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癡心妄想 我攤牌,敗給你了殿下……

他一開始就是抱着把事情搞砸的念頭去的, 那肯定是不可能談妥。

蕭知珩看葉葶稍稍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笑着說道:“你擔心什麽?”

擔心什麽?

那可就太多了。

葉葶什麽話都沒說,但蕭知珩似乎已經是看出來了。他眼睛彎彎, 眸底若有微光, 每次他這樣溫柔地看人的時候,會讓人生出一種做什麽都會被他縱容的感覺。

葉葶從前覺得悚然。

但現在她可能是因為心境不一樣了, 看同一個人, 看同一件事,感受就完全不一樣了。就比如現在,她看着他,非但一點都不覺得害怕,反而是莫名其妙地心跳加快——

這真的是……

葉葶暗自呼吸了一口空氣, 試着平複自己的情緒, 她順從本心地回答了他的話,“我擔心殿下要去做您不願意去做的事情。殿下不舒服, 不開心, 我也擔心。”

不管從前,還是現在。

她希望他好,什麽都好。

這是真心話。

以前她說這種奉承的好話多多少少有表演造作的成分, 但現在她是發自內心, 完完全全是真心的。

蕭知珩聽她說完,靜默了片刻。

他衣袖下的手指動了動, 心裏那一股死寂無聲的情緒再次被翻了上來,沉重又陰暗,讓他有種想做點什麽沖動。

蕭知珩還是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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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把葉葶身上沾了茶水的披風拿開,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瞎操心。別什麽都跟林德那老東西學。”

葉葶身上一輕,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見他走向裏閣了。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太子殿下是有點高興了,但不想讓人看出來。

葉葶抿着笑,就跟着走進去了。

長樂宮是夜深人靜了下來,但宮裏的其他人就沒那麽平靜了。

宣帝召太子夜談并沒有避諱着其他人,所以關注此事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三皇子在府裏,也是一夜未睡。

見手下回來了,他便直接問道:“打聽到父皇跟太子說了什麽嗎?”

手下艱難回道:“屬下無能。陛下跟太子在清心殿說話,我們的人無法靠近,屬下等也無法得知。”

“一句話都沒有打聽到?”

“是。”

“廢物!”三皇子十分暴躁,氣道:“連這點差事都辦不好,本王花那麽多錢養你們這群人有何用?總是這樣,就是因為這樣,辦什麽事都不順利,所以本王才會一直動不了太子,一直被他踩在腳底下!”

那個手下無法反駁,只能低着頭,忍受着主子的痛罵。

“東宮式微,從前的太子什麽都不是。可現在他這個病秧子忽然好轉了,被父皇看重,拉攏勢力,馬上就要重新入朝了,以後還有本王的立足之地嗎?”三皇子越說越氣怒,揮手掃落了桌上的東西。

吓得屋裏的人都不敢說話。

而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處的人慢慢地走了出來,躬身寬慰道:“殿下息怒。陛下旨意還沒下,太子在朝中人脈寥寥無幾,不比四皇子,也不如殿下,您不必着急。”

說話這人是三皇子最近得力的幕僚,因為本事過人,替主子連辦成了好幾件差事,這才得到重用。此人年歲不高,身形卻已經佝偻去老叟,此時近身跟着主子,倒更像是一個奴仆随從。

三皇子面色陰沉,冷笑道:“呵,你不用拿這種沒用的話來安慰本王。等太子拉攏上更多的人,一切就變了。本王什麽都不是。”

幕僚:“殿下言重,您背後支持的人不少,現在的太子是不及您的。”

事實上确實如此。蕭知炎心裏也清楚,如今站在他背後的人依舊不少,他跟蕭知珂明裏暗裏鬥了那麽多年,苦心經營這一切,自然還能撐一些時候。

但他如今毀了一條腿,這對他而言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這就相當于他手裏的一切毀了大半,誰會一如既往地去支持一個不良于行的皇子?

他已經快到絕境了,若是太子在這個時候出頭,那他還有什麽機會?

這個道理他懂,別人也會懂。

三皇子眼裏有恨,看向那個幕僚,聲音有點神經質地說道:“都說他活不久,活不久,為什麽現在又好起來了?上次你說的那個老馬夫有用,怎麽不直接把太子毒死?一了百了。”

幕僚垂着眼,躬着身,平靜地說道:“殿下息怒。當時意外太多,實在是不好掌控。”

三皇子咬牙,道:“意外,又是意外。蕭知珩每一次都那麽命大。”

那幕僚默了。

随後他便惋惜地嘆道:“唉,殿下智勇雙全,本是一代武帝之相,可惜天不遂人意,總是差一些運氣。”

話說三分,蛇打七寸,這話無疑是戳痛了三皇子心中最痛之處。如今所有人都好好的,唯有他,雄鷹折翅,虎落平陽。

每次只要一想到這裏,他就無法平靜,心頭恨得想殺人。

幕僚看神情陰暗的三皇子,便低聲道:“殿下如今身在困境,已無後路。要麽困死其中,渾噩度日,要麽就是放手一搏,掙出一條生路。”

三皇子看了他一眼,聽懂這話的意思,眼神似乎有些猶豫。

那幕僚便将聲音壓得更低,道:“陛下已經老了,今日不知明日事,四皇子強勢,東宮複起,殿下如今寸步難行,可要多為自己考慮啊。”

“如今的太子不足為懼,殿下一旦事成,什麽人不能處決?要誰生要誰死,不就是一句話的事麽。”

三皇子沒說話。

然而此時他眼底暗藏的野心已經如火那般熊熊燒起,再說話時,他的聲音微微發緊,道:“你說得對,本王再退就什麽都沒有了,絕不能就此作罷。”

“北漠人搖擺不定,可作暗刀,殿下不如趁此機會收為己用。”

“可北漠公主看中的是太子,要是使臣已經向父皇提了要求……”

幕僚出言打斷,緩聲道:“可太子無心,此事就不那麽好辦了。既如此,殿下不就可以順水推舟,把這事攪了嗎?”

