨中燃燒着,遇風便起,灼灼燃燒一片。

少女死死捏着手機,臉色慘白:“洪水和天火……山海天青……是滅世天災……”

“對,山海天青,是山海天青!”

“是之前守衛家園的游戲活動!”

有人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拼命按着手機登錄游戲。

然而,游戲已經登不上了。

有人哆嗦着,問道:“這是什麽意思?現實版滅世天災游戲嗎?”

一個男人“嘭”地将手機一摔,咆哮道:“草他媽,什麽游戲不游戲的,你們以為我們是游戲裏那個主角嗎?現實裏有幫助我們,頂在前面的npc嗎?!我們只是個普通人!!”

所有人一臉僵硬空白。

少女攥着手機,将它貼在心口。

她緊緊閉上眼睛,心裏默默祈禱。

她什麽做不了,但至少還能祈禱。

有人驚惶地提出:“游戲裏的角色就是靠強大的意念來抗擊天災,我們是不是可以通過祈禱……”

“祈禱個屁啊!自救才能活下去!”

摔手機的男人帶着一群人試圖沖出高樓的避難所。

他們一開門,迎面就是一團爆燃的天火。

火舌吞沒了驚恐的人們,也吞沒了絕望祈禱的少女。

……

山海社區居委會的樓頂。

全體在壁畫上的鬼怪,全都齊聚樓頂。

山海社區外,無數雙視線凝視這裏的一舉一動。

程廳長捏着手機,遙遙望着雨幕中模糊的夕陽紅小區。

單陽一躺在放倒的座椅上,閉着眼說:“有什麽可緊張的,眼睛閉上睡一覺,什麽事都沒有了。”

程廳長沒好氣地說:“你倒是心大。”

單陽一閑閑地揮了揮手,轉了個身。

在程廳長身後,單陽一複又睜開眼,沉默地凝視着窗外的雨幕。

他又後悔了。

他就不該将白渺送進山海社區,啧。

連綿的暴雨砸的人幾乎睜不開眼。

所有鬼怪靜默而立,沉默地注視着大陣中心的白渺和朔沉。

他們已經站在此處許久,也不見下一步動作。

畢方有些躁動不安。

金烏也忍不住開口:“都這個時候了,巨輪都還沒喚出,我們……”

敖主任沖他擺了擺手。

“大家稍安勿躁,我相信白……白渺。”

所有人視線的落點,白渺安靜地垂眸看着手裏的引路燈。

朔沉目光深深,描摹着白渺的面容。

“你該走了。”

片刻後,朔沉開口道。

白渺:“我要走去哪?”

朔沉:“跟着外面那些人類離開這裏,去你該去的地方。”

白渺笑了:“這裏就是我該去的地方。”

朔沉眉心皺起深深的褶子:“你……”

“你相信我嗎?”白渺打斷朔沉的話。

朔沉:“你快走。”

白渺凝視着朔沉,張開雙手,用力擁住了朔沉。

他的胸口緊貼着朔沉的胸口,心髒搏動着,輕聲說:“別怕,要死我們一起死。”

朔沉瞳孔驟縮。

他一把推開白渺,迅速奪過白渺手裏的引路燈,将提杆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心髒。

磅礴的力量湧動着,一道巨大的巨輪虛影在居委會上空隐隐浮現。

敖主任厲喝:“準備!”

守在居委會外的所有人一個激靈。

“這就是傳說中的救世巨輪嗎?”

“怎麽回事?根本看不清啊?”

程廳長深深地凝視着那艘巨輪虛影,嗓音發澀:“你說……那孩子會怎麽選擇?”

沒有回應。

程廳長回頭一看,發現單陽一閉着眼睛側躺在座椅上,仿佛已經睡着了。

居委會樓頂,巨輪船下,只剩下白渺一個站着的人。

居委會衆鬼怪被削弱大半的力量,果然不足以再次驅使巨輪。

力量被瘋狂抽取的朔沉撐着地面,沙啞着聲音說:“你……快走……”

“……”

白渺半跪下來,伸出手環抱住朔沉。

朔沉:“快走!”

白渺閉上眼。

他在想,朔沉當初抱着即将死去的白澤,是不是也是他現在這種心情?

一顆裹挾着天火的隕石轟然朝着居委會屋頂砸來。

朔沉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反身将白渺護在身下。

“轟——!”

