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賀揚澈再憋屈,也得教導這熊孩子學本事,他可是言出必行的人。
他在清師兄靈前發誓要好好關照妙琰,一生護她周全的。
難道是當時随口許諾一生,師兄們會錯了意?
教導之情,也可以延續一生好不好?
小師叔假裝沒看見小烏龜,加重腳步走進去。
熊孩子自然想辦法掩藏了她的畫作。
倆人繼續畫符,賀揚澈聽了幾句咒語,随口解釋:“畫符用的咒語,一代代口口相傳,本是鳥獸,窺探到天神之音,你不用念的這麽生硬。”
“吽也好,阿也罷,念順暢了才是緊要。”
妙琰跟着小師叔讀了幾遍,右手又被小師叔握緊,一筆一筆教她怎麽在符紙上寫天,如何把撇和捺寫得又順暢又足夠長。
寫到最後一筆,賀揚澈沒來由的松開了妙琰的手,往窗外瞟一眼,總感覺有人在偷窺她倆。
轉念一想看就看,松開才顯得自己心虛。
賀揚澈索性站到了妙琰身後,左手搭在她肩膀上,右手握着她的手繼續畫下一張符。
妙琰本身就有基礎,再由賀揚澈精心指導,進步顯著。
倆人一心畫符,都忘記了午膳的時辰。
廚房的弟子把食盒提進來,從門口那角度看,怎麽都是掌門師尊懷裏抱着妙琰,吓得他把食盒放在門口,一聲不吭告退了。
妙琰上山一個月了,這段時間小師叔功課抓得緊,她也沒什麽機會在山上逛逛。
偶爾能遇見妙真和妙慧兩位師兄閑話幾句,大部分時間要麽在院裏和小師叔練劍,要麽在書房和小師叔學習道法。
這一個月,雖然小師叔還是那個臭德行,動不動就威脅要責罰妙琰。
也就是過過嘴瘾,最多氣不過輕輕拍她背一下。
妙琰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這一個月對小師叔倒是尊敬了不少。
最起碼沒再連名帶姓罵過他。
今天天氣不錯,小師叔一早上已經過來敲第四遍房門催她起床了。
明明沒到早課時辰,妙琰想當然認為小師叔今天是來找茬吵架的。
她套上衣服站門口,蠻橫道:“昨晚睡那麽遲,天還沒亮你就開始折騰什麽?”
賀揚澈已經穿戴整齊了,見妙琰這麽大的起床氣也沒惱,和顏悅色道:“明日起我要出門幾天。”
妙琰随口道:“謝謝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能再睡會兒嗎?”
門口湧師叔咳嗽了一聲,妙琰趕緊行禮:“弟子拜見湧師叔!”
董揚湧吓得後退一步,尴尬連說:“不敢不敢!”
妙琰看看天,莫名其妙道:“大清早都怎麽了,怎麽都不正常呢!”
賀揚澈原本還幫腔:“就是,我把妙琰吵起來是為了帶她下山,早去早回,湧師兄這是唱得哪……?”
出字沒說出口,忽然賀揚澈想到了什麽,滿臉通紅拉了董揚湧就走,邊走邊說:“妙琰,趕緊收拾了,小師叔帶你去山下吃。”
出了院門還不算,賀揚澈把他那為老不尊的湧師兄拽出去老遠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湧師兄嘆口氣說:“掌門師弟正當壯年,我們做師兄們的都能理解,也都交代了弟子們不得妄議掌門,只是年年這一天掌門都動身回家幾天,你這趟能和家裏說說婚事不?總這樣也不是長久之計。”
賀揚澈繼續解釋:“昨晚我倆講解陣法到深夜,今天天不亮我就去敲她房門要帶她下山,今日是她生辰,陪她過了生辰我再走!”
賀揚澈沒想到他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湧師兄一臉師兄什麽都懂,拍拍他肩膀徑直走了。
賀揚澈氣得不輕,扭頭看妙琰揉着惺忪的睡眼慢吞吞走了出來。
也就把頭發梳理了,挽成道士髻,衣裳還是家常練劍穿的那身。
妙真和妙慧他們下山,賀揚澈一逮一個準兒,因為她們這些女孩子們出門,會精心打扮一番。
自家這假小子,出門連條裙子都不換,自己那群師兄們腦袋是進了多少水,才能懷疑他倆不清楚。
自覺問心無愧的賀揚澈,吩咐弟子準備了兩匹馬,帶着妙琰先去山下的面館吃了碗長壽面,又帶着她去成衣鋪定了一年四季的女裝。
今天的小師叔很溫柔,除了一早上叫起的時候恨人之外,一直表現的很讓妙琰刮目相看。
平白無故給她做了十幾套衣裳,吃中飯的時候,妙琰好奇地盯着小師叔問:“今兒個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賀揚澈歪着頭看已經披上雪緞掐金邊兒紅梅鬥篷的妙琰說:“你有耳洞,為什麽不戴耳環呢?吃過飯我們去買。”
妙琰無所謂地說:“我娘說,有耳洞的女孩子下輩子還是女孩兒,我希望它長死,如果我是男孩兒,或許這輩子就不用這麽辛苦。”
賀揚澈誇張地說:“你還辛苦?我都沒叫過辛苦,一直都是我在出力好不好?”
