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致命謀殺
“我瞧這個下人就很伶俐懂事,不如就請男爵大人轉贈給我家犬子吧。”
愕然地看着面前尊貴的客人,安迪小少爺有點懵了。
這個男人一上來就要帶走自己的小仆人,這是什麽意思呢?
不顧父親嚴厲的眼光已經飄了過來,安迪皺起眉頭,還是忍不住張口:“尊敬的伯爵大人,我的傭人不僅愚笨,而且有點腦袋不靈光,莊園裏有很多比他聰明懂事的傭人呢,您再挑選幾個別的吧!”
終于從發呆中清醒過來似的,澈蘇迷迷糊糊地看了看身邊挺直了腰板的小少爺,一時間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幾乎是同時,對于未知危險的天生感應,已經令他悄悄地退後一步,将身子隐藏到了少爺的身後,就像任何一個卑微膽怯的下人一樣,垂下了睫毛,避開了面前那道如影随形、似錐子般的目光。
微微一笑,根本不理睬安迪小少爺的言語,溫賴特伯爵只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霍爾男爵:“令郎好像不太舍得割愛?”
稍稍猶豫了一下,霍爾男爵看了看一向驕縱的三兒子驚詫不滿的臉,心知安迪其實一直挺喜歡他的這個小仆人,不由得小心笑着:“是啊伯爵大人,他身邊這個賤民的确腦袋不甚靈光,不如我再挑幾個年紀大一點的送給令郎……”
傲慢地截住了他小心翼翼的話,溫賴特伯爵微禿的前額昂起來,聲音放低了,卻在這衣香鬓影的宴會中顯得格外陰沉而清晰:“不,我就要這一個。——我喜歡年紀小一點的。”
踏前一步,他冷冰冰的手指不由分說撫上小澈蘇的臉,流連了一下才縮回。愕然地往後一躲,小澈蘇沒能躲開他的撫摸,晶亮的眼睛驀然瞪大了。
忽然飛快地擡起胳膊,他皺着眉頭用力拿衣袖擦了擦自己剛剛被碰的臉!
溫賴特伯爵眼中閃過一瞬間的陰沉,而霍爾男爵回味着他方才的話,卻是一呆:他、他喜歡?!
疑惑地看看兒子身邊那個小傭人唇紅齒白的漂亮面龐,霍爾男爵心中一緊,隐約想起了帝國貴族中對于這位伯爵大人私生活的一些荒淫傳言,一時間如同醍醐灌頂,汗如漿出。
慌忙不露聲色地讓笑容堆滿了自己的臉,霍爾男爵連連點頭:“好的好的,沒有問題,過兩天您起程回去的時候,我就叫這個小傭人跟随您一起前去。”
溫賴特滿意地笑了笑,終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男爵大人,聽說皇家工程部的質檢主管的位置已經空缺了好幾個月,我覺得,貴府大少爺是有相關資歷的,似乎需要一個引薦的機會吧?”
……
“澈安,澈安?”輕聲卻急促的敲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站在門口的依然是胖胖的廚娘珊歷,可是和方才滿臉笑意不同,好心的廚娘現在已經是滿眼恐懼。
一把拉過來她身後的小澈蘇,胖廚娘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澈安,不好了,真的不好了!”
“珊歷大嬸你慢慢說,怎麽了?”詫異地從農機旁走過來,先是拉過小澈蘇确認他身上沒有任何傷痕和不妥,精壯的中年男人才開口問道。
“方才在前廳,你家的小澈蘇不知怎麽,被這次來做客的那個伯爵大人看中了,要了去當他家少爺的傭人!”胖廚娘慌慌忙忙地道,手不安地搓動着。
沉吟一下,澈安打量一下自己的兒子,小澈蘇也擡眼看看他,不安地點了點頭。
“嗯,這是有點突然,不過,有什麽值得這麽着急的嗎?”他苦笑一下,“我們的身份,的确是可以被主人們随便送來送去吧,只需要在戶籍管理簿上重新登記一下去向。”
焦急地跺了跺腳,珊歷大嬸看了看懵懂的小澈蘇,用力把他爹拉到了一邊,湊在他耳邊低聲嘀咕了幾句,才放大了聲音:“要不是剛才無意中聽見伯爵家的幾個随從在外面嘻嘻哈哈地滿嘴髒話,我也根本想不到這些,那個伯爵大人,根本就是一個惡魔加變态!”
