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巧
默了片刻。
虞眠結合祁徴海所有的話,一一聯系起來也聽懂是什麽意思。
很簡單,如果真的要找個家裏有幾套房,目前又單身的人,祁徴海似乎比任何人都合适。
更何況,他自己也說了。
有事可以找他,包括結婚。
這麽多年祁徴海的心思她不是看不出來,慢慢相處下來,他也确實是個很不錯的結婚對象。
只是虞眠并不想這麽做。
這話裏的意思讓虞眠覺得他是在施舍她這個可憐蟲,那種刻在骨子裏的自卑,已經讓她放棄了被人喜歡的資格。
虞眠沉默了許久,為了不讓祁徴海太過尴尬,她還是給了回應:“只是去相親而已啦。”
她擡手推了祁徴海一下,故作玩笑道:“萬一伯母介紹的人确實很好呢,你別總是開這種玩笑。”
“拜托,她說的那條件哪個我是不符合了,我還年輕點。”祁徴海不肯放棄,“你相親還不如跟我結婚呢,而且我……”
祁徴海說到這突然停了下來,他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把話說完。
能而且什麽,
——而且我比任何人都喜歡你。
祁徴海常常會想,倘若虞眠有一點想嫁給他的心思,他們也不至于耗了這麽多年,說到底她還是不喜歡。
虞眠不擅拒絕,也不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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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她身邊這麽多年,她不會說遠離的話,自然也不會在他要離開的時候挽留。所以他們的朋友關系,都是祁徴海一個人在想辦法維持,他送禮物,她想辦法找個同等價位的還回去,竟這樣過了許多年。
最後還是祁徴海自己打破這尴尬的氣氛,把話圓了回去:“我知道你不想去,又拒絕不了你伯母,我們警察不就是為人民服務嘛,這麽好的條件你也不利用利用。”
“神經。”虞眠笑了笑說,“沒事我回去了,明天還得上班呢。”
虞眠說完,擡腳往巷子裏走。
祁徴海再次喊住她:“虞眠。”
他想再說點什麽,看着虞眠轉過來的笑臉,嘆了氣,扯出一個笑容:“晚安。”
“嗯,你也是。”
上次辦公室那叫事之後虞眠就沒再和傅時醒有過接觸,即便是在走廊遇到他也沒再和她說過一句話。
傅時醒有潔癖,也不喜歡和人有太多親密接觸,說難聽點就是,他對人過敏。
那天被虞眠那樣碰到,指不定回家洗了多少次澡才肯睡,不然也不至于這麽些天真就一句話也不和她講了。
虞眠雖說失落,可這樣的結果不正是她想要的,這也本就是他們之間該有的距離。
楊亞莉上次和虞眠提過的相親被安排在了這周六上午,正好趕上她那天調休。
這幾天從楊亞莉口中也多少知道了點這相親的來由,虞建平的兒子虞樂去年大學畢業後,一直在家閑了一年多也沒出去找工作。
楊亞莉着急,又碰巧在麻将桌上認識了位富太太,承諾如果能給富太太找個兒媳婦,虞樂的工作也就有了着落。
這時候,虞眠才被楊亞莉想到。
虞眠也清楚知道楊亞莉的性子,就算她拒絕,楊亞莉也會用別的方式逼她同意。
這招數,虞眠十八歲那年就領教過了。
相親那天的陽光還不錯,虞眠也沒怎麽收拾,随便化了個淡妝就出了門。為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虞眠沒告訴祁徴海她相親的時間,她只希望這件事趕快過去。
十一月末,迎面而來的倒也不是寒風凜凜,陽光透過車窗暖暖灑在虞眠的臉上,她不知不覺發起了呆。
虞眠的前排坐着兩個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男生拿着筆敲了敲女生的額頭,眼裏頗為無奈:“我剛剛講過你怎麽又忘了?”
“那你再給我講一遍不就好了。”女生假意裝了下疼,“老兇我。”
“笨死了,這次聽仔細點。”
虞眠看的晃了神。
她想起來和傅時醒高中的那段時間。
虞眠從小父母就離婚了,她一直跟着爺爺奶奶生活,父親虞建文一直在外面也不回家,更不管她。初二暑假那年爺爺去世之後,虞眠跟着奶奶搬去了虞建平家,在臨江随便找了個中學讀完了初三。
虞眠的中考成績不錯,踩着線考進了臨江一中的重點班,和傅時醒成為了同班同學。
小時候不喜歡講話的小男生長大了也不怎麽愛講話,可虞眠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敢去跟他主動聊天的性子。
在虞眠的印象裏,高中第一次和傅時醒正式接觸,是因為一次午間休息她在教學樓後面的大樹下偷偷畫傅時醒上課時的模樣被他發現。
那時候她本以為傅時醒會生氣,畢竟她這個行為很冒犯,卻沒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淡淡地說了句:“畫的挺像的。”
虞眠為了表示歉意,把那幅畫還給了傅時醒,再後來他們漸漸熟絡起來。班裏的同學總會傳一些有的沒的,傅時醒不在意,虞眠也在裝傻。
那時的喜歡大多沒成年人那樣現實,也沒審時度勢後的理智選擇。
懵懵懂懂的暧昧不明,眼神裏藏不住的情深義重,更像是傍晚的夕餘晖照耀清泉,清澈而美好,寄存着少年千萬次的心動。
只可惜的是,夜來了。
……
到約定好的餐廳見面,虞眠是第一個到的,她的時間觀念強,不喜遲到,所以無論和誰出去她都是最早到的那一個。
虞眠坐在提前訂好的位置,等待着那個所謂的“富太太”的兒子。
那人來的倒是準時,坐下的時候正好是他們約定的時間。
“虞眠是嗎?”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我是程世傑。”
程世傑個子不高,一米七左右的樣子,加上他的體型偏瘦,看上去倒像是個文弱書生。
他的面色暗黃,沒什麽光澤,眼下的黑眼圈極為嚴重。
三十多歲,似乎也不至于這樣蒼老。
虞眠沒有多想,笑着回應:“您好。”
第一次相親,她并不懂應該說些什麽,況且她也只是随了楊亞莉的意思,能來就不錯了,她索性在一開始就閉了嘴。
程世傑看樣子倒是輕車熟路,介紹完之後也不打算點菜,也沒有要問虞眠意見的意思。他直接開門見山:“雖然是相親,但我覺得還是有必要提前把一些事情問清楚。我們家家教嚴,即便是已經問過你的伯母,但是我媽還是要我問問你本人,你是處女嗎?畢竟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一直沒談對象是你自身有什麽問題嗎?”
