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雷鴻飛不喜歡有人在自已病房裏,即使是淩子寒也不行,因此屢次趕人,到最後終于控制不住大發脾氣,這才把父母朋友全都趕走,只剩下自己獨自養傷。

他現在才理解,為什麽淩子寒從弓島回來以後就變得自閉。他不願讓別人察覺自己的軟弱,只能忍着痛談笑風生,可一天、兩天的還行,如果長此以往,根本堅持不下來。他不想崩潰,因此最好是一個人待着,可以忍痛,可以發呆,如果實在痛得很了,還可以輕輕地哼兩聲,以緩解內心的壓抑與難耐的傷痛。

他失血很多,但養了半個月後漸漸恢複了一點元氣,可以下床走一走。童閱不反對他适度活動,但堅決不同意他走遠,建議他不要下樓,最好就在病房裏轉轉就行了。他其實沒力氣多走,也不想讓親朋好友擔心,便痛快地答應了。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的右胳膊已經完全沒有了,可是知覺卻告訴他右臂還在,而且傷痕累累,始終沒有得到治療,疼得非常厲害。他不肯說出來,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調整自已的心态來克服,除了咬牙強忍,別無他法。

每天都疼得很厲害,醫生給的止痛劑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緩解疼痛,他也不願意總是用止痛劑,害怕這麽一來會傷到神經,導致反應遲鈍,記憶力減退,那就真的廢了,因此,他喜歡看電視,主要是關注新聞,這樣可以轉移一下注意力,讓疼痛不是那麽厲害。

這天,外面下着小雨,護士已經趕過來将窗戶關嚴,不讓一絲風雨透進來。等地走後,雷鴻飛靠坐在床上,看着牆上的大屏幕,心不在焉地聽着主播報告着世界各地的大事小情。

忽然,虛掩着的門被推開,林靖大步走了進來。

他穿着便衣,似乎沒打傘,頭發和肩頭都淋濕了。看到病床上的雷鴻飛,他馬上露出微笑,急匆匆地走過去,爽朗地說:“老雷,我回來了。”

“這麽快?”雷鴻飛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在溪羅。”

“上級調我回來。”林靖坐到床邊的椅子上,表情、聲音都與平常一樣,“B國的仗基本打完了,覺非還留在那邊,幫着肅清殘敵,我就回來,司令部這兒還有一大堆工作要處理,沒人不行啊。”

“那倒是。”雷鴻飛很高興,“我這兩天也在擔心這個,你回來就好了。”

從溪羅趕回來,幾個小時的飛行時間裏,林靖的心情一直很焦灼。他甚至來不及回家放行李,直接就從機場趕到醫院。童閱正在手術室,他問了一下便不去打擾,把行李扔在護士站就來到病房。此刻,看着雷鴻飛沒有什麽血色,消瘦了許多的臉,再看看那只虛垂下來的衣袖,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

雷鴻飛沒有注意他的神情變化,興致勃勃地問:“覺非現在還在打嗎?聽說你在溪羅奪回了總統府,打得是不是很激烈?對了,我把咱們犧牲的五個戰士都移到總統府的地下室了,你看到了嗎?”

林靖的臉色更加黯然,輕輕點了點頭,“占領總統府的第二天,就把他們都送回來了。”

雷鴻飛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嘆了口氣,“最慘的是那個飛行員,飛機被炸後起火燃燒,連遺體都沒搶出來。”

“我們從飛機殘骸裏搜集了他的遺物,也都送回來了。”林靖安慰他,“他們都是英雄,他們的家眷都會被妥善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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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雷鴻飛深呼吸了兩下,調整了情緒,對他笑道,“看你這樣子,剛下飛機吧?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去上班,一定會忙死你。”

“沒事,我在飛機上就是吃吃睡睡,又不辛苦,精神好得很。”林靖的心情也不再沉重,一邊輕松地笑一邊起身到浴室洗幹淨手,出來後就調侃他,“我來照顧照顧你,也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嘛。您老別客氣,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

雷鴻飛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萎靡了多日的精神頓時大振,“如果要報恩,那就把我弄出醫院吧,這裏太悶了,真讓人不痛快。”

“那我可不敢。”林靖笑着拒絕,“這得童叔叔說了算,我哪敢亂來?”

雷鴻飛把枕頭墊在身後,但看他靠着的弧度便可以判斷,肯定不舒服,林靖過去把他的身子往上擡一點,将枕頭往上拉,正好托在他的頸後。

雷鴻飛順着他的手勢躺下去,感覺舒服多了,便道:“其實真要說起來,這裏倒跟咱們軍營差不多,吃飯有人做,到時候還給送過來,什麽都不操心,有網絡有電視,也不算太悶,可就是被醫生、護士管頭管腳的,讓人難受。”

林靖呵呵笑道:“你現在是傷員,就得老老實實的。如果實在不想待在屋裏,可以串串門嘛。聽說天宇也受了傷,子寒一直在醫院陪着。走,咱們去看看。”

“好啊。”雷鴻飛興奮地一掀被子就下了床,“走吧。”

他右邊的袖子随着他的動作飄蕩了一下,林靖忍不住,輕輕握了握。

雷鴻飛渾身一震,停下腳步,低頭看了看他的手,有些困惑地說:“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感覺這只手還在,你現在明明握着袖子,可我卻覺得你抓住的是我的手。”

林靖也很驚詫,一時卻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兒,才思緒混亂地問:“很疼嗎?”

雷鴻飛安靜了一下,實事求是地說:“感覺好些了。”

林靖點了點頭,慢慢放開袖子,輕輕地問:“這樣呢?”

雷鴻飛認真地感覺了一下,有些迷茫地說:“好像沒以前那麽疼。老林,我是不是心理出了問題?”

“應該不是。”林靖馬上說,“你別亂想,回頭我們把這情況跟童叔叔細說一下,聽聽他的意見。”

“嗯。”雷鴻飛雖然平時與他針鋒相對,其實內心當他是好兄弟,此時被詭異的病痛折磨得心力交瘁,對他的建議自然不會反對。

林靖點了點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身走到牆角,打開衣櫃,拿出一件外套給他披上,關心地說:“今天下雨,當心着涼。”

“嗯。”雷鴻飛沒有道謝,很自然地接受他的照顧,跟他一起興沖沖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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