靜靜地站在那裏,似乎被珊歷大嬸的話沖擊到吓得完全不能思考似的,中年男人半晌才回過神來,慢慢地回身看着自己的兒子。
被父親眼裏的怔忪驚到,小澈蘇訝然擡頭直視着他,明澈的眼睛裏全是不解,輕輕拉着父親粗糙的大手,他疑惑地看着兩個大人。
“澈安?澈安?”急切地晃了晃呆滞的中年男人,珊歷大嬸出着主意,“你趕緊的,晚上連夜去求老爺吧,再叫小澈蘇到小少爺那裏去央求,安迪少爺和老爺撒潑哭鬧的話,也許會有用!他一直對小澈蘇挺是回護,剛剛在大廳裏還為這個和伯爵大人頂撞。現在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不然後天一過,不僅你們父子要被迫分離,小澈蘇他……”
猛然打了個冷戰,胖廚娘眼淚終于流了下來,小聲哽咽起來,“據說那位老伯爵大人家裏,可是經常有漂亮的賤民男孩子悲慘死去,總是悄沒聲息地就埋了,連個囫囵屍體都找不到。”
已經快到午夜,庭院裏唯一一顆未被砍伐的大樹裏,忽然飛出一只夜驚的鳥雀,發出一聲不詳的凄慘鳴叫。
下人房灰慘慘的陰影裏,中年男人一動不動地站着,似乎被這無力抗争的命運擊垮了脊梁。
半晌他低沉的聲音才緩緩響起來,顫抖而怯懦:“珊歷大嬸,謝謝您的好心。可既然老爺已經當面同意把小澈蘇送人,斷無再收回命令的可能吧。——就算安迪少爺再不情願,他爹敢違背伯爵大人的意思麽?”
“可是,可是……”珊歷大嬸焦急地沖着他吼起來,“你難道就這樣看着自己的兒子被送給那個伯爵大人,你也不怕,不怕——”
“珊歷大嬸,您去歇息吧。”苦笑截住了她的話,澈安輕輕搖頭,身軀佝偻着,顯得有些窩囊,“這就是我們賤民的命運,輪到誰頭上,誰又有什麽辦法呢?”
關上門抱着兒子,澈安沒有再開燈,即使是那盞昏暗的下人房原配燈,也再也沒有亮起。
一片黑暗裏,一大一小兩父子相擁而坐,懂事的小澈蘇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握着父親的手——和怯懦的言辭不同,那手一直很穩定而有力,成片的繭子粗粝卻溫暖,讓今晚一直忐忑不安的他終于感到了些安心。
不知多久,慢慢把懷裏已經沉沉睡着的小澈蘇放在了簡陋的床上,男人望向了窗外一團漆黑的夜。
即使沒有任何燈光,男人的眼睛在暗夜裏也依然亮得驚人,有如倫賽爾星球上最偏遠的戈壁灘中上空孤獨的星光。
清晨的朝陽一樣升起,霍爾莊園因為昨晚的宴會而歇息得很晚的貴賓和主人都在沉睡,只除了那些依舊要早起準備服侍他們的傭人和廚師廚娘。
早早地備好了豐盛的早餐,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整個莊園裏人聲漸漸沸騰,遠道而來的貴賓還沒有起身的跡象。得到主人霍爾男爵的示意,一個下人鼓起勇氣,敲了敲似乎依舊在沉睡的伯爵大人的厚重橡木房門。
敲門聲響了很久,也沒有回應的跡象。
得到回報的霍爾男爵猶豫了一下,心裏有種奇怪的不安,終于令人撞開了緊閉的房門。短暫的沉默和震驚後,首先發出尖銳的恐怖慘叫的,是兩個走在頭裏的女傭,緊着着,一臉慘白的男爵大人也踉跄着退出了房間,趴在了門邊劇烈地嘔吐起來!
——雕花的胡桃木大床上,五十多歲的伯爵大人大睜着空洞無神的眼睛,渾身沐浴在暗紅色的血色海洋裏,除了胸口致命的一個血洞,慘不忍睹的下身,也同樣有一個巨大的空洞。
紛亂的床單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襯着僅餘的一點雪白真絲花紋,顯出了一點對比強烈的殘忍。
不過十幾分鐘後,神色緊張全副武裝的一組皇家警察和幾個憲兵隊的專案調查精英掌控了整個莊園,開始全面搜尋一切罪案的蛛絲馬跡。
身份尊貴的伯爵在全帝國數量也不是很多,這種地位的人被謀殺本身已經足夠轟動整個朝野,更何況這種手段殘忍、作案高明的兇殺就發生在皇城中,怎麽不叫位高權重的貴族們人人自危?
随着檢查偵破的進行,皇家警察局專案組的頭目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門是從裏面拴上的,洞開的窗戶只可能是唯一的歹徒出入路徑。
可是,草坪外正對着貴賓客房窗口的攝像頭居然被人為提前破壞,莊園嚴密而昂貴的安全監控系統也在昨天夜裏遭到了某種強大的入侵,以至于負責監控的侍從一晚上看到的都是被植入的替換全息圖像,而案發現場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跡:兇手明顯地知道該怎樣隐去和銷毀指紋及腳印,就連兇器也沒有随手抛下,而是被冷靜地随身帶走。
從傷口破壞程度看,那應該是類似普通多用軍刀的匕首,并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地方,除了手法幹淨利落絕不拖泥帶水外,整個謀殺現場沒有顯出比別的案件更加不同之處。
不像是突發的入室搶劫或者臨時起意,這明顯是經過了周密的策劃和布置,從動手者的身手看,竟似是專業的殺手或者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