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十一、掩蓋十年的真相
深夜,這個繁華城市并沒有如未晞一般進入夢鄉,在某一個角落,還有一處喧鬧,久久不願散場。
“子言,看那邊那個紅色裙子的妞怎麽樣?”寧顧那張帥氣十足的臉上挂着十分猥瑣的笑容,着讓周子言十分的鄙視。
“恩,沒有孫靜姝身材好。”周子言淡淡的回答。
“周子言,你存心的是吧,跟你說了少在我面前提那個女人。”寧顧臉上猥瑣的笑容在“孫靜姝”這三個字面前瞬間消失無影,剩下的全是憤怒與不甘心的扭曲。
“她下個星期回來。”周子言太懂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只不過是一只強裝厲害的紙老虎,尤其是在孫靜姝的事情上。
“她回來關我什麽事情,她走的時候都懶得跟我說了,我還要關心她什麽時候回來嗎?”寧顧擡起一個高高的酒杯,裏面滿滿的液體一下進了嘴裏,擦擦嘴角,寧顧擡起頭對着周子言,眼神暗殇:“我就不明白了,我們幾個是造了什麽孽,人家都在為上學時的朋友天各一方而傷感,怎麽我們就是掙都掙不脫呢?”
周子言也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誰知道呢。”
“诶,跟盛世打算就這樣掰下去嗎?我看要是沒有天降大神幫助盛世嗎,你媽媽最多還能撐一兩年。”
“這是我當初拼了命也要建立國全的目标不是嗎?半途而廢可不是我的風格。”
“你不半途而廢?”寧顧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般,神情驚訝,“你不半途而廢怎麽好好的鋼琴不練了,還把人家楚大才女給甩了,你虧不虧啊?”
“寧顧。”周子言十分不悅,聲音聽起來有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嚴。
“怎麽,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真不明白孫靜姝那丫頭喜歡你個什麽勁,還能喜歡那麽久?”
“她只是我的朋友。”周子言刻意加重朋友這兩字。
“……”寧顧已經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與周子言分辨了。“走吧,最近我家老媽子查崗很勤,要是發現我夜不歸宿,一定又要剝奪我的自由了。”
告別寧顧,周子言開車在寂靜的街上,路燈、天橋、霓虹燈閃耀的大樓,一個個的風景從車窗外滑過,周子言無暇顧及。
從當初打算走上這一條路開始,周子言就不曾想過有一天要停下來欣賞路邊的風景,這條路只有兩個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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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看來自己明顯占了上風,不知道當胡疊微失去一切的那一天,她會不會有那麽一丁點的後悔。
而自己呢,自己又是否會後悔,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勇氣與自己母親兵戎相見,不是沒人都能承受這其中的種種折磨。
這一切,都僅僅是想讓她後悔,只要她後悔就行。
可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情,她硬是與自己拼了八年,八年都不曾低下頭對着死去的父親說一句對不起。哪怕公司已經岌岌可危,哪怕只要自己停手一切都能恢複正常,她卻還是那般固執。
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有什麽東西可以讓一個人犧牲身家,甚至犧牲與兒子的關系去維護。
胡疊微,盡管是自己最親的人,盡管在商場上已經是最了解的敵人,周子言發現仍然一刻都不曾懂過她。
不過這都不重要不是嗎?