狂亂的氣流轟然碾碎一切。

人類花費數千年發展出來的文明,一夕之間毀于一旦。

萬物歸于寂靜的深淵。

……

無光無聲的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絲細弱的微光。

這絲淺金色的微光明明滅滅,在這片黑暗中恍若滄海一粟。

在它周身微弱的光芒中,一只瑩白的手突然出現。

這只手一探一托,便将這團微光攏入掌心。

微光輕輕搖晃着,被輕輕放入了一盞燈籠裏。

溫潤的光透過燈籠映亮了周圍,隐隐勾勒出一個提着燈的人影。

人影提着燈籠,擡步往前走。

他穿過無邊無際的黑暗,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都已經模糊。

他卻毫不遲疑,一直筆直向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個龐大的巨影在燈火中隐隐透出一個輪廓。

燈籠和人影飄飄蕩蕩地迎着巨影而上。

最後,燈籠被挂在了巨影的前頭。

“吱呀呀——”

仿佛從遠古傳來的沉悶聲響,巨影一顫,緩緩動了起來。

巨影在黑暗中緩慢移動,前頭的燈籠飄飄蕩蕩,成了這個世界唯一的光。

也不知過了多久,巨影前進的速度明顯緩了下來。

人影一動,将無數細碎的金光往巨影下方灑下。

那點點碎金在黑暗中漂浮着,托在巨影周圍,推動它繼續往前。

巨影前方,緩緩出現了一線淺白的光。

像是天光乍破,那絲淺黛層層暈染,因為太過微弱,讓人疑心自己是否只是看錯了。

巨影沉重地往前,始終筆直地向那一線天光前進。

但很快,金光也撒完了。

巨影仿佛一頭遲暮的巨獸,被無數負累拖着,最終緩緩停了下來。

不僅如此,巨影下方的黑暗湧動着,将巨影緩緩往下拖。

那一線天光看似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

人影上前一步,再次提起那盞燈籠。

那盞燈籠在他手上飄飄搖搖。

人影探手從脖子上取下什麽,将手伸入燈籠那團火光內。

灼灼燃燒的火焰映亮了那只手,和那只手裏血紅色的平安扣。

火光轟然一盛,跳躍着裹住那只手,卻未灼燒那只手分毫。

人影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緩聲說:“折騰了這麽久,犧牲了這麽多,也該給點回應了。”

說完,他身形一閃,整個人沒入了燈籠的火光之中。

火光轟然大盛。

在燈籠裏熾烈起來的火光中,一點兩點金光緩緩從黑暗之下浮現。

金光依偎在巨影身旁,努力抵抗着下沉的巨影。

點點細碎的祈願和希望,在黑暗中聽不分明。

越來越多的金光從黑暗中浮現。

最後,金光托起下沉巨影,在前方鋪就一條金光閃閃的航道。

巨影在航道裏浮沉着,磕磕絆絆地航向那一線天光。

眼前轟然一亮。

漆黑的世界驟然被明亮的光填滿。

白渺閉上眼睛,等适應了這股亮光後才緩緩睜開眼。

周圍是無邊雲海,天邊淺金的光将雲海漸染成深深淺淺的白。

在他腳下,一艘巨輪吱嘎作響,緩緩在雲海上航行。

白渺眯着眼看着眼前的雲海。

不破不立,涅槃重生。

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成功了。

他側頭,看向緊緊握着他右手的男人,微笑道:“怎麽樣?我做到了吧。”

朔沉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雲海。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地:“我……”

白渺:“沒錯,在你濃重的煞氣之下,是純淨無比的清氣。天地最後一縷清氣,就藏在你的體內。”

他忍不住感慨,當年的白澤當真是算盡了一切。

在初見之時,一絲清氣的種子便已經種入朔沉心底。

他那雙淺金色的眼眸,由此而來。

“這……這是……”

青丘翻身坐起,愣愣地看着巨輪和巨輪外的漫漫雲海。

“我們……我們真的……”

敖主任捂着腦袋坐起身來,嘴唇蠕動着,眼眶泛紅。

“媽的吵死了,別吵我睡覺,死了都不得安生……”

金九日翻了個身。

“死個屁,傻鳥醒醒。”

金九日被拎起來,睡眼朦胧地看着周圍雲海,慢慢張大嘴巴。

“西方說的天堂是真的存在的?”

畢方翻了個白眼:“你還是睡你的覺吧。”

畢方将金九日扔回地上,和周圍漸漸蘇醒過來的衆鬼怪一起看向船頭。

在那處,兩人緊緊相擁。

璀璨的金光從他們身後投來,鍍上一層的金邊。

一如希望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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