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誓言四

許晚晚走後,施岩感覺急火攻心,整個人煩躁不堪。他抓亂了自己的頭發,一時感到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晚晚生氣了,她真的會離開他嗎?施岩不敢去想,一想就感覺自己腦袋要炸開一般。

他為了這個家付出了這麽多,還賠上了一條腿,他為了許晚晚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開始,現在她要離開他,憑什麽?

不能,決不能讓她離開我。

有什麽辦法能把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施岩越想越煩躁,他又開始捶打他的腿。都怪你,這麽不争氣。他感覺自己的手都麻木了,腿還是沒有知覺。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到頭,他想趕緊結束這樣痛苦的日子。

結束。對!結束!

只有許晚晚死了,才會永遠不離開自己,想到這裏施岩的眼神變得狠厲,看上去極為吓人。

施岩拖着殘廢的身體想要爬下床,他用力地掰着床沿,一不小心整個人滾下了床。他不顧身上的疼痛繼續往前爬,直到爬到一個櫃子前,努力撐起身子,雙臂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他打開一個抽屜,摸索着拿出一個紙包。看到東西拿到手裏,如釋重負,身體慢慢滑落在地。

他顫抖的打開白色的紙包,裏面是白色的粉末。他重新将紙包好,然後爬到凳子旁,撐起身子,坐在上面。桌子上擺放着一個水壺和兩只茶杯,他揭開水壺的蓋子,又将紙包打開,将白色的粉末全部倒了進去,蓋上蓋子,将水壺拿在手裏晃了幾下,讓它完全溶解在水中。這是老鼠藥,老鼠吃了必死無疑,人吃了也是必死無疑。

做完這一切,他心滿意足地笑了笑。

你陪我一起下地獄吧!

太陽落山了,許晚晚急匆匆地往家趕,得趕在天黑之前到家,施岩一個人在家,肯定餓壞了,得趕快給他做晚飯。這樣想着,步履匆匆,腳步一點都沒有慢下來。

“嘩啦!”門被推開,許晚晚看到丈夫坐在凳子上,她驚訝萬分。這半年來,除了自己幫助他離開那張床,去屋外面看看,其餘時間他一直是躺在床上的。喪失了生存意志,每天悶悶不樂,抱怨這個抱怨那個,許晚晚本來還算不錯的心情總被他弄的糟糕透了。她總怕自己不經意說的話會刺激到他,所以總是壓抑着自己的脾氣不爆發出來。

今天他居然靠自己的能力離開那張床,能坐在凳子上。看來今天她發脾氣還是有一點效果的,他知道害怕了,開始改變了。許晚晚這樣想,心裏非常欣慰。她走到丈夫對面,拉開桌子下的凳子,坐下來。

“我只是出門散散心。”她語氣輕緩。

“我知道,我讓你不開心了。”

“不是的,我回來看到你重新振作的樣子,我很開心。”

“是嘛?”施岩笑了笑。振作!他內心冷哼一聲。

“嗯。”許晚晚回以笑容,如果能回到最初多好啊,那時的他們是多麽快樂。

“渴嗎?喝水嗎?”施岩說着到了一杯水遞給他,又給自己到了一杯。

看到丈夫露出久違的笑容,許晚晚也釋然了,端起被子一飲而盡,冰涼的茶水正好解了因為長途跋涉的口幹舌燥。

看着妻子喉嚨咽下茶水,施岩放心了,他也端起茶杯将裏面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們去陰間作伴吧!

許晚晚感覺腹痛難忍,她按揉着自己的肚子,難道吃壞肚子了,胃好像攪着一樣,她感覺腸子就像打結一般,從來沒有這般痛過。

她感覺自己嘴角一股熱流流出來,胡亂一抹,紅色的,紅的刺眼,是血。她害怕極了。

“施朗!”他想向丈夫求救,赫然看見丈夫的嘴角的血,他就這樣定定地看着自己。

許晚晚一切都明白了,她凄然地笑了笑,就這樣一直看着心愛的丈夫,直到倒下,沉沉地“睡去”再也不會醒來了。

看到這裏,溪雲眼眶發紅,心裏五味雜陳。

“她這樣好竟被自己的丈夫毒死。”他是真的不懂人類。

暮蒼看到溪雲發紅的眼眶,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表面還是冷冷的看着這段記憶。

“有人!”耳邊響起暮蒼的千裏傳音。那聲音清遠、冷淡,卻又直入人心,溪雲感到心頭一震。便屏氣凝神聆聽周圍的聲音,周遭寂靜,他從未感覺過這般安靜,仿佛四周沒有一個活物一般,死氣沉沉。

