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魚島【二合一】……

碧波蕩漾,晴空萬裏。

駕駛室裏的表盤,指針指向紅色的區域。

魚月月站在甲板上,對着下方揮手,“深藍,最後一箱。”

海裏,深藍頭頂舉着一個碩大的紙箱,朝着沙灘游去。聽見魚月月的叫聲,深藍晃了晃高舉的紙箱。

紙箱裏的陸苓被晃得頭暈眼脹,沖忙用肉乎乎的手捏住紙箱的邊緣。

魚月月輕笑一聲,轉頭看向閉眼半坐在甲板上休息的黑尾人魚。黑尾人魚睡得很沉,就連魚月月走進,他都沒有醒來。

魚月月蹲在黑尾人魚的尾部右側,看着那條黑沉沉的尾巴:尾巴幹淨了很多,沒有了血污的阻擋,魚月月能仔細地看清楚黑尾人魚鱗片與鱗片縫隙之間的情況。

鱗片的縫隙之間,只有極少數的肉團吸附在上面。黑色的肉團小的只有針眼大小,看起來沒有昨日那般密集吓人。

魚月月想弄明白,為什麽肉團會出現在黑尾人魚的身體上、為什麽被關在水箱裏的那條人魚屍體上也長滿了肉團、為什麽花襯衫那群人的游艇上擁有那樣一個密布肉團的房間。

如果,他們的目的是捕捉人魚,那為什麽又要铤而走險,打劫她當時所在的游輪。

魚月月看着黑尾人魚尾巴上的肉團:

灰黑色的肉團上像是彌漫着的一股死亡的灰氣。小肉團,慢慢鼓漲,又逐漸癟下去,像是在呼吸,在吮吸血液。

她需要一份活體病株,搞清楚,這種肉團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尾巴的主人醒了,黑尾掀開眼皮,看着眼前的這個拿着利刃,眼睛放光的人類女孩。他擡起尾巴,輕描淡寫的移開。

魚月月并沒有避開黑尾的眼睛,她直勾勾的盯着黑尾的尾巴,思考片刻後将心裏的想的話說了出來。

“我可以取一點你尾巴上的這個嗎?”魚月月伸手指向黑尾人魚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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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尾聽完魚月月的話,意外的沒有生氣,他半睜着眼睛,手指摩挲着手臂上的魚鳍,“嗯”了一聲。

取肉團的時間很快,魚月月的手法熟練,幾乎是瞬間,上一秒還附着在黑尾尾巴上的那一點小肉團,下一秒就被魚月月轉移到她預備的三個玻璃瓶中。

魚月月對黑尾道謝,轉身,開心的抱着三個玻璃瓶走進游艇內部。

游艇內部,幾乎是能吃的、幹淨能用的都被魚月月用紙箱,讓深藍幫助轉移到小島上。

現在游艇內部顯得格外空蕩,如同被洗劫過一樣。

魚月月将裝有黑尾身體上肉團的三個玻璃瓶貼上标簽“活體1、2、3”,放在一個小紙箱裏。

在活體1、2、3進入紙箱之前,這個紙箱裏面已經有“非活1、2、3”三個玻璃瓶。

魚月月哼着歌,另外将三個玻璃瓶放進紙箱。

最後放入紙箱的三個玻璃瓶上貼的标簽上寫着“空白1、2、3”。

空白組玻璃瓶裏裝的,是魚月月今天早上從廚房砧板上,找到的那塊黑尾人魚的魚尾。

紙箱裏裝了九個玻璃瓶。

九個玻璃瓶魚月月昨晚都用廚房的蒸鍋消毒過,是完全無菌的狀态。

她用盡現有條件,盡量創造同樣的生長環境。

魚月月繼續哼着小調,将紙箱用膠帶封好,外面套上一個透明塑料箱。

這座游艇,她不打算要。

魚月月抱着箱子走到甲板上,從上往下眺望:

大名陸苓,小名松花蛋的小人魚歡快嬉水,連從它尾巴邊游過去的小魚都會引起這條小人魚咯咯的笑聲。

深藍看似不喜歡松花蛋,但是卻将試圖靠近小人魚的鯊魚都趕走。

魚月月看見松花蛋眉眼彎彎、發自內心的笑,她輕輕颠了颠手裏裝着肉團的紙箱。

取名陸苓,希望松花蛋從零開始,沒有破殼之前的恩恩怨怨、愁苦憂傷就交給大人來吧,魚月月朝着深藍揮手。

将最後一個箱子将給深藍,魚月月沖着黑尾比了比手勢,讓他先走,

黑尾人魚微微颔首。

魚月月就當他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氣,從口袋裏你掏出了打火機,一步一步走向那個鐵皮做的房間。