夜色深重,萬籁寂靜,誰又會知道這個寬容而廣大的城市,正在醞釀着,一出又一出的讓人猜不透結局的故事。
天剛蒙蒙亮,木以就把未晞叫起來了,未晞其實可以想象木以肯定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着。
或許是太早的緣故,整個天空裹上了一層灰蒙蒙的霧,似乎是個很嚴肅的天氣。
未晞覺得很奇怪,天氣真的能夠懂人的心情嗎,每次都這麽應景而生。
其實這是用自己的心情在看待自然界的一切,如果你很開心你會發現一朵野花在微笑,如果你很難過你會看到一棵枯草的凋零,如果你很沉重,你會發現一只鳥兒的悲鳴,相由心生。
墓地很冷清,只有一個打掃的大爺低着頭唰唰的掃着路上的落葉。
未晞很感慨,十年了,這裏又擴大了好多面積,新增了很多的墓碑。
這十年裏又有很多很多的人失去了親人。
十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太多,而陶蓁阿姨和楊叔叔卻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大火裏,再也不會改變。
木以把一束百合放在墓碑前,站起身,挺拔的身姿顯得尤其的孤傲。
“爸,媽,我回來了。”照片上陶蓁阿姨滿臉笑容,似乎是給木以的回答。
接下來是久久的沉寂,木以再也不說話,也無法說話,和未晞一樣了。
阿姨,叔叔,你們看到了吧,木以變了好多。木以不打架了,不抽煙了,也不會做讓人擔心的事情。他現在好努力,是個非常優秀的工程師哦,歐洲有好多出名的建築都是他的傑作呢。現在他要把他的傑作、他的成功搬到中國了,讓你們也能看見。
你們會為他感到驕傲吧。
未晞在心裏說着,當年的的陶蓁阿姨和叔叔對木以是一種很鐵不成鋼所以幹脆懶得管的心情,他們一定想不到在他們無法看到的歲月裏,木以會有多優秀。
木以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個房間,整個人陷入僵硬狀态,一動不動。
未晞也不打擾他,他需要時間,來整理那些遲到了十年的心情。
十年啊,多麽漫長的一個十年。
這一個十年,未晞适應了一個啞巴的生活,适應了與家人交流用手語,适應了用畫畫來表達那些無法說出口的心情。
這一個十年,木以完成了一個蛻變,脫掉了那些帶刺的殼,一步一步,從荊棘叢中走了出來成就了今天的優秀。
這一個十年,他們都學會了如何帶着傷痛繼續生活,并且生活得足夠精彩。
這一個十年他們都學會了遺忘,遺忘那些鮮血淋漓的傷口,也學會了銘記,銘記那些再也不會回來的珍貴。
一個人的人生能夠有多少個十年,一個人又要花多少個十年來做到這些。
未晞以為這樣的一個十年一定是一個終結,未曾想到也許這樣的一個十年僅僅只是一個開端。
木以維持着那樣的姿勢好久好久,久到未晞都覺得木以是不是就打算一直這麽站下去時,木以開口了:“走吧。”
淡淡的兩個字,未晞能夠聽出來,木以心裏有一道口子在結痂。
這十年的木以沒有一天不生活在愧疚與自責中,愧疚自己錯失的那些歲月,自責那天逃跑的自己。
這一刻,木以一定原諒自己了,因為陶蓁阿姨與楊叔叔一定希望木以可以活得更輕松,木以感受到了。
未晞很欣慰,從決定回來的那一刻就那顆懸起的心也終于放下了。
未晞和木以一前一後離開了墓地,兩個身影漸行漸遠,最後終于被霧全部遮擋了去。
與他們離開的方向相反,另一條路上一個穿着精致的裙裝,頭戴遮陽帽,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的女子緩緩的朝木以和未晞曾經停留過的墓碑走來。
走進了發現這個十年裏只有自己會來的墓碑居然被人擦亮,前面還有一束新鮮的百合。女子很驚訝,擡起頭四處張望,可是整個墓地就只有自己,根本沒有其他的人影。
是誰,還有誰會來看他,不,是他們。
難道是木以,楊木以?
楊木以回來了嗎?
“呵呵,楊先瑜,你兒子回來了呢,你很高興吧。”
“到最後她還是贏過我了,她跟你永遠在一起了呢,看到現在的我,她一定高興得要瘋掉吧。”
“她其實一直都不傻,她一直都知道我的死穴,她知道你死了,我會變成什麽樣,呵呵,楊先瑜,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來找你,可是我不能……”
“……”
墓碑上楊先瑜的臉十分嚴肅,好像他的臉一直都這樣嚴肅,嚴肅的說:“我不能離婚”“對不起,我得回去一趟,木以又闖禍了。”
每次都這麽嚴肅,嚴肅到讓人不能抗拒,嚴肅到自己只能乖乖的等着,等着他回來。
如果知道那一次,那一次就是最後的分別的話,自己一定一定不讓他走,哪怕他再嚴肅也不讓。
又是一個悲傷的如果,人們總是在無法改變時說如果,如果當初怎麽樣,如果當初不怎麽樣,不過是人們用來麻痹自己內心的借口,不過是用來掩藏自己失誤的理由。
如果自己沒有去做破壞別人家庭的事情,如果沒有犯下這樣的錯,自己有何必會落到今天這副田地。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注定了的結局,無法改變,無法逃離。
楊木以的回歸,到底是福是禍,他是否知道當年的真相,如果他知道了又會鬧出怎樣的腥風血雨,畢竟整件事情中最無辜的就是他了。
女子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該來的總是會來,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失去一切了,沒有了楊先瑜的這十年,自己的生活早就一團糟糕,也不怕再亂一點。
女子也轉身,離開,留下墓碑上一個嚴肅,一個笑容滿面的臉,默默的看着塵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