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囚心二
溪雲只看到兩人的背影，那男人呆愣愣地坐在梳妝臺前，女子正用梳子一下一下輕柔地梳着男人的長發，男人安安靜靜地坐着，任其擺弄。
“今日買的畫你可喜歡？”女子輕聲問道。
男人沒有回應，鏡中的男人雙眼失神，像假人一般。
“那些畫都沒有你畫的好，我那箱中還藏着你當年畫的山水圖，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你知道那時的你有多麽受歡迎，你的字畫在市面上供不應求。”
……
“今日那女人甚是話多，有沒有吵到你，下次不帶你去了，人太多了。”
……
男子依舊沒有回應，女子也依舊沒有生氣，還是繼續自言自語。
“前幾日我在路上看到依琴了，她和她相公一起，看到我并未說活。若是沒有我，她早已與你成親，生兒育女了。卻不想最後與你成親的是我，我終于把你留在我身邊了，雖然很不容易，但是我做到了。”女子說這話時臉上帶着得意的笑容。
……
“她怎麽能與我比呢，這世上能成為你妻子的只能是我。”
……
“你怎麽不說話，不說也好，這樣你就能安安靜靜地待在我身邊，不會亂跑。”
……
“你可知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在何處嗎？”
男人依舊未有回應。
她一向自視清高，一般的男子看不上眼，在閨中常聽密友談起這位徐公子，是多麽一表人才，她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直到那天她第一次看到他。
女子陷入回憶中，邊回憶邊說：“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那天我和閨中密友一起在湖心亭游玩，忽然聽到不遠處亭子裏的歡聲笑語，你正與那些富家子弟侃侃而談，那樣的意氣風發。閨中密友告訴我你就是那位聲名遠揚的徐公子—徐入凡。我就這樣一直看着不遠處的你，我入了迷，我知道，你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如意郎君。”
“我想着法子與你偶遇，你還記得嗎，那天，大雨，”女子越說越激動，“借你傘的就是我，你問我家住何處，我歡喜地告訴你，小女子胡若心，家住城南胡宅。我想着等雨停了，你就會把傘還回來。”
“可是！”說着，一滴淚珠兒不自覺的從眼角滑落，“那天，雨停了，我等啊等，沒有等到你，是你家小厮将傘還回來的。我想可能是雨太大，你沒有看清我。”
……
“都說女子要矜持，我不在意，那日詩會我知道你一定會前去，我在家打扮了許久，我希望在你的印象中我是最完美無缺的。我興沖沖地前去，卻發現你身邊站了一個女子——葉依琴。她與你談詩詞歌賦，有說有笑的。我走到你面前舉止有禮地和你介紹我自己，說我收集了公子的字畫，你也只是說多謝姑娘擡愛。然後繼續與葉依琴交談，為什麽？憑什麽！你對我那麽不屑一顧，而對她卻是笑容滿面。”胡若心恨恨地說，又一串淚珠兒滑落下來，她緊緊抓着梳子，越抓越緊，那梳子深深地嵌入手心，留下一個一個印記。
……
“我去求父親讓他将我許配給你，父親疼愛我，終于同意去你家幫我說親。你卻說你早已與葉依琴兩情相悅，心心相惜，要娶葉依琴為妻。”
……
“父親回來對我說他會給我找一門好親事，絕對比你徐入凡好千倍百倍。我不要，你只能是我的！”梳子用力梳了一下，男子似感覺到疼痛，微微蹙眉。
……
“為什麽你的眼裏只有葉依琴，沒有我半點影子，我對你那樣好，我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親手為你做點心，做小菜，多次把手弄受傷了，卻得不到你的半句好。你居然對我說多謝姑娘擡愛，請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
“可是我對你是那樣的癡迷，我放不下你。我放下身段去找你，告訴你，只要你願你娶我，我同意做小。可是依然被你拒絕，你說你只想一生一世一心人，希望姑娘再覓良人。可我的心上人是你，我不願尋他人。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
“你看，如今，你的妻子是我——胡若心。哈哈哈……”胡若心笑得有些癫狂，可是她只得到了人，不過沒關系，就算只有這副軀體她也心滿意足了，只要他能永遠陪在她身邊。
看到這裏溪雲感到毛骨悚然，這個女人已經癫狂了。看來正是胡若心控制着徐入凡，想把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胡若心将呆滞的徐入凡一步一步拉到圓桌邊坐下，桌子上擺放了幾盤小菜和一壺酒，她斟了一杯酒放在徐入凡面前，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又夾了幾筷子鲫魚肉放到徐入凡面前的碗中，将筷子放到他的手中。
