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門外一聲:“福生無量天尊!”小師叔一身道裝,拉着妙琰大步流星走進縣衙。
意味深長地瞟了一眼坐上首的祝梓林。
祝梓林趕緊站起,走到大堂中間行禮道:“下官見過賀掌門,見過李大人!”
小師叔瞟了一眼那金家娘子,不屑道:“梓林,你看貧道老嗎?”
祝梓林趕緊賠笑說:“不老不老,道爺青春正健,貌似潘安,定能娶得美嬌娘,早生……”
小師叔打斷他說:“我有問這麽多嗎?”
小師叔緊張地看了一眼妙琰,妙琰還順着祝梓林的話促狹地對着他傻笑,居然還調皮地眨眨眼。
縣令沒想到大都統主動問的好,二品的上司作揖,自己這九品芝麻官是不是該磕頭?
金家娘子打量一眼妙琰,往地上啐了口罵道:“你就是那老賤婦收養的小賤婦嗎?”
師父的情敵,那就是妙琰的情敵。
妙琰頓時迎上來罵道:“您倒是貴呀?上秤按斤賣貴是吧?”
祝梓林實在憋不住了,直接笑了出來,用“我同情你”的眼神看他的霖王爺。
小師叔拉了妙琰一下說:“別說話!”
那金家娘子又沖小師叔來勁:“小白臉,你是揚清那老賤婦養的?還是這小賤婦養的?包你在身邊兒多少銀子?”
妙琰更不樂意了,蹦到小師叔面前指着金家娘子罵道:“你家沒鏡子嗎,憑我家小師叔的風姿,是銀子能買的嗎?”
這也就是和妙琰在一起處久了,小師叔的臉皮都變厚了。
如此下流的話,小師叔臉都沒紅一下,直接問祝梓林:“咆哮公堂是什麽罪?”
祝梓林遞個眼神兒給縣令,縣令戰戰兢兢走過來。
金家娘子狂笑:“看我我兄弟給氣的,在這一畝三分地,我看你們誰拿老娘有辦法!”
縣令一腳就把金家娘子踹得跪在了大堂正中,卑微道:“回祝大人,道爺,李,李大人!”
祝梓林沖着妙琰一努嘴說:“只要你回明白李大人的差事,道爺就不會難為你,本官自然也不會難為你!”
縣令只能結結巴巴地說:“回李大人,咆哮公堂重打二十!”
站堂的衙役知道金家娘子是縣太爺的親姐姐,只能棍子尖兒撞地大喊:“威武!”
試圖等人走了好蒙混過關。
誰知金家娘子一聽李大人繼續罵:“什麽李大人,那老賤婦留下的官職俸祿理應是傳給我兒子的,我兒子可是好好地捧了老賤婦的靈位回來。”
妙琰還要罵,小師叔把她拉在身前,一手捂着她的嘴,只看祝梓林問:“妄議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祝梓林繼續把問題丢個那倒黴的縣太爺,縣太爺一邊沖姐姐使眼色,一邊讷讷道:“重打五十!”
金家娘子一聽頓時炸了,散開頭發,往地上一坐,雙手拍地又哭又嚎罵道:“好你個林不清,你個忘恩負義的小白眼狼,當初為了弄錢供你念書,我放着明媒正娶的太太不做,和金老頭子沒名沒分厮混了兩年,幸虧肚皮争氣才做了當家主母。”
“你居然幫個小雜種欺負我啊,那錢該兒子繼承,哪個昏官居然給了這個小雜種!”
小師叔繼續問:“诋毀皇太後的聖恩,這是什麽罪?”
縣令吓得“噗通”一聲跪下,連連磕頭道:“這婦人瘋癫,還不快拉入死囚牢,秋後問斬!”
祝梓林嬉皮笑臉說句:“別介,道爺看着呢,欠着的七十下先打了再關。”
“你放心,你們縣死囚刑部複批的文書,本官會替你跑。”
“現在說說侵占清道長道觀田産財物的事兒呗?”
差役就算再留情,七十下也得打出動靜。
小師叔把妙琰按在椅子上,讓她同師爺算算觀中丢失的財産。
自己背手站妙琰身後,偶爾糾正幾個字的寫法,力求每個字都寫的完美。
金喜財和他那看着就缺心眼的兒子跪在堂口,随着那棍子一下下落在金娘子身上,爺倆一起心驚肉跳。
帳算得差不多了,小師叔走到金喜財面前,提了他過來簽字畫押。
似乎無意問:“你這當親爹的,拿小妍去祭河怎麽想的?”
金喜財磕頭道:“道爺,是那天師說小妍克父克男丁,不祭了她,我老金家就得絕後。”
小師叔掐着金喜財脖子問:“哪個天師?”
金喜財問娘子,娘子奄奄一息道:“我胡亂找個人冒充的,就是想要了小丫頭的命,老娘看着她就礙眼!”
金喜財悲怆地問:“她一個女孩子家的,早晚嫁出去,礙着你什麽了?”
