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且不說太子妃如何依依不舍,一路将小太子送到了宮門口,就差眼淚汪汪地不讓李晟景走了。

這惜惜相別的一幕多年後仍被傳為佳話。

只說大長公主追着皇後而去,晃悠着手裏一把小巧玲珑的折扇,晃悠來晃悠去,晃悠得皇後眼煩。

“你到底要說什麽?趁着他倆不在,快說。”

“鳳兒,你不覺得太子妃這次見你更心虛了嗎?”大長公主一雙丹鳳眼,眼角暈染着一點煙霞色,更顯得她人豔麗無雙。

“我可聽說,她前段日子又回謝家去了,你說這好好的太子妃怎麽老回娘家?”

皇後轉身:“景兒叮囑不許為難太子妃,你想怎樣?”

“我怎麽敢為難她?”大長公主笑:“我就是覺得奇怪,她怎麽出去了一趟,景兒好像更擔心了,我是說擔心她的安危,不然怎麽會把人送到宮裏來?之前護成那樣,可別說那套學什麽規矩的話,你信我都不信。”

皇後沉默了片刻:“他長大了,自有主張。”

“豈止是長大。”大長公主合上了扇子:“簡直都快……你知道嗎?太子日前去了趟刑部,可是好一通折騰,那裏面有幾個刺頭,全都讓他給撤了,有幾個還是陛下十分寵愛的,可惜身在刑部還犯鐵律,簡直是找死。”

“刑部這般整治一番,其他人也都精着呢,夠這一兩年安生的了。”大長公主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聽說皇上近日偶感風寒,已經兩天沒上朝了,要我看,他還是快些退位算了,又是何必呢。”

皇後沒說話,但眼裏确實是欣慰之色,欣慰之餘還有一絲的憂慮:“別的我都不擔心,我只擔心景兒的身體,若非他的腿,也不至于如此艱難。”

“總會好的,我一直在讓人在外面找好的名醫,一定能治好的。”

謝意顏送走了小太子,就乖乖去皇後跟前聽命了,小媳婦兒要去婆婆面前盡孝,那叫一個謹小慎微,生怕哪兒做得不對,就被皇後收拾,結果皇後并沒有跟他一般見識。

“不是要學規矩嗎?走吧,跟在本宮身邊,多聽多看少說話。”皇後起身擡手,謝意顏趕緊要上前去攙扶,肩膀就被人敲了一下,大長公主笑意盈盈:“你跟後邊,今日禦花園賞花,走着。”

謝意顏現在聽到賞花就頭皮發麻,可能是上次賞花留下來的後遺症,可別這內宮也跟上次的一樣,謝意顏越想心裏越發毛,看了看走在前面手挽手的兩個長輩,越發覺得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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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內宮,只有皇上一個男人,那夠分嗎?肯定不夠呀,發生點“賞花”之事,簡直再理所當然不過了。

然而,這次他是實打實想岔了。

開始他并沒有察覺到什麽不一樣的地方,就是覺得大家很客氣,說話也都和藹得很,打個比方的話就是關系疏遠一些的親戚們湊在一起硬聊天。

直到也不知是什麽地方出了差錯,吳妃一臉震驚地下跪向皇後認錯,寧妃表面請饒,實際上卻将吳妃推得更深,謝意顏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最後吳妃被罰禁足一月,寧妃罰俸祿兩月,就連旁邊謝意顏一直覺得很溫婉的蕭妃,都被牽連訓斥了幾句,倒是沒挨罰。

回去的路上,他還蒙着呢,大長公主扭臉就看見他那一臉茫然的樣子,故意過來逗他:“你說,今日這事,由誰而起?”

皇後聞言,淡淡地說道:“對,你說說,不能本宮帶你白看一出戲,若是太子問起來,你一問三不知,豈不是本宮白教了?跟這些人喝茶折壽得很,你若什麽都沒看懂,本宮這壽也白折了。”

謝意顏更擔心了,他是真沒看懂,連大長公主說的到底是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就好好的喝茶聊天,說着說着,忽然就鬧了這麽一出,他怎麽會明白?

“你是真沒看懂?”大長公主多看了他一眼:“不是說謝家人都聰明嗎?你怎麽這麽笨?鳳兒,你等我下。”

福壽宮中,皇後端坐着喝茶,只是跟在外面又不一樣,卸掉了身上的金簪跟臉上的妝容,一身鵝黃色的外衫,顯得有幾分和藹,倒是沒了那種淩厲的氣勢。

大長公主拉着謝意顏坐到一邊,還帶了一盤的葡萄:“你先跟我說說,你今天都看到了什麽?”

“諸位娘娘,一起喝茶聊天?”

“聊什麽了?”大長公主繼續問。

謝意顏已經開始想扣手指頭了:“聊花草還有天氣,哦,還有首飾妝面。”

大長公主真是來看熱鬧的,她不僅看宮裏女人的熱鬧,還要看太子妃的熱鬧。

“就這些?”大長公主唉聲嘆氣:“怪不得景兒要把你送到宮裏來長長見識,你這不長見識也不行呀。”

“要說還是謝家家風正,人家謝大人這一輩子內院就只有謝夫人,平日裏夫妻也是極為恩愛的,像這種女人争風吃醋的戲碼太子妃沒見過也正常。”

“我跟你說……”

她正要說,就被皇後打斷了:“讓她自己想。”

謝意顏扣了半天手指頭,還是沒想出來個所以然出來,皇後實在無奈:“這麽明顯你都看不出來?頂聰明的孩子,怎麽這都看不懂?”