說完這話,賀揚澈臉紅自覺失言,好在妙琰也沒細品裏面的意思有些暧昧。
一大早被湧師兄刺激過的賀揚澈趕緊看看周圍有沒有認識的人,萬一給人家聽去了,自己可就百口莫辯。
賀揚澈走神兒,妙琰探出身子湊到他面前,用撒嬌的語氣追問:“還沒說呢,今兒個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她鬥篷帶子上的白色毛球眼看進湯盆,賀揚澈伸手解開她鬥篷的帶子,重新幫她系好。
妙琰低頭瞧瞧,這才坐回椅子裏,甜甜地笑笑說:“我得愛惜點兒穿,別辜負了你的好意。”
賀揚澈覺得自己找到師兄們誤會的根源了,這熊孩子馬上十七,尋常百姓人家是能嫁人了。
而且她生的俊俏,從相貌上來說,配自己完全配的上。
相識這麽久,幾乎朝夕相伴,賀揚澈還是第一次注意妙琰的相貌。
細長的眉毛盡頭,有一顆小小的紅痣。
杏核一般的笑眼,眼角上揚,機靈又俏皮,偏偏那紅痣的點綴下,又添了幾分妩媚風流。
元寶型的一對小耳朵,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再看一眼。
耳垂那鼓鼓的像粒小珍珠,讓賀揚澈突然生出了想含在口中,嘗嘗是不是蜜糖味兒的沖動。
剛才她問自己什麽?
這一個恍惚,賀揚澈就記得一句不辜負他的好意。
随口接道:“算你有心,可要記得今日應承我的。”
菜已上齊,賀揚澈主動拿起酒壺給她倒滿,這才給自己滿上,同她碰了下杯說:“生辰快樂,過了這個生日就是大人,以後小師叔不叫你熊孩子了。”
喝幹了杯中酒的妙琰開心地“哦”了一聲,幾乎歡呼道:“原來是我生辰你才如此疼我。”
妙琰一高興,也就不記得應承過小師叔什麽。
今日小師叔吃飯沒再唠唠叨叨,甚至都沒限制她飲酒。
倆人頻頻碰杯,說的都是一起練武時,彼此的糗事。
不知不覺倆人喝了七壺酒,妙琰小臉紅得像塗了胭脂,賀揚澈這才叫停,算了飯錢,扶着人進了首飾店,非得給妙琰買了幾對耳環,親手給她挨個戴上試試才行。
賀揚澈就是想趁機摸摸她耳朵上的那小珍珠,嘗不到,摸一下也是好的。
衣裳陸續做好需要好些天,店家會給送。
賀揚澈又幫妙琰買了點心挂在馬上,這才扶着醉醺醺的妙琰上馬,準備回山。
喝得暈乎乎的妙琰騎上馬就瘋跑,開心的大喊大叫。
沒等跑到半山腰,一個沒抓住,從馬上掉了下來。
賀揚澈慌得一踹馬镫直線飛去接。
落地的一瞬間才把人抱住,倆人沿着山坡抱在一起滑了三四丈才停下。
妙琰醉醺醺趴在賀揚澈的身上,雙手還緊緊摟着他脖子。
賀揚澈趕緊跳起,把醉鬼抱到自己馬上,一手抱她,一手挽着馬缰繩,好在另外一匹馬知道跟着跑。
掌門師尊抱着個女人回山,看守山門的弟子行過了禮都不敢擡頭。
喝醉了的妙琰張牙舞爪,一會兒要蜜水,兩會兒要酸湯。
本想今晚就趕回京給太後祝壽的賀揚澈,實在不放心這個小醉鬼。
足足伺候到半夜,她才喝足了蜜水,拉着他的手睡着。
嘴裏還叽叽咕咕地說:“小師叔,你今天最可愛,我決定和你和解了!”
賀揚澈不覺莞爾,小聲叽咕:“總算是有了良心。”
忽然妙琰張牙舞爪地拉着賀揚澈手大叫:“以後你再欺負我,我也盡量忍住不怼你!”
手被她拉着,也不忍拽回來。
賀揚澈給她擦幹淨小臉抱怨:“咱倆平常到底是誰欺負誰?”
同樣喝了不少酒的賀揚澈,心裏想的是太後過壽,趕路要緊,可這腳就是挪不動步。
掙紮了許久,趕路的念頭被不想走的念頭徹底打敗,他靠在床頭比小醉鬼睡得還香呢!
雞叫時,倆貨同時睜眼,倆人臉上都大大的寫着尴尬。
賀揚澈趕緊端着架子說:“看,平素教導你不要貪杯,喝酒誤事吧!”
“還說昨晚就走呢,這下有的我趕路了!”
“你以後要記得,第二日若是有要緊事,前日一定不能喝酒。”
匆忙往外跑的動作,深深地出賣了他。
賀揚澈沒來由的好一陣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