每走一步,魚月月腦袋裏都翻湧着今天早上她在那個鐵皮房間裏看到的情形:

森冷黑暗的鐵皮上,一只又一只黑色的肉團褪去了最上一層的黑灰色皮質,露出粉白的肉,伸展,绻縮,一點點朝着那扇魚月月打開的房門。

如果不是心中堅定的實驗精神支持着魚月月,可能紙箱裏那三個“死體1、2、3”就不複存在。

魚月月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重頭到腳,一根頭發絲都沒暴露在肉團面前。

地上不知道滴濺上多少肉團的汁液,魚月月從那個房間出來了,帶着孕育了松花蛋人魚的屍體出來了。

魚月月将人魚屍體放在一個巨大的黑箱子裏——那個曾經裝過黑尾人魚的箱子。她将人魚屍體燒掉了,灰燼撒入它誕生的大海。

魚月月點亮手中的打火機。

打火機的火焰在空氣中靜靜的燃燒,黃色的火焰在白日烈陽下也不失半分色彩。

魚月月将游艇所有能源都抽幹,所有的燃油都被她潑在這個鐵皮房子裏,就連廚房的橄榄油她都潑了。

剩下最後一點能源,足夠魚月月将游艇開離小島。

如果她将這個裝滿燃油的鐵皮房間點燃,有一定幾率會引起游艇的爆炸。

魚月月深吸一口氣,将一塊浸滿燃油的棉布點燃,她打開門。

門內的粉色肉團像是感應到血氣,四散的肉團紛紛向着大門的方向移動,密密麻麻猶如千軍萬馬。

魚月月将灼灼燃燒的棉布扔進肉團的中心,灼熱的火焰嘭的一下燒起來,粉色的肉團痛苦的绻縮着身軀。

魚月月深吸一口氣,将剩下的棉布全部點燃,丢進房間。

在一塊肉團将要逃出房間的瞬間,魚月月關上了那扇大門。

魚月月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将安裝在門外的新風系統調節裝置開到最高。

做完最後一步,魚月月瘋了一樣地沖向甲板。

甲板上的空氣帶着太陽的灼熱和海洋的海腥味。

魚月月看見大海,一個猛跳,碧色的海水占據了所有的視野。

她跌入一個冰涼、堅硬的懷抱,然後被帶着進入微涼的大海。

海水隔離了游艇爆炸帶來的炙熱。

深藍一只手環着魚月月的腰,健美的魚尾不斷地推動水流,帶着魚月月離開,躲避游艇爆炸的碎片。

海洋、人魚,在這一刻在魚月月的眼前是這樣的清晰。

魚月月能看清楚深藍肩膀上藍色的細小魚鱗,手掌按壓的感受到人魚和人類完全不同的肌肉密度。

她被這種因基因差異而産生的不同所深深吸引。

一條被爆炸驚吓到的海豚從魚月月身邊游過,魚月月伸出手,海豚流線型身體從魚月月手底穿過。

已經游出了危險區,深藍降低速度,另一只手将魚月月伸出的手拉回,放在他胸前。

魚月月收回被海豚吸引的視線,又轉移到深藍身上,看着深藍,魚月月勾唇一笑。

松花蛋和黑尾人魚已經在沙灘上等了,松花蛋用沙子堆了一個小船,照着游艇的模樣。

然後他嘴裏模拟出嘭的一聲,伸出尾巴将沙子游艇拍碎個七零八落。

黑尾人魚靜靜的靠在石頭上,目光安逸又溫柔,看着南方。

他伸出手朝着松花蛋招了招手,“小魚仔,過來,我教你一個更好的。”

松花蛋沒聽出來是黑尾人魚在叫他,畢竟這條人魚,看着可高冷了,這麽久,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過,松花蛋低頭繼續玩沙子。

黑尾人魚又叫了一句,“小魚仔,是我。”

松花蛋這次回頭了,知道是黑尾人魚叫他,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看着笑得溫柔的黑尾,松花蛋還是啪啪的動着為尾巴過去了。