她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了一杯酒喝了，一杯接着一杯，似要将自己灌醉一般。轉頭再看徐入凡，還是直愣愣地坐着，手也紋絲不動地擺放在桌子上，還是之前那個姿勢。
“吃呀，你怎麽不吃！”胡若心突然大叫起來，發狂一般，瘋狂地在他碗裏夾菜，沒一會兒徐入凡的碗裏堆滿了菜，但他還是木偶一般坐着，不為所動。
看着這樣的徐入凡，胡若心更生氣了，她想要的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這樣像木偶人一般，不會哭，不會笑，不會同她說話，她發怒了。
“嘩啦！”一聲胡若心将桌上的飯菜全都打翻在地，頓時滿地狼藉。
“你将他困在這裏，像一個木偶一般，叫他如何回應你。”看到這裏溪雲再也忍不住說話了。
“誰？”胡若心循聲望去，門被推開，暮蒼溪雲二人一前一後踏入房中。
“你們是何人？”房門突然被打開，走進來兩個陌生人，胡若心一臉戒備道。
“愛打抱不平之人。”溪雲看了看滿地狼藉，真是可惜，今天本來打算胡吃海喝一頓，被這件事打斷了，又看到浪費糧食，心痛不已。
“識相的給我滾出去！”胡若心怒不可遏，手指向門外。
“那我就做這個不識相的吧。”溪雲玩世不恭地說道，并不怕惹怒她。
“休要多管閑事！”胡若心徹底被激怒了，手中變出銀針直直的向溪雲刺過來，溪雲很快反應過來并側了側身，那銀針從他身側飛過一根根深深地刺進身後的的柱子上。好險，差點就要變成刺猬了，溪雲慶幸自己躲過了胡若心的銀針，還未喘一口氣，胡若心又飛來一排銀針。
溪雲左躲右閃，用各種動作躲過胡若心飛來的銀針，身後的柱子上，門上插滿了銀針，它們變成了刺猬。哎，自己躲過了，它們卻遭了殃，都是上好的木材，可惜，可惜啊！
“莫要再飛針了。你一個凡人怎麽會憑空變出銀針，還會使木偶操控之術？”溪雲一邊躲過飛針一邊問道。
“不幹你事！”話落，眼前飛來網一樣密密麻麻的銀針，讓人無處可躲，這個女人是有多少銀針啊，上輩子是刺猬吧，還好他有靈力，溪雲飛快躲過，小命無虞。
“胡若心！”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胡若心心心念念一直想聽的聲音。
胡若心轉過身，只見之前還是木愣愣的徐入凡居然恢複了神志，雙眼有了神采，暮蒼背手站在一旁，看來剛才暮蒼趁着胡若心分神之際，施法去除了徐入凡身上的木偶之術。
“是你控制了我？”徐入凡滿臉怒容質問道。
“我沒有控制你，我只是想把你留在我身邊！”頓時淚如雨下，她卑微地解釋。
“我心系依琴，我倆早就相識，私定終身，我想着早日迎娶依琴為妻，卻不想被你施了妖法，動彈不得！”徐入凡的聲音越來越大，聽得出來對胡若心深惡痛絕。
徐入凡步步緊逼，将胡若心逼至牆角。
這種家務事暮蒼溪雲不知該如何應對，索性不管，于是二人便走出門外。
“你将我二人生生分開，讓我像你的提線木偶一般，去葉家退了親，然後讓我向你家提親，将你娶進徐家，成為我的妻子。依琴被我生生退了親，大失顏面，整日茶飯不思，最後只得另嫁他人，這些都是拜你所賜！”他恨極了眼前這個女人，是她毀了自己一生。
胡若心慘笑一聲，“如今你的妻是我，不是那葉依琴！”聲音凄厲。
“在我心裏我的妻永遠是她。你代替不了。”徐入凡這句話像刀一樣狠狠地刺穿了胡若心的心髒。
“這麽多年的陪伴你對我難道沒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嗎？”胡若心眼睛直直地看着徐入凡，她不相信這些年的朝夕相處，還是敵不過早嫁他人的葉依琴，她想得到一個答案，即使這個答案會讓她滿身是傷，鮮血淋淋，她也無怨無悔。
“是的！”徐入凡斬釘截鐵地回答。
“哈哈哈……”笑聲更加凄厲，她再怎麽比也還是比不過葉依琴，即使得到一個軀殼，這個軀殼還是愛着葉依琴，所以她依然是不快樂的，罷了，放他走吧。
胡若心落寞地笑了笑，然後推開面前的徐入凡，徑直飛快地朝柱子上撞去，徐入凡來不及阻擋，人就已經撞到了柱子上，額頭頓時血流如注。
“若心！”徐入凡沖上去抱起躺在地上的胡若心。
此時的她已氣若游絲，發抖的手撫上他的臉，“我錯了，但我不後悔。我擁有過你，我心滿意足了。”說完那手直直地垂到地上，再也不會摸着他的臉說話了。
我錯了，但我不後悔。這句話在徐入凡耳邊回蕩着。
暮蒼溪雲聽到房內發出這麽大動靜，跑進來一看卻看到這樣的慘景，原本二人離開只想讓他們好好談談，卻不想竟是這樣的結局。
徐入凡抱着胡若心一言不發，還像木偶一般，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流出了淚水。這麽多年，他已分不清是愛還是恨，斯人已逝，他們不會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人一旦有了執念，再加以蠱惑，抑制不住就會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