“出來吧,我看到你了。”暮蒼的聲音有一種威懾感,讓人聽到會不自覺的發抖。

眼前慢慢顯示出一個人影,待人影全部顯示出來時,溪雲定睛一看,這不是剛才他在這段記憶中看到的那個男人—施岩。

“施岩!”溪雲叫出他的名字。

一個陌生人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施岩感到驚異。

“你為何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僅知道你的名字,還知道是你毒殺了你的妻子。”

施岩啞口無言。

“但是奇怪,你明明也喝了毒茶,為何你妻子死了,而你卻還活得好好的,而且……”溪雲目光從上掃視到下,“你的腿居然完好如初,是哪位醫仙醫治好了你的雙腿?”

“不幹你事!”被這般掃視,施岩理屈詞窮,直接架上箭對準拉弦射出想要射穿溪雲,這個人話太多了。

那離弦之箭速度極快,直直地朝溪雲飛過來,還沒等溪雲反應過來,一道黑影閃過,那箭直直地立在眼前停了一會兒便重重地掉落在地上,面前出現一堵牆一般的黑色背影。

“你好大的膽子!”暮蒼怒目直對。

施岩被這強大的氣場震懾住了,“你是何人?”

“是誰救下了你?”

“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人的身份不一般,施岩內心嘀咕。

“那救你的不是普通的凡人。”

“哼!”別想從我嘴裏套出話來。

“你為何撇下妻子獨活,你的妻子對你一心一意。”暮蒼繼續說。

施岩似被這句話激怒了,“別說了,什麽一心一意,她就是個/蕩/婦!”這話像針一般,若是許晚晚聽到,必定會被刺的心痛不已。

“你朝夕相處的妻子到最後在你的心裏竟是這樣的形象。”暮蒼的聲音聽得出有一絲怒氣。

此時正安然躲在暮蒼身後的溪雲聽到施岩這話,怒氣攻心,世上竟有如此心狠之人,他從暮蒼背後沖出來劈手就想給施岩一掌,讓他嘗嘗痛的感覺,還沒離開暮蒼多遠就被他一把扯了回來。

“我讓你看看真相。”暮蒼大手一揮再次施法,三人看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有一個高高大大的木櫃臺,店員站在櫃臺後面,撥弄着算盤正在算賬,房間四周擺放着一個個木架子,上面平平整整地挂着各色布料,中間擺放着一張張桌子,桌子上一疊一疊地放着不同花色的布料。此時店內沒人,非常安靜。

這個地方讓施岩感到又陌生又熟悉,他的直覺告訴他這裏就是奇繡坊。

施岩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許晚晚。就在店鋪後面的房間內。

許晚晚靜靜地坐着,一旁還有一個年輕男子坐在那裏,想必就是奇繡坊的段老板。

“晚晚,你為什麽不願意?”段老板的聲音很溫柔。

“我與施郎相伴多年,我們說好要一生一世一心人的。”這是他們當初的心願。

“可是他不再是當初那個說好要保護你一輩子的施岩了。現在的他變得陰郁,自暴自棄,你和他在一起不會幸福的。”段老板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許晚晚沒有回答。

段老板繼續說:“我會和你一起照顧他,他後半輩子的生活不用愁。”

“段老板,施郎還等我回家給他做飯呢,我得回去了。”許晚晚站起身,“段老板,多謝您這段時間用這麽高的價買我的繡品,您給的價格比別的店高,因為您的關照,我的生活也改善了許多。但是我以後不會再把繡品拿到奇繡坊賣了,我不想施郎多心,也怕流言蜚語。您多保重!”

許晚晚頭也不回地走出奇繡坊。

看到這裏,施岩跌坐在地上。

“看清楚了嗎?你的妻子從沒有背叛你。”暮蒼不忍心一個如此溫柔良善的女人,被這樣誤會,要知道被最親近之人誤解是一件誅心之痛。

施岩依舊坐在地上,眼淚決堤般掉落在地上,此時的他只有後悔,知道自己錯了。遲來的認錯是如此的輕賤,晚晚會原諒他嗎?