三皇子想了想,冷笑道:“對。不論如何,都不能白白便宜了太子。”

然後此時不能占便宜的太子殿下,正在榻上睡得正好,大有一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淡漠無謂,像是什麽事都跟他沒有關系。

葉葶本來是擔心的,但看他這個樣子,又覺得自己可能是瞎操心了。宣帝還沒下旨,眼下什麽事都沒有。

她這麽想着,心裏繃着的弦就一點點地松了下來。

長樂宮的陳設如舊,這裏是太子小時候住的寝殿,平時除了灑掃擦地的宮女太監,幾乎是無人踏足,太子念舊,不輕易換人,所以現在長樂宮的一切還原封不動地保留着。

第一次來的時候,葉葶就說過,這宮裏的床榻比太子府的至少要小一半。所以她現在躺上去,想隔開一點矜持的距離都有點難。

不過她矜持也就是那麽一下而已,其實壓根也沒多想往牆上貼。

這裏的地龍燒得不如太子府的,平時沒有人常住的地方,冷清清的,人在這空蕩蕩的宮殿裏,要暖起來都不容易。

更別說本來就體寒的太子殿下了。

葉葶總想把被子往他那邊挪,動作一直都沒停過。蕭知珩當然是感覺到了,不過他并沒有動,任由她挪動。直到扯到他這邊的被子快要掉下地了,她還沒停手,他才把她亂動的手給抓住了——

蕭知珩其實沒有困意,也不打算睡覺的,因為風寒頭痛,所以他一直在閉目養神。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開口問,“剛剛在那裏打瞌睡,不是困得很?現在又要做什麽?”

葉葶怔了一下,手指被他扣住,冷冷的,她就忍不住想握緊。她對上他的目光,吶吶地說道,“也沒有……很困。”

蕭知珩還沒說話,接着就聽到她遲疑地又問了一句,“殿下睡不着,是不是因為頭痛?”

蕭知珩沉默了下。他本來想說不是,但話到嘴邊,他不知為何就改變主意了,幽幽道:“嗯。頭很痛,怎麽辦?”

葉葶立刻就緊張起來了,連聲道:“那去請太醫……”

她掙紮着想要起身,蕭知珩卻沒讓她起來,只道,“不用。陪孤說一會兒話吧。”

葉葶看了他半晌,見他是真的不打算紮針,也就随他了。她放輕聲音,問道:“殿下想說什麽?”

蕭知珩頭還是有點痛,他慢慢坐靠在軟枕上,微微皺着眉,一點點分散注意力。所以他沉默了片刻,便開口道:“說說你的事。”

“我?”葉葶慢騰騰地坐起,聽後頓了下,然後她滿臉的無奈,苦澀道:“我的事,殿下不是都知道了嗎?”

無秀大師那個神仙行事幹脆利落,二話不說就把她的底細翻了個底朝天,早就什麽秘密都不剩了。

蕭知珩聽她說完,就笑了。

他似乎有些疑惑苦惱一般,輕聲地自言道:“是啊。可為什麽孤總是覺得什麽都不知道呢?所以你瞞了什麽?”

瞞了什麽。

這要從頭開始說,那就太多了。

蕭知珩本來是随意說的,但見她神色有異,似乎是糾結了起來,就怔了下,笑問,“真的有?”

葉葶壓着心裏湧動的情緒,不由地收緊了聲音,道:“如果,如果我真的瞞了殿下一些事,殿下會生氣嗎?”

蕭知珩:“不會。”

“真的嗎?”

“假的。”

葉葶想說話,接着她就聽到他心裏一連串暗藏殺意的聲音。

【瞞了什麽?】

【難道還是想着蕭知珂那個舊主人,幫他誘殺孤?】

【頭痛,真煩,果然還是要殺了蕭知珂……】

葉葶被他莫名其妙的思路吓懵了,道:“不是,沒有沒有,我沒有瞞着殿下做不好的事情!”

蕭知珩微怔,眸光暗自流轉。他的聲音低低的,道:“那是什麽?”

那是什麽?

他問,“瞞着什麽?”

沒等葉葶說話,蕭知珩就撐不住低頭悶咳了兩聲,面色有些不好。她急忙起身上前替他拍背,但是她剛湊過去,肩膀一沉。

蕭知珩低頭,順勢将額頭抵在了她的肩膀上——

壓住了咳嗽,他嗓音就帶了一絲沙啞,還是問,“瞞着什麽?”

葉葶的呼吸在這一瞬間仿佛是停滞住了,萬籁俱靜,她什麽都聽不見了。

太子殿下就靠在她肩膀上,明明他只是額頭輕輕地抵着,不沉也不重,但她整個身體都僵住,動也不會動了。

這還瞞什麽?

什麽都瞞不住了。

葉葶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快要炸開了,心跳如雷。

“我瞞着,瞞着殿下……對殿下癡心妄想,算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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