“哎呀鳳兒。”大長公主替謝意顏說話:“人家家裏沒這些個腌臜事,你讓她怎麽看明白?要是能看明白,太子還能把人給你送過來嗎?慢慢來慢慢來。”

皇後倒也沒說什麽,就點了點頭,勉強算是同意了大長公主的說法:“那你跟她說說吧。”

大長公主這才開始解釋:“你看那今日受罰的吳寧二妃往日就不對付,今日那吳妃頭上戴了一支金簪就是事件的起因了。”

“金簪?”謝意顏還真沒注意,不過倒是聽幾位娘娘聊過首飾,原來是出在這兒。

“好巧不巧的,她今天戴的簪子跟鳳兒的重了樣。”大長公主翹着指甲給謝意顏添茶:“這就是僭越之罪,懂了嗎?”

“懂了。”

他一說懂了,大長公主就開始笑:“你懂什麽你就懂了?既然是僭越,宮中人也不是傻子,怎麽就能戴出來?還戴到皇後跟前來,找死嗎?”

“那是……”這麽一說,謝意顏又不懂了。

對呀,這內宮裏的東西物品都是有規制的,能戴出來就肯定沒問題,就是主子心大,身邊人還不提醒嗎?

“那簪子是皇上賞賜的,吳妃戴着出來特意跟寧妃炫耀自己得寵。”大長公主笑得輕蔑:“皇上賞賜的東西能有什麽問題呢?畢竟鳳兒這簪子也是皇上拿來的,戴也就戴了。”

“我戴那是為了給他面子。”皇後放下茶杯,稍微有些不耐煩:“景兒在刑部收拾了那些人,我不給他幾分面子意思下,好看嗎?”

“是是是,給他面子。”大長公主繼續說:“原本這事兒不提也就算了,可偏那蕭妃不是個省油的燈,一番言語撩撥就把寧妃給挑了起來,這二人冷嘲熱諷了半天,就為了一支簪子,可笑得很。”

謝意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哪知道大長公主又說道:“”那蕭妃往日裏最是跟她們倆交好,其實這兩人的矛盾全是她在中間挑出來的,寧吳二人不知道嗎?心裏明鏡一般,那怎麽三個人還能湊到一起來喝茶賞花?你且看吧,鳳兒今日罰了寧吳二人,只是不痛不癢地說了蕭妃兩句,我跟你打賭,不出三日,這倆人就得聯手收拾蕭妃扳回一局。”

大長公主說完,皇後又繼續說道:“內宮之中利益糾纏,沒有永遠的姐們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今日跟你聯手,明日就能吃你骨頭,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記得好好想想她們今天說過的話,口蜜腹劍不過如此。”

謝意顏被放回去了,自己坐在妝臺前還恍神呢,本來是沒覺得今天喝茶賞花有什麽事情,回來讓大長公主一分析,越發覺得好像還真是那麽一回事。

他自己呆坐了一會兒,想想還是覺得不行,立刻起來鋪紙研墨給小景寫信。

信上洋洋灑灑說了一堆今天發生的事情,末了還加了一點他自己的總結感悟,等到第二天李晟景來看他的時候,悄悄把信塞到李晟景的袖子裏。

“你晚上睡覺睡得好不好?夜裏有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還有,那邊要是有什麽進展也要及時告訴我。”謝意顏壓低了聲音:“我覺得這個皇宮內院看起來平靜無波的,其實下面全是暗礁,昨天我跟母後去逛禦花園,還稀裏糊塗呢,那幾個娘娘就掐起來了。”

“怎麽還寫信了?”李晟景将信收好:“母後沒為難你吧?”

“沒有。”謝意顏搖搖頭。

“那信上寫了什麽?”

“小景,你不會以為我寫信告狀吧?”謝意顏一臉不可思議:“我怎麽會幹這種事情,我就是寫信跟你說昨天的事兒呀!”

內院争鬥謝意顏是真沒見過,第一次見還稀裏糊塗的,就想說給我李晟景聽聽,可惜他們倆昨天又沒見面,只能暫時先寫下來。

而且,他确實也想給小景寫信,不然這日子過得有點沒盼頭。

“也可以告狀。”李晟景笑了笑:“我已經見過刑部關押的那個人了,暫時還沒有證據證明他不是藏力,周方跟赤虎一明一暗也在調查,這件事恐怕不是簡單的殺人事件,三家中應該藏有什麽秘密,等有消息,我再告訴你。”

“好。”謝意顏答應得很幹脆,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那個,你讓秋月記得去煙霞閣看看柳君回來沒有,要是回來了,也記得跟我說。”

“所以,煙霞閣果然是太子妃的據點。”李晟景打趣他:“有沒有狡兔三窟?”

謝意顏:“你是在笑我嗎?”

于是,太子殿下就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一點兒也沒顧念太子妃的顏面問題。

本來打算進來的大長公主到門口就又退了出來,臉上帶着笑,搖了搖頭,腳尖一點就又跑去找皇後,非得跟她分享下這膩歪到不行的小兩口。

如此,鳳兒也沒什麽好擔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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