這些年他活夠了,他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做着自己不願做的事,就像一腳踩入泥坑卻怎麽也拔不上來,還惹得一身髒,他感覺自己罪孽深重。他早該死了,早該去陪晚晚了,他要向晚晚道歉,因為他食言了,他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無論她願不願意原諒他,他也要去見她。

施岩用箭頭用力劃過自己的脖子,鮮血瞬間汩汩湧出,嘴唇也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泛白。

溪雲連忙沖過去扶起他倒下的身子,“你!”一向滔滔不絕的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這傷口劃得太深,應該是回天乏術了。

“幫我一個忙。”施岩氣若游絲地說:“我死後把我埋在屋後,晚晚也睡在那裏,以後我們就真的朝夕相伴,永遠不分離了。”

“好。”溪雲看着這樣的施岩于心不忍,立馬答應了他的請求。

“其實這麽多年,我時常會回小屋看看,打掃一下衛生,我總會想起晚晚,會後悔。原來我真的做錯了。”此時這個漢子流下了眼淚,他許久沒有哭過了。

怪不得這小屋裏面這麽幹淨,原來施岩經常過來打掃,溪雲想。

施岩擡頭望向背手站在不遠處的暮蒼,“救我的人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誰,他穿着黑色鬥篷,戴着黑色的面具,我看不清他的臉。我喝完毒茶在彌留之際,聽到一個聲音‘就這樣死了,你不覺得可惜嗎?’待我醒來,我的毒解了,我的雙腿好了,我變成一個正常人了。但是我被這個黑衣人控制了,必須聽從他的命令做一些我不願做的事。我作惡多端,早該死了。他們想要擾亂人界,不久之後必有大亂,你們要保護好自己。”

說完這些話,施岩如釋重負般,雙手垂地,慢慢合上雙眼。

他該去見晚晚了,去晚了,晚晚會生氣的。

“我們把他埋了吧。”看着此刻永遠“睡着”的施岩,溪雲內心五味雜陳。

“嗯。”

二人走到屋後,那裏靜靜立着一座墳,微微凸起的墳頭上面長滿了青草,在那片草中間竟長出了一朵白色小花,嬌小可愛,如少女一般悄悄探出頭,在風中舞蹈。

墳前立了一塊墓碑,墓碑上刻着“愛妻—許晚晚”。

暮蒼想要施法挖土,被溪雲攔住了,“我們還是親自挖吧。”

暮蒼想了想點點頭。

這時溪雲去小屋扛出了兩把鋤頭,放在地上,遞了一把給暮蒼。接着這個一層不染的黑衣男子便揮動鋤頭開始挖坑。

溪雲看的目瞪口呆,自己也加入了挖土的隊伍。

不用靈力,純手工果然是有點累,還好有暮蒼,力大無窮,沒多久就挖好了。二人将施岩好好地安葬,并給他立了個碑。

“你說,該刻什麽字呢?”溪雲看着立在墳頭的墓碑,上面空白一片。

暮蒼憑空變出一把劍,那劍渾身烏黑,閃着流光,劍身雕刻着精美的雲紋圖案,暮蒼執劍在墓碑上刻字,随着木屑的掉落,一個個字慢慢顯現出來,溪雲看着念出了聲,“賢夫—施岩。”是的,他最後還是想當一個賢夫。

當人陷入悲觀,走入死胡同,鑽牛角尖時,就會覺得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是錯的,所有人都對不起自己,想到這步就會做出無法挽回的錯誤。施岩做了,後悔了,也付出了代價。

大殿內一個身着華服的男子正在擺弄面前桌子上的一個黑色的表面凹凸不平的不規則的一個瓶子,瓶口正源源不斷地在吸收一團黑氣。

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子走進大殿來到華服男子面前,“主人,施岩死了。”

“可惜了,這麽好的苗子。這個暮蒼壞了我許多好事。”華服男子臉色陰郁,似帶黑氣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他們現在還在那兒嗎?”

“是的。”黑色鬥篷男子畢恭畢敬地回道。

“你時刻注意點,莫要讓那些不知死活的傷害到溪雲。”

“是!”黑色鬥篷男子又一次畢恭畢敬地回道。

“去吧。”華服男子話落,黑色鬥篷男子便退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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