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生活所給的絕望
木以和關玖兒此時正僵持着，奶奶的病情已經穩定了，關玖兒每天又多打一份工，希望早點把欠楊木以的錢給還了。
所以當關玖兒拿了皺皺巴巴的一疊錢塞進楊木以手裏的時候，楊木以真是無語問天。
看得出來為了還這個錢，關玖兒是有多辛苦，本來就瘦的身體現在是感覺一陣風來就會倒下，臉色也蠟黃，一看就是休息不好和營養不良。
“我說關玖兒，你少逞強一點會死啊，你以為你這麽急着還我錢，沒日沒夜的工作，很驕傲是嗎？”
“不，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沒有驕傲，所以不能再丢掉最後一點尊嚴。”關玖兒俨然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木以不得不感嘆，這年頭欠錢的都是大爺。
“我不着急用這些錢嗎，你現在能輕松一點的話就不要這麽辛苦，你看你奶奶好了，你卻倒下了，這不劃算。”
“奶奶是奶奶，我是我，你是借錢給奶奶動手術的，現在手術已經動了，奶奶也正在康複，我沒理由……”
“關玖兒，”木以疾聲厲色，“你是覺得我太久不混說話沒威力了是吧。”
“我……”
“行了，你這錢你拿回去，這是未晞借給你的錢，你要還還給未晞吧。”楊木以很沒出息的把未晞推出來做擋箭牌。
“……”
本想把關玖兒送回家就回去給未晞做飯的，結果，看到關玖兒住的地方，楊木以大吃一驚。
這不知道是哪個年代的舊房子了，還是用木頭做的房梁，更吓人的是，房梁已經歪曲，晃晃悠悠的感覺随時都要掉下來。
“你住這？你們以前的老房子呢？”楊木以是去過關玖兒家的，那是個小四合院，雖然舊點，但是卻是很有價值，如果賣了在城區買一套小套間是不會有問題的，怎麽會？
“那個房子是爺爺留下的，伯父他們說我已經住了二十年，應該還給他們了，輪流住呗。”關玖兒邊說變開門，語氣很無所謂，可是楊木以卻是聽得心慌。
“那你奶奶……”
“爸爸媽媽去世後奶奶執意要照顧我，伯父說除非拿以後養奶奶的責任是我的，當年爺爺還在的時候是他們照顧的。”關玖兒進門，打開了暗黃的燈，本就破舊的房間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得不堪。
“就不請你進來了，裏面很黑，估計你也不習慣……”
誰料關玖兒還沒有說完，楊木以已經推開門自顧自的進去了。
“就算奶奶出院了，住在這樣的地方，怎麽能養好病。這是什麽？方便面？你平時就吃這個？”
“……”關玖兒看到楊木以面露鄙夷的神色，悄悄的把頭低下，不敢擡起來。
“廚房在哪，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麽能做的菜。”木以暗暗發誓，就一次，僅此一次為未晞以外的人做飯吃。
關玖兒指了指廚房的方向，憋着嘴，沒有開口。
所謂廚房，不過就是牆角處搭着一個案板，上面孤單的擺放着一個電飯鍋，一個電磁爐。
旁邊放着一個大桶，裏面是從外面擡進來的水，楊木以皺眉，這就是關玖兒的生活？
只有雞蛋，和一些已經冷的發幹的飯，木以只能将就着做了蛋炒飯，看着木以在這破舊不堪的角落裏忙碌，關玖兒嘴唇咬得緊緊的，臉也憋得通紅。
“好了，你将就吃一下，以後少吃方面便，女孩子吃多了不好。”關玖兒心裏的楊木以，一直停留在十年前的樣子，從來只想着怎麽打架，怎麽以牙還牙，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端着一碗香噴噴的蛋炒飯，還說女孩子吃多了方便面不好。
不知怎的，關玖兒覺得自己的淚腺不受控制了，好久沒有哭了，一個被生活磨滅的早就不知道眼淚為何物的女人，現在卻是淚如雨下。
“你哭什麽，趕緊吃了。”木以不喜歡看到女孩子哭，也很少看到女孩子哭，此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做，只得板着臉。
可是關玖兒卻不知道發了什麽瘋，聽到楊木以的話後激動的大叫：“我哭什麽？你問我哭什麽，楊木以，你早幹嘛去了，十年前你幹嘛去了，現在裝什麽好男人，你滾你滾，我不想看到你。”
關玖兒邊哭便拿着門邊的掃帚朝楊木以揮過去，毫無章法，只知道一個勁的亂撲，伴随着越來越撕心裂肺的哭聲。
“喂，喂，你幹嘛？”楊木以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做什麽了嗎，惹她這麽不開心。