鋪天蓋地的盤問就這樣重重砸向了虞眠,她還是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人,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她低着頭,動了動手指,決定不去理會程世傑的話。
見她不語,程世傑大概也察覺到自己冒昧,尴尬笑了笑,卻并未收斂:“聽說你不歸你爸管,那就是你的事情是你伯母做主。我們負責給你弟弟找個好工作,所以這樣給你的彩禮也不用太多,畢竟……”
“畢竟你的學歷,家境樣樣都不如我,能找到像我這樣的已經很不錯了。”
話說到了這裏,虞眠才發現這哪裏是相親,明明是已經談好了讓她過來見個面。
她又被楊亞莉給賣了。
虞眠緩緩擡眼,雙眸漾着以往的笑意,似是聽不懂這話裏對她的侮辱和打壓。
“程先生,您說了這麽多我都明白。”虞眠語氣平和,“我知道我的條件确實配不上您,既然這樣,又何必委屈您來跟我見一面呢。”
程世傑愣了一秒,反而笑了:“不過你也不是都不好,你的長相我很喜歡,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幫我們家生個兒子,都說兒子随媽,我也希望能把你的樣貌遺傳給我兒子。”
聽到這,虞眠一時無言。
她只是不想聽楊亞莉的唠叨,也不像虞建平為了她的事情為難,這些年也都是能順着就順着。
卻沒想到楊亞莉為了自己的兒子,竟給她找了這麽個貨色來相親。
餐廳裏人來人往,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程世傑也并未等待虞眠的回應,自顧自地說着對婚後的規劃,甚至對虞眠的要求。
“結婚以後你得辭掉你現在的工作,畢竟家裏也不缺你那點工資,你的主要工作就是照顧孩子和老人。我媽身體不好,正好你是護士,伺候人你最在行了。”
“也不是說你的職業不好,白衣天使嘛,多神聖高貴。只是我們家不太需要白衣天使,如果你能答應下來,我們的事也就算是敲定了。”
“畢竟跟我結婚,是你高攀了。”
“……”
虞眠握了握拳,彎着唇,緊緊咬着後槽牙。她向來不擅長和人發生沖突,能忍則忍,忍不了也得笑着給他長長記性。
她笑着說:“您說了這麽多,我也很好奇為什麽您三十多歲了還找不到老婆?您的條件這麽好何必委屈了自己和我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不如您的人呢?”
“不知道程先生有沒有定期去醫院體檢的習慣,有機會的話您還是去一趟醫院吧。”虞眠斂了些笑意,直接站了起來,“您看起來,不只是腦子有病,面黃體虛的,應該是腎也不大好。”
程世傑聽了這話一下子就惱了,當即拍了下桌子,面紅耳赤道:“你胡說什麽!”
“胡說嗎?” 虞眠底氣十足,她剛剛觀察了程世傑講話時的氣息,又結合他目前這個精神狀态,也不是看不出來這些問題。
她刺激兩下就惱羞成怒,大概也是猜對了。
“你嫌我家境不好,我也理解。”虞眠慢慢地說,字字清晰,“那我也告訴程先生,您這種講話做事毫無底線的人,我真一點也看不上,和您多說一句,都讓我想吐。”
說完,虞眠轉過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她剛擡起頭就看到了距離這個位置不到兩米的傅時醒。
傅時醒站在餐廳走廊的一側,眼睛正望着虞眠的方向,看不出什麽情緒。
虞眠愣了下,她不知道傅時醒聽到了什麽,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時候她能想到的,就是趕快離開。
她埋着頭打算裝作沒看見從傅時醒的身邊走過。
結果始料未及,卻又像是情理之中。
在虞眠快要靠近的時候,被人攔住了她的去路。她緩緩擡眼,視線和傅時醒的目光在途中相遇。
他的神色一如往常般冷淡,眉目平靜,波瀾不驚。
“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