小師叔拍拍縣令說:“這一帶再有拿人命祭祀的,按故意殺人論處,誰再草菅人命,道爺親自來除惡。”
說罷冷冷掃了縣令一眼,拽了妙琰走。
縣令只能點頭稱是,送瘟神一般送到縣衙外。
妙琰神清氣爽,師父突然離世,好多事情她至今心裏還有疑問,她也知道自己貿然去找那姓歷的天師,無異于送人頭上門。
貪玩的妙琰肯如此下苦功和小師叔學本事,一直存了替師父報仇的心。
線索斷在了金家,妙琰還覺得有些遺憾。
金家那個惡毒婦人替師父的女兒抵了命,師父九泉之下也能寬寬心。
要說師父最大的心願?
恐怕真不是讓妙琰報仇。
忽然妙琰有了靈感,抓着小師叔胳膊晃着說:“小師叔,我有事和你商議。”
小師叔看看周圍人來人往的,妙琰照舊孩子一般拉着他撒嬌。
臉皮厚點兒了的小師叔,停下腳步問:“要吃什麽?是路對面的糖人的嗎?”
說着招呼:“賣糖人的老兄,這邊來!”
妙琰一臉嫌棄地說:“我有那麽沒溜嗎?我是想師父留下的地方,再修成道觀也沒人主事,弟子還要和小師叔回去學藝呢。”
小師叔滿意妙琰的開頭,買了最大的那個糖人,付了錢等她繼續說。
妙琰接着說:“我想用那地方辦個女子書院,教附近女孩兒讀書習武,針織女紅,就算将來他們的家庭要犧牲女孩的時候,有點技藝傍身的女孩子餓不死。”
小師叔越發滿意的把糖人塞妙琰手裏說:“不錯,有長進,是我帶出來的人,你繼續說。”
妙琰舔舔糖人繼續說:“師父給我留了一筆錢,我而今也有俸祿,地方又是自家的,田莊産出可以供給書院吃。”
“只要書院不收錢還供吃喝,窮人家是願意把女兒送來的。”
“師父要看到的是窮人家的女兒不再被犧牲,我能養她們,再請些好先生教導她們。”
小師叔本來也發愁怎麽和妙琰說再玩幾天不回去,一聽妙琰這個計劃,高興地說:“你師父沒白疼你,小師叔大力支持你辦這件事。”
小師叔先把妙琰拉到鎮上最大的館子裏,正兒八經叫上一桌酒菜,搶着給妙琰倒了酒敬她道:“小師叔這杯酒替你師父敬你,不枉你們母女一場,如此貼心。”
妙琰不好意思的喝了,沒想到小師叔這麽正式。
誰知這杯喝了他第二杯又舉過來了:“小師叔這杯酒替沿河窮人家的女孩兒敬你,女孩兒也是人,本就該善待,刁民可惡,只顧着自家眼前的利益随意地犧牲女兒。”
妙琰想想自己那親爹,當年居然肯把六歲的自己嫁給病秧子沖喜,感同身受地喝下了這杯酒。
小師叔又舉了杯笑說:“這杯小師叔敬你,我自視清高,總以為站在高處能救人疾苦,不如你腳踏實去做。”
小師叔今天誇人誇得這麽有理有據,抑揚頓挫的。
妙琰一個勁兒和自己說:繃住,別得意,當心他笑話你!
可臉上早就控制不住表情,就差滿地打滾笑一番了。
小師叔捏着酒杯,連連勸她吃菜。
這倆人一頓飯的空兒,也就把計劃做了個差不多。
道觀本就被搬空,索性除了妙琰的卧室,其餘的地方都從新修成教室和統一住宿的地方。
本門中外嫁的女弟子,大多都頗有家業,她們有的想把女兒送回玄清閣修行一段兒時間,可玄清閣收錄女弟子進門本身就嚴格,并沒有對這些弟子的子女網開一面。
要是有這麽個書院,也解決了她們沒事兒就回來求師門的麻煩事。
安全問題,玄清閣可以派女弟子來保護她們,順便教些武藝。
讀書寫字的女先生不好請,妙琰表示自己肯出高價兒。
小師叔立刻就給門中傳信,讓大夥兒找個女先生,簡單說下這邊要辦書院。
吃過飯,妙琰拉着小師叔去了鎮上的木工家,直接銀票拍下,請他們十日內把道觀改成書院。
白天書院裏忙着叮叮當當地裝修,妙琰拉着小師叔挨個田莊去核對産業和雇農。
攆走了和金家有勾結的管事,妙琰忙着找人接手田莊,又重新安頓了佃農。
這幾日妙琰每天都走很多路,累得晚上回書院倒頭就睡。
小師叔睡不着想和她聊幾句,都沒機會。
盼着他們回山的祝梓林,已經在這個破地兒凍病第二回 了,他抱着火爐,一把一把擤鼻涕嘟囔道:“得出狠招數讓他們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