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人魚島
松花蛋泡在他寶貝的綠水桶裏,手搭在水桶邊緣,下巴放在手上,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黑尾人魚那翻花一樣靈活的手。
黑尾人魚翹着嘴角,朝着手心吹了一口氣,絮絨狀的木屑,洋洋灑灑的落在同色的沙灘上。
松花蛋捏着水桶沿的手一緊,臉上那雙忽閃的奶綠色眼睛,透出急迫的光茫。
就像冬天等着街邊小販糖炒栗子的小毛孩,急切的光茫幾乎要化為實質。
黑尾人魚憋了憋嘴角的笑意,一只手将手心的小木雕放在松花蛋眼前,一只手壓住松花蛋背後的水桶邊沿。
這才沒有讓松花蛋團成一個逗號滾倒在沙灘上,吃一嘴沙礫。
魚月月剛一上岸,就立刻躺在大石頭上,連翻身都不想。
深藍坐在她腳邊,将她翻過來,頭靠在他的尾巴上。
魚月月躺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她閉着眼,貼着深藍尾巴的手,不自主的扣着深藍鱗片的縫隙。
她跑了一早上,跑遍了整個小島都沒用衛星電話接收到任何信息。可是兩部衛星電話之間又可以接收到彼此的訊號。
她嘗試着,用花襯衫那群人的橡皮艇劃出海接受信號,但是,沒有。
一丁點信號都沒有,魚月月嘗試給父親的實驗室打電話,但是傳遞到她這裏的只能是一段沒有規律的雜亂電音。
魚月月左手用力的抓了一下,深深吐出胸膛的一口濁氣。
沒關系,她總能找到回去的辦法。
遠處的黑尾挑了挑眉毛,看着那條精壯、強大年輕的藍尾人魚,在一個柔弱、嬌小的人類身邊,身體僵硬的如同他身後的那塊石頭。
黑尾看着,撥了撥身下的沙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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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沒用的年輕人。
魚月月煮了午飯,用的是船上的牛肉罐頭。
這些牛肉罐頭是魚月月在搜刮房間的物資時,在一個上鎖的櫃子裏發現的。當然,除了牛肉罐頭,她還繳獲了四個黃桃罐頭,真是意外之喜。
累了一上午,魚月月深覺要吃點牛肉回回力氣。
魚月月将四罐牛肉罐頭全開了,放在火上煮。火力一上來,牛肉罐頭嘟嘟的響,鹹香微辣的氣味咕嚕咕嚕的往外飄。
香的魚月月吃黃桃罐頭的心都飄走了。魚月月給在座的每個都分發一罐黃桃罐頭。
松花蛋一打開就噸噸的吃幹淨,吃完,還眼巴巴的看着魚月月。
魚月月攤手,沒有了,黃桃罐頭也只有四罐。
黑尾人魚和深藍都沒有吃。
魚月月注意着火上的牛肉,也不管他們是吃還是不吃,給了他們,他們願意怎樣都好。
牛肉也是一人一罐,只是三條人魚都對這牛肉罐頭不太感冒。
最直接就是松花蛋,嘗了一口,看着魚月月要将那個裝着發燙的難吃食物遞給他,松花蛋一臉驚恐的後退。
魚月月和松花蛋換了一罐,看着捧着黃桃罐頭,就差将腦袋伸進去吃的松花蛋,魚月月對手裏鹹香的牛肉罐頭,第一次産生懷疑。
深藍和黑尾人魚吃的還是海裏的大魚。
黑尾人魚今天吃的比昨天還多。
魚月月看着黑尾人魚将一條是他五六倍個頭的大魚吃到肚子裏,而他的肚子只是微微鼓起。
再一次,魚月月對人魚的興趣更加強烈。
魚月月捏着筆,蹲在塑料箱前,一臉嚴肅的記錄九個玻璃瓶裏肉團的生長狀況,她每隔三個小時記錄一次,這是從昨天到今天的九次。
間隔一天,三種從不同寄生物狀态下取出來的肉團變化幾乎呈現三種完全不同的生長狀态。
從人魚屍體上取下的非活體的肉團全部變成了粉白色,并且游一個肉團分裂出無數細小肉團,黏附在瓶壁上。
從被切割魚尾的空白組肉團依舊是灰黑色,沒有分裂跡象,但是在不斷漲大。
從活體上去下的肉團半灰半白,體态長到半個拇指大小就不再生長。
魚月月仔細地将所有肉團的形态寫在紙上,然後将紙張肉團的塑料箱子裏密封好。
她做過組內對比試驗,發現無論是哪一種肉團生長都不需要氧氣,所以即便是密封環境也不會對實驗條件産生影響。
魚月月站起身,長時間的下蹲,讓小腿的血液流通變緩慢,猛地一站起來,魚月月褪失去了知覺,又痛又麻。
魚月月立刻坐在地上,雙手按摩小腿的肌肉,加速血液流通。