黑尾人魚沙子堆了一個圓柱體,又慢慢的将這個大圓柱體上面修正成一個圓錐。

黑尾人魚堆得沙子比松花蛋堆得精致的多,這樣大大小的圓柱體,黑尾人魚堆了三個,放在一起竟然有迪士尼城堡的模樣。

黑尾人魚将他身上掉下來的鱗片貼在沙堆的上面,黑色的鱗片如同城堡的琉璃瓦。

松花蛋從一出生就是個窮小孩,還沒見過這樣精致的玩意,瞬間對黑尾崇拜的不行。

黑尾也樂于教松花蛋堆沙子。

兩條人魚,一大一小,不去海裏捕獵,在沙灘上堆沙子,開心的不行。

魚月月和深藍回到沙灘的時候,沙灘上滿滿都是松花蛋和黑尾人魚的作品。大大小小,不少。

松花蛋看見魚月月回來,開心的用不熟練的魚尾跳,到魚月月身邊,拉着她的手,“咿咿呀呀”(月月,一起玩!)

魚月月揉了揉松花蛋順滑的頭發,和他一起堆沙子去。

黑尾靠着石頭,似笑非笑的看着深藍嘴邊的紅痕。

深藍冷淡的撇了黑尾一眼,跳入大海,海面上濺起一點浪花。

再次,海面上濺出巨大的浪花,一條碩大的大白鯊被扔上了沙灘,。

大白鯊其後綴着一條一米長的燈籠魚。

黑尾人魚看着大白鯊,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不就是笑了他一下嗎,有必要,在午餐上這樣虐待他嗎。

