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掌門師尊不在家,美好的一天必須從賴床開始。
山上衆弟子的生活,主要是由潤師伯和湧師叔照管,門中大事才會驚動掌門師尊。
掌門院外當值的弟子,早已被湧師叔換成忠誠,嘴嚴的自己人了。
這倆人一大早看見掌門從妙琰的房間狼狽出來,很顯然是過了夜的模樣,完全假裝沒看見。
妙琰賴床,他們也都能理解,小別畢竟……
早膳幫妙琰放在門口,她不出門提,弟子也不催促。
來尋妙琰的妙真和妙慧,被這倆門神擋住,以掌門口谕不許女弟子靠近為由,命她倆有事大殿說去。
等妙琰徹底睡飽了,已經是晌午時候,門上的弟子把午膳拎進來,垂着頭不敢看她,還貼心地叮囑:“湧師爺在前殿考核弟子,師叔不必過去,暫時也不會給師叔派任務。”
“琰師叔要是休息好了,能否抽空去把您的月銀領回來,上個月您就忘領了,當然您不缺吃用,可賬房的弟子壓力很大。”
住得久了,妙琰知曉這玄清閣是禦用廟宇,每年朝廷大筆銀子養着他們。
太常監的官職,一半兒都是玄清閣的門人不說,各個輩分的弟子都有月銀。
除了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大型法會,王公貴族,或是士農工商來祈福還願,處理家宅不寧,人口流失等等,門裏會安頓弟子去料理。
門裏會收取一些香火錢,辦事的弟子自然也從緣主那兒得到不菲的好處。
揚字輩不必提,妙字輩弟子除了年齡小尚在學藝的,基本都是富得流油。
虧了妙琰最初還擔心無法養活自己,師父果然是給她找了個金飯碗捧着。
賬房弟子核對了妙琰的身份玉牌,哀怨道:“琰師叔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清師爺的月銀八年都沒領取過了,清師爺沒有子嗣,您是唯一的入室弟子,自然是琰師叔繼承。”
“銀子您要是拿不動的話,給您銀票吧!”
賬房弟子可逮着活的琰師叔了,把師徒倆的月銀結算清楚叮囑:“您要是公務忙,打發弟子拿您玉牌和私印替您取是一樣的!”
妙琰納悶道:“我和師父在鄉間修行時,師父不缺錢的樣子,怎麽月錢不領?”
賬房弟子羨慕道:“清師爺是太常監的太史,自然不稀罕這三瓜倆棗的。”
怪不得小師叔認為門中弟子謀生容易,甚至月錢都被他無視掉了。
現在看來月錢只是給年紀小的弟子買些零嘴,補充零花的,但凡好好學藝的,都不在乎這倆錢。
妙真瞧見妙琰遠遠跑過來說:“昨日你生辰,準備了禮物尋了你一天都沒送到你手裏,可急死我同慧師兄了。”
妙琰不好意思地說:“昨日掌門師叔帶我下山慶生,一不留神吃醉了酒,深夜才回,謝謝兩位師兄惦記。”
妙真和妙慧送了她一整套胭脂水粉,而且是附近能買到的上品貨色。
反正掌門師尊也不在,妙琰跟着她倆去她們的卧房學着梳妝打扮。
難為妙真和妙慧頗有耐心教她,潤師伯見自己兩個寶貝女徒如此的不務正業,也沒唠叨她們虛度光陰。
山上女弟子很少,一般都是孤女或是在家長病不起,買諸多替身兒皆不中用的才狠心送來修道。
女弟子年紀大了,孤女的終身大事往往由門裏長輩做主,添一份厚重的嫁妝,嫁給投緣的青年才俊。
有父母在的,由父母和師長一同做主,嫁妝自然也是雙份。
三個女孩子在一起叽叽喳喳,潤師伯滿臉慈父般的笑,瞧着妙慧說:“你家裏來了信,今年接你家去過年,到了給你說親的年紀了,嫁人以後要夫婦和順,你師娘已經開始替你張羅喜被了。”
妙慧師兄臉紅,同師父撒嬌道:“徒兒不嫁,徒兒留在山上伺候師父和師娘。”
妙真趣道:“師父今日是湧師叔附身了嗎?居然張羅起了婚事?”
潤師伯又沖妙真說:“磨牙的丫頭,你年紀也到了,你那月老投胎的湧師叔,今年過年前後一準兒給你挑個如意郎君。”
“月老投胎的湧師叔?”