屋漏偏逢連夜雨,腿一抻直,右腳的大拇指就開始抽筋。
魚月月呲牙咧嘴的抻直腿,勾着腰,用坐位體前屈的姿勢扒住腳掌。
魚月月将腳上的鞋子甩開,她壓着腿,努力将自己從那種又痛又麻、又失去知覺的的折磨中拯救出來。
兩分鐘過後,腳上和腿上終于恢複了平靜,魚月月撿起鞋子穿上,從沙灘上爬起來。
一抻腰,魚月月忽然覺得肚皮那塊涼飕。
低頭一看,那本就岌岌可危的薄荷綠上衣在她白嫩嫩的肚皮上分成兩派,一左一右自成一派。
魚月月冷着一張臉,伸出右手握住那兩個不争氣要分家的布料,揪着它們的腦袋,打了一個死結。
她不會縫衣服。
很好,不會沒事做了,下面要想着怎麽才能在一張床單上鑽出四個洞,然後讓它完美的變成一件衣服。
魚月月裹住身上披着的床單,目光淡然,碾了碾腳下的沙礫。
黑尾的小木雕雕刻好了,魚月月捏着匕首在新床單上挖洞的冷靜間隙,偏頭看了一眼黑尾人魚的木雕。
是一條小人魚,連尾巴上的鱗片都被細細打磨過,看着有點像按着松花蛋模樣成比例縮小的木雕,只是臉上沒有雕刻。
不過,魚月月看着黑尾人魚繼續給木雕抛光的動作,她覺得,黑尾人魚不會給人魚木雕雕刻臉。
或許,黑尾雕刻的本就不是松花蛋。
時間總是在人不經意間飛快逃走。
魚月月還在和床單做鬥争。
去海裏捕獵的深藍帶着滿滿的獵物回到岸上。
深藍這兩天,幾乎除卻進食,其餘時間都在捕獵。
松花蛋的食量比魚月月還大、除了他,還有兩條成年人魚需要進食。
魚月月看着深藍進食的動作,拿着食物的手停頓在半空。
深藍進食的動作非常有條不紊,先吃腹部的魚肉,再解決其他部位,內髒丢棄,進入大海。
魚月月皺眉,吃掉一口午餐肉。
深藍的食量有這麽大嗎,這已經是他吃掉的第三條接近三米長的大魚了。
黑尾進食還是一如往常,食量巨大。
魚月月皺眉,站起身将她今天吃罐頭産生的垃圾全部裝進指定紙箱,又提着裝了松花蛋的水桶去海岸邊散步。
松花蛋不一會兒就哈欠連天,揉着眼睛,扒着水桶睡眼朦胧。
魚月月放下手裏高舉的衛星手機,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伸手摸了摸松花蛋的發漩,轉頭往回走。
海風是溫暖的,帶着海洋的潮濕和腥鹹。
沙灘上已經燃起一堆橙色的火焰,火光重重疊疊。深藍坐在火堆旁邊,伸出手給火堆加柴。
黑尾人魚離火堆遠遠的,靠着大石頭直面迎接海風。
火堆在魚月月棚屋距離兩米左右,火焰靜靜的燃燒、木材燒裂碰撞空氣噼啪作響。
深藍給火堆加了柴火,就滑入他的小坑裏。
夜晚退潮,深藍的小坑裏只有昨天一半的水,淺淺的海水淹沒他的腰部,他趴在坑邊,也不休息,看着遙遠漆黑的海洋和天上稀疏的星星。
松花蛋在小水桶裏睡覺,被魚月月連着水桶帶小人魚,一起提進小棚屋。
魚月月剛一進入棚屋。
一塊似紗非紗、似絲綢非絲綢的布料放在她棚屋的入口處,被疊成一個矩形。
那塊布料有着月色一樣的柔光,很難不讓女人喜歡起來。
魚月月将布料抖開。
剎那間光華萬千,有如一塊月華,化成一段繁錦綢緞,鋪就在你的面前。
是一件短款上衣,樣式幾乎和魚月月身上穿的薄荷綠一模一樣,連衣領處和袖口處的荷葉邊都完美複刻。
不知道怎麽想的,魚月月用匕首在這件衣服上面狠狠的劃了一刀。
果然,衣服沒有任何的折損,連一絲痕跡都沒有在上面留下。
鲛绡。
這件衣服是由傳聞中鲛绡所做。
傳聞鲛绡,鲛人所織,水火不侵,刀槍不入。
魚月月将鲛绡拿出來,對着火堆的光芒,仔細觀察鲛绡的紋理,卻發現只能一個詞來形容它。
“天衣無縫”
這完全已經超過了人類制造業所能達到的地步。
深藍趴在水坑裏看着魚月月一系列迷惑操作,歪了歪頭,他清冷如月光的臉上,帶着與之不符合的懵懂。
深藍揉了揉眉心,伸出長臂,将在火堆前的魚月月一把撈過來,藏在坑裏。
魚月月睜着眼,看着深藍将她不那破成一條一條的薄荷綠上衣給,撕了。
深藍看着魚月月衣服裏面還有一件衣服,歪了歪頭,伸出帶有鋒利指甲的手指卡在剩下的那件衣服裏的衣服。
然後,深藍被魚月月一巴掌拍開腦袋。
魚月月将鲛绡穿上,意外的是,看起來薄如蟬翼的鲛绡穿在身上一點也不透。
深藍趴在坑邊,看着魚月月走進棚屋,他回到坑裏,看着夜色,默默記下了那件衣服裏的衣服的樣子。
下次,一定要給小雌性做一件一模一樣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