“你走，你走，聽到沒，你走啊……”終于把楊木以趕了出去，關玖兒“啪”的關上了那扇搖晃的門，外面是楊木以罵罵咧咧的聲音，不過關玖兒已經聽不清楚了，此時的她就像一只受傷的鳥兒，蜷縮着肩膀，在門下蹲着，捂着頭，哭得天昏地暗。
“楊木以，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為什麽，為什麽要在我都已經對生活絕望的時候才出現，楊木以……”似乎是對着楊木以訴說，可是聲音卻如蚊子嗡嗡聲，楊木以根本聽不見。
門外的楊木以，叫了幾聲關玖兒，見屋裏沒反應，想把門撞開，想着考慮到這麽不安全的門撞了豈不是更加不安全，所不定裏面那姑娘還舍不得花錢修，聽裏面的哭聲越來越小，還是先離開吧。
也不知道在門邊蹲了多久的關玖兒，終于擡起了頭，看着已經冷掉的蛋炒飯，嘴角牽開了一個苦澀的笑容。
然後慢慢的走過去，小心翼翼的端起碗，像是吃到了什麽山珍海味一般細心的品嘗着，咀嚼着，一顆不剩的把整盤飯吃完。
看看時間，差不多該去醫院了，關玖兒打了一盆水，把臉埋進臉盆裏，直到整個人都清醒了，捋了一下剛剛瘋狂中亂掉的頭發，對着鏡子聯系了一下微笑，打開門，匆匆的朝醫院趕去。
“奶奶，餓了沒呀，我給你買了張大娘家的蝦仁粥哦，趁熱嘗點吧。”
“你又去花錢了，什麽粥不是米做的呀，自己煮還衛生點。”病床上老人聞着蝦仁粥的香味，是來了精神，可是又心疼自己孫女，她自己都舍不得喝一碗蝦仁粥的。
“又不是天天喝，偶爾一次嘛。”關玖兒邊說邊盛了一碗遞給奶奶。
“你也喝啊，我又喝不完。”
“我已經吃過晚飯了，這些全都是奶奶的。”
喝完粥，老人拉着關玖兒欲言又止，關玖兒也知道，關于手術費的事情，奶奶是肯定要問的，長期以來給奶奶治病，自己根本就沒有什麽錢了。
“玖兒，奶奶問你，你要跟奶奶說實話，手術費你哪裏來的。”
“奶奶……”
“孩子，說實話吧，不然這手術做了我也不安心，我也不想自己的孫女吃苦呀。”
“奶奶，你還記得楊木以嗎，以前老是誇你做菜很好吃的那個。”
“木以啊，記得啊，他經常周末都在我們家，問他怎麽不回家，他也不說話，我還說讓他做我孫子算了。”
聽奶奶說到過去的事情，關玖兒一陣恍惚，那個時候奶奶身體還很健康，一心想要供自己上好的學校。
那時候自己每天都想着怎麽出人頭地，給奶奶過上好的生活，可是真的上了青中以後才發現世界并不是一直想的那麽美好。
因為自己的貧窮，自己成績的落後，在學校一直不受人喜歡，自己本來就自卑了，可是還要遭受那些校內校外的混混的騷擾，因為自己好欺負，因為自己回家沒地方告狀，沒有人為自己撐腰。
那個時候關玖兒中午經常要餓肚子，因為奶奶給自己的飯錢被混混搶去了，自己又不敢給奶奶說，不想讓本來就已經很辛苦的奶奶操心。
在那樣的生活下，關玖兒越來越扭曲，成績也一落千丈，完全的成了青中的尾巴。
直到有一天，關玖兒被校外一群混混攔着的時候，楊木以出現了，關玖兒也明白，楊木以出現不是為了救自己，而是因為那個混混剛好是楊木以門報仇的對象。
但是那時候的楊木以在關玖兒的眼裏卻是個實實在在的英雄，于是跟着楊木以混的想法開始根深蒂固。
就這樣，關玖兒從一個自卑，貧窮，被欺負的女學生，華麗麗額變身成為縱橫青中的大姐大，因為她的背後，有楊木以。
“他怎麽了？”奶奶繼續問，回憶中的關玖兒拉回了現實。
“他回來了，也許是感激奶奶曾經給他做過的飯吧，他借了手術費給我，還有啊，奶奶，你都不知道他現在有多厲害，是個工程師哦。”
“是嗎，那小夥子我就知道會有出息，你看他那高高的額頭，高額頭的孩子都有出息。”
“奶奶你這是迷信，有出息才不是因為額頭呢，是自己肯不肯努力。”
“是吧是吧，反正那孩子我很喜歡，什麽時候我一定要親自謝謝他，我這條老命倒是不值錢，可是我丢不下你啊，至少我要在你找到一個可以托付的人才敢去啊。”
“奶奶，你說這些幹嘛。”
“玖兒啊，奶奶也經不起幾次這樣的大折騰了，你也要趕快呀，奶奶怕走的時候有遺憾啊。”老人說着，已經眼淚縱橫。
“奶奶，不是說好了你要長命百歲的嗎。”
“好好，是要長命百歲，還要抱上曾孫子呢。”老人擦了眼淚，在自己孫女面前盡量的開心一點。
“恩，奶奶……”關玖兒又何嘗不是在奶奶面前強裝着堅強，裝着萬事塌下來有自己頂着呢。
夜已深，關玖兒挨着奶奶躺着，聽着窗外的蟲鳴，久久不願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