黑尾不知道深藍那張清冷臉後藏着的苦悶。

要是知道。

鯊魚肉,已經是深藍看在他是病魚的份上。

黑尾人魚的傷勢在好轉。

魚月月吃了一套難得葷素搭配的飯菜,拿着菜刀削木頭。

當時她搭建的小棚屋頂還沒蓋上,昨天的暴風雨又将她的小棚屋給掀個徹底。

第一次搭建,她的棚屋并不算結實,材料少,工具少,勉強一個不能經受暴風雨的棚屋被她豎在沙灘上。

魚月月這次有經驗棚屋搭的又快又好,夜色剛剛降臨,魚月月就在給他的新棚屋蓋屋頂。

松花蛋年紀小,餓得快,眼巴巴地呆在石頭上等着去海裏捕獵的深藍。

黑尾人魚一天不知道幹些什麽,找魚月月要了兩塊木頭,靠着大石頭一呆就是一下午。

魚月月好奇的看了一眼,黑尾在用手指甲細細的木頭上刻些什麽。她忙,沒仔細看,緊接着又投入到搭建棚屋的工作中。

“呼~”魚月月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撣了撣身上穿的灰色床單。

她原本穿的那件薄荷綠的短袖破了,裂口從她下擺一直蔓延到左胸,船上沒有找到縫補的針線,只能将就着将床單穿在身上。

這條床單還是魚月月從雜物間翻出來的。魚月月直接将床單挖了兩個洞,胳膊伸進去,将就穿着。

魚月月将棚屋的最後一根木頭蓋上去,屋頂的縫隙,基本被遮住。

她又将從森林中撿來的樹葉蓋在屋頂上,鑽進棚屋,确定透光不嚴重,魚月月才鑽出來。

深藍将兩條燈籠魚扔在岸上,又将一條大馬哈魚丢在岸上,接着各種各樣的魚跟下雨一樣被深藍一兩條、數條一起扔在沙灘上。

松花蛋捧着魚月月給他的小塑料桶,看着下的大‘魚’直流口水。

魚月月看見松花蛋饞的冒煙的樣子,笑得不行。

這孩子也是可憐,吃的最多的就是鯊魚肉。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這麽多種類的魚。

魚月月撿起深藍丢上來的魚肉,擺在大石頭前。

松花蛋也跟着,将落在他周圍的魚,用他寶貝一樣的綠色塑料桶裝起來,雖然一個魚頭就塞滿了他的寶貝小桶。

深藍從水裏出來,将好吃的魚全部放在魚月月面前,看着面露驚訝的魚月月。

深藍淡黃色豎瞳的眼睛裏充滿了歉意,是他考慮不周,讓他的小雌性連着好久都只能吃一種魚肉。

對待伴侶怎麽能像他這樣不貼心,都沒有考慮到搭配和換口味的重要性

只是藍鳍金槍魚,怎麽夠。

深藍清冷的面容微微軟化,伸出指甲将燈籠魚最鮮美的部分切下來,放在魚月月面前;緊接着,又将大馬哈魚、鳕魚等一一如此打理,放在魚月月面前。

魚月月看着眼前:一條條魚被切割,最鮮美部分疊在剩餘部分,累成一堆小山一樣。

魚月月望深藍,深藍用那雙危險的眼睛,溫柔又含着歉意的注視她,示意她用餐。

魚月月被深藍弄得摸不着頭腦,她偏頭,看向黑尾人魚。

黑尾人魚和松花蛋已經撿着深藍沒看上的魚肉大快朵頤起來,相比之前吃過帶着騷味的鯊魚肉,這一頓簡直就是美味佳肴。

魚月月沒看見黑尾人魚進食之前有将魚肉擺成小山的行為,排除這是某種人魚進食之前的儀式。

深藍看着魚月月不吃,眼神更溫柔了,滴水一樣。

看把小雌性驚喜的,都是他太不稱職了。

深藍将魚月月中午喜歡吃的燈籠魚片成薄片,放在魚月月嘴邊。

魚月月一低頭,一張嘴,魚片就滑進嘴裏。

幾乎是入口即化,鮮美的魚肉薄汗汁水,一咬,一場舌尖盛宴就轟轟烈烈的開啓。

魚月月明白深藍的意思,她伸手點了幾塊一鮮美著稱的魚肉。

果不其然,深藍立刻,伸出手将魚肉片成片,喂到魚月月嘴邊。

魚月月吃着深藍喂過來的魚肉,有一絲不習慣,她四歲就沒讓人喂過飯。可是,魚月月一做出要拒絕深藍的動作,深藍就用那張清冷的帶着盛滿月光的眼睛,注視魚月月。

魚月月發誓,她真的從那張好看的本就不是人類的臉上,看出了委屈。

吃飽了,魚月月微微打着嗝,躺在大石頭上,看着逐漸下落的夕陽。

靜谧的海風,暖洋洋的帶着赤道太陽的溫度,拂過天邊的雲彩。

黑尾吃了很多魚,比深藍的食量還要大。幾乎一大半的食物都進了黑尾人魚的肚子。

松花蛋這次沒護着食物,和黑尾人魚搶。倒是深藍,看着黑尾人魚沒吃飽,又下海打撈了一條更大的魚,扔給黑尾人魚吃。

黑尾人魚好像餓的不行,那個沒有鼓起來的肚子和一個無底洞一樣。

魚月月是一個人睡在棚屋裏,深藍放心不下,非要挖條溝睡在魚月月身邊。

魚月月拿他沒辦法,只好動手拿着兵工鏟幫他挖了一條直通到她棚屋旁距離一米的溝。

距離一米,深藍還不高興,伸着爪子要繼續挖,被魚月月阻擋了。

黑尾靠着大石頭下睡覺。

松花蛋睡在大石頭上。他年齡小,吃飽了就昏昏欲睡。

魚月月累了一天,游艇爆炸,搭建棚屋,一個精神疲憊,一個是體力活,一躺下聽着海風吹響樹葉的聲音,就睡着。

深藍在溝裏睡不着,他躺在水裏,看着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很圓。

黑尾趁着月色将他打磨了一天的兩個小木頭拿出來,繼續打磨。

深藍游到黑尾身邊,看着黑尾人魚的動作,出神。

“你做這個幹嘛?”深藍問低頭認真的黑尾人魚。

“送給我的愛…伴侶。”黑尾沒有擡頭,他的眼睛直在強光下才能勉強看見,晚上他只能憑着感知去慢慢雕刻。

深藍若有所思。

黑尾感受到深藍氣息不在他周圍,他擡頭,閉上眼睛,慢慢搜尋,終于在,海邊發現了深藍未被海水完全覆蓋的一點氣息。

夜空的月亮圓的如同一個玉盤,懸挂在夜幕之上,四周的雲朵都被染上朦胧的月色。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遠處是漆黑的夜色,沙灘上的一點餘火點亮了海岸周圍的夜。

一條無與倫比的人魚安靜的飄蕩在海面上,墨藍色的魚尾在漆黑的海面上閃着藍色的亮光,像是黑夜裏點點熒火,聚是一團光。

藍色的人魚慢慢從水中直起身體,松石藍的發絲黏附在人魚雪色的肌膚上,眉心的藍色鱗片在月光下附和着月色的朦胧。

人魚,開始歌唱。

飄渺不可捕捉,神秘不能描繪的奇妙音調帶着莫名的魔力飄蕩在海洋上。

淡色的月光如同一束可以剪裁的薄紗,從天空飄蕩而下,慢慢萦繞在水中那條藍色人魚的周圍。

月華凝聚,一段承載了月色精華的鲛绡,安靜的躺在人魚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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