妙琰覺得這個說法有趣。
潤師伯笑呵呵解釋:“我們講究道法自然,陰陽平衡,夫婦和順方為倫常。”
“門中男弟子十七八,女弟子十六七,該成家立業的,各自師父都要張羅起來,不敢耽誤了人生大事。”
“年前年後江湖中走得近的門派,各自師父會帶着未婚弟子走動互相拜年,你們的湧師叔,最擅長撮合姻緣,經他的手,都能夫妻恩愛,兒孫滿堂。”
妙琰笑說:“那湧師叔應該在前面娘娘殿打坐,來山上求姻緣求子的,多拜拜活的豈不更好。”
潤師伯哈哈大笑,捋着胡須說:“我一定轉告他,你過年前後可躲着點兒你湧師叔,仔細他找你算賬。”
妙琰哪裏曉得潤師伯是變相地告訴她,過年前後是說親的時候,別亂跑,真給誰瞧上了,登門提親會很尴尬。
別說妙琰了,連妙真和妙慧都沒理解自家老狐貍的意思。
還一起跟着跟着嘻嘻哈哈的。
看着人家師徒同父女一般,妙琰越發想師父在時的日子。
那會兒她也是有師父寵着的小公主好不好?
想到師父,妙琰趁着掌門師尊不看着她功課,去後山給師父上墳去。
替師父打掃了墓碑,坐在師父墳前同她老人家閑聊一會兒。
告訴恩師,小師叔現在對她還不錯,雖然不及師父,可也算盡心盡力。
只是不知道好日子會持續多久,等小師叔收了親傳弟子,或許就不那麽在意這個撿回來的師侄了。
妙琰傷感了一番,又同師父保證,她一定在小師叔有新的徒弟之前,學會他的本事,将來尋到歷天師,替師父算賬。
妙琰本就和師父有說不完的話,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回山的路上聽到微弱的救命聲,仗着學了一身本領,妙琰從山崖攀爬下去,在一塊兒石臺上,發現一個受傷的年輕人。
道門弟子善醫藥,救人是基本功。
年輕人是自報家門是達遠镖局的镖師,名叫素問塵。
妙琰對這些不感興趣,連推帶扛的把這貨弄上去,拍拍塵土就要走人。
素問塵反複追問,妙琰只推說自己和恩師親如母女,找師父說話順便救了個人。
進了山門,這等小事就被妙琰忘了,除了複習功課,妙琰得珍惜小師叔不在身邊的一切時間,偷偷央求妙真和妙慧帶她出去玩兒。
掌門師叔走後三日,就是太後的生日聖壽節,山上要為太後大做道場,祈福祈壽。
年年聖壽節都是潤師伯主持,潤師伯的徒弟妙真和妙慧這兩天忙的委實有些脫不開身。
妙琰想偷溜去玩兒,妙真和妙慧也為難。
難得潤師伯居然很好說話,直接同意了,只是叮囑自家倆徒兒照顧好妙琰,一定保證她心情好,吃的多,不能瘋跑,不許出任何意外。
妙真和妙慧懷疑師父是按照顧孕婦的模式照顧妙琰,吓得她倆只能假裝沒聽懂。
師父會懷疑妙琰和誰,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這三個女孩子溜出廟門,頓時覺得哪裏都好玩兒。
妙真悄悄問妙琰:“你知道掌門師叔的家到底是哪的嗎?”
妙琰搖頭說:“掌門師叔說修道人不問俗事。”
妙真沒心沒肺地說:“誰還沒個好奇心,門裏人都猜,掌門師尊一定是名門望族,他年年聖壽節前四天回家,咱們這到京城,正好是四天的路程。”
“有時候他過了年才回,山門裏有事的時候,出門十天左右回,每年都是他回來順路領了朝廷的年賞,他的目的地一定是京城。”
妙慧也補充:“而且掌門師叔通身的氣派,肯定是個貴公子。”
倆人一齊看妙琰,都覺得她肯定知道的更多。
妙琰沒興趣道:“愛是誰是誰吧,能和他學本事就行呗。”
妙慧八卦味兒十足道:“掌門姓賀,本朝賀姓可是皇姓,弄不好咱們玄清閣的掌門真是的宗親。”
妙真也說:“那可了不得了,宗氏子弟想混個官當,四品五品很輕松。”
無論她倆怎麽八卦,妙琰也沒露出一點兒能當上官太太的興奮來。
瞧着妙琰看見賣糖葫蘆的興奮地往前跑。
這倆貨互相看一眼,低聲嘀咕道:“沒開那竅呢,師父老糊塗了,掌門師尊再怎麽着,也不至于霸王硬上弓。”
太後宮裏家宴,賀揚澈打了個噴嚏,心說是不是小沒良心見自己多日不回,思念自己,順便罵兩句。
太後看着自己的老兒子,心疼地說:“比去年黑瘦了,還是帶幾個宮女貼身伺候你去吧,一群道士如何知道伺候人?疼你的清師兄也不回山,母後不放心。”
賀揚澈傷感道:“清師兄羽化了,只留一個入室弟子,現在由兒臣照顧。”
母子倆說話,六歲的小公主舉着糖糕兒過來說:“小皇叔多吃些,皇祖母都心疼了。”
太後皇帝一齊大笑,賀揚澈抱起小公主放到自己膝蓋上,溫柔地應了聲:“好,小師叔依你便是。”
他居然張口接了糖糕,當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