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宣城書院的北校場,原本是學子們習武之處。那兒搭着一個木臺子,平常做來打擂用。在這書院裏頭,有着一個不成文的規定,每逢朔日、十五,便在精習武道的學子之中開始一場比試,測試他們每月學習的成果,或有出衆者直接授以官職。

這比試,宣城公主都會親自前往的,雖說在坊間傳聞中,這宣城殿下只愛紅顏,可她明珠翠羽,瑤碧羅衣,意态風流姿容絕世,亦是衆多士子心慕之人,不可得之,亦可見之。若得到宣城殿下的青睐,直是此時死去亦是可也。當然,正所謂情敵相見,分外眼明,也有人在擂臺之上出手傷人,直到了鬧出了人命官司來,這也不是楚非歡樂意看到的場面,因而她又規定使用木劍,劍尖沾白粉,誰先點到對方胸口便為勝。

“無意,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一大早的,封鏡就來敲響了門,今日裏她難得的沒有沾染了酒氣。

校場之上,學子們都一身紅色勁裝,大體是白點落于胸口明顯一些。他們整齊的列成隊在那擂臺下邊。在擂臺的兩側,擺放着位置,由來是夫子還有一些貴人所坐之地。封鏡是學子中的一個,然而她身份是極為特殊的,竟然坐下滄藍夫子的下側,不與學子們為伍。

“今日是例行的比試,聽三擊鼓聲後,按名字上臺。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宣布。此次不同于往常,将擇勝者六人,直接入東軍還有西軍擔任屯兵校尉之職。”滄藍的聲音在校場上空響了起來,攜帶着內勁,傳遞到了在場所有士子的耳中。

楚軍京師兵馬分東南西北四軍,守衛王都。南軍屬于衛尉執掌,而北軍則在執金吾名下,這兩支軍隊都是由出身清白的子弟擔任的,遵守軍紀。而由罪犯或者流民組成的東軍和西軍,比起這兩支兵馬來說存在感要弱上許多。東軍和南軍同為守衛宮城門內之兵,而西軍和北軍同為守衛濮城門內之兵。衛尉和執金吾是李昊的親信擔任的,這是楚非歡最為擔心的,為了保住濮城以及王宮的安穩,她勢必要做出一些措施來。

楚非歡此舉也是聽從了殷無意的些許意見,先從向來懶散無人管制的東軍和西軍下手。中壘校尉,掌壘門內外;屯騎校尉掌騎士;步兵校尉專掌位于濮城西南郊弋陽苑的苑門屯兵;越騎校尉掌越騎;射聲校尉掌射聲士;虎贲校尉掌輕車。

“有些話先放在前頭,一旦擔任了校尉一職,便随同軍中士兵一起訓練,每日着身甲、股甲、胫甲三層衣甲,頭戴重盔,操十二石之弩,挎箭五十枚,荷戈,帶劍,裹三日之糧,負重奔跑,由拂曉至日中,奔跑一百裏。這可比書院中的訓練困難辛苦多了,諸位好好想想,是要在書院中靡靡終日,還是入我楚軍之中,做一代英豪。”這些話一出來,學子之中開始出現了議論之聲,竟然還真有人,退出了隊列之中。楚非歡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一眼,卻沒有說什麽話來。

“這等富家子弟,來書院也是混混日子的,真讓他們入了軍中,又是一種麻煩。”封鏡伏在了殷無意的耳邊小聲地說道。

高手用劍,雖花枝猶能見其勁氣。有的人純屬是花拳繡腿,有的人還能擺出個模樣來,值得一看的也只有幾人罷了,不過選出六人來倒也是足夠。畢竟不是江湖中那些劍客吧。殷無意撇了撇嘴,收回了眸子,倒是覺得有些無趣了。九月的天,風吹來早有些清涼了,天色極為清明,萬裏不見一縷浮雲,偶有一群飛鳥掠過,添了幾點痕跡。眸子在四下打轉,最後落到了楚非歡的面上。

她認真的看着臺下,面上細微的神情,彰顯了她的态度。狹長的眉眼往上一挑,便顯現出了幾抹英氣來,她的薄唇總是微抿着,很少見到她真心的笑意,更無論開懷大笑的模樣了。在充斥着權勢與算計的環境裏頭,被迫的做了一層又一層的僞裝,總是倦累的吧。這個人跟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呢,然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從悠悠的思緒的醒神過來,對上的是楚非歡那似笑非笑的眸子。

“這學子之間的打鬥自然不如我耐看。”她無聲的喃了喃唇,可是殷無意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微紅,眉眼含嗔的瞪了過去,又極快地回過頭來,心跳都比以往要劇烈一些。

若是比試就這樣終了,從中擇出六人來,倒也不失為一件圓滿的事情,可是偏偏橫生事端來。一縷發絲被勁風帶起,裹挾着殺氣迎面而來,楚非歡坐在那裏噙着悠然的笑容,穩坐着一動也不動。另一道氣勁橫沖而來,那顆不知道被誰透出來的石頭,轉了一個方向,擊打在了戰鼓邊上的旗杆上,只卡擦一聲,便折斷了。

臺上的人一瞬間怔愣住,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端。殷無意将手攏到了袖子裏頭,面色毫無變化,而楚非歡則是意味深長的瞧了她一眼。

“宣城殿下好氣魄,而另一位姑娘嘛,真是好俊的功夫。”随着一陣爽朗的笑意,一個黑衣男子落到了擂臺上,分別起一腳,臺上的兩個學子都被踹了下去。男子一身布衣,身後背着一把重劍,黑色的長發并沒有加冠,而是淩亂的披在後頭,額間只束着一根帶子。他的皮膚是黝黑的,像是經過了風吹日曬,唇邊冒着胡茬子,左臉之上被刺着一個字。受過黥面之刑的人,一看便是個犯人。他朝着殷無意方向一拱手,再一轉身,就是對楚非歡做了個揖。

“閣下是——”楚非歡挑了挑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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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也。”男子笑着回答道,“殿下可記得那日在街上遇到的偷襲,正是本人。”

“哦?”楚非歡對他的話略略有些興趣,“你覺得今日在這兒刺殺本宮能夠逃脫嗎?”

“非也非也。”這男子身上流露的多是痞氣,這些文绉绉的話從他口中說出來就顯得有些怪異了。暗啐了自己一口,他一攤手,說道,“我聽說了,這宣城書院,可是接納四方有才之士。因為沒能完成刺殺殿下的任務,爺兒可是窮的買酒錢都沒有。這書院裏,應該會養我的吧?”

“有才之士?你覺得自己是麽?”楚非歡意味深長的問道。

“至少比下頭那些花拳繡腿來的有本領。以爺兒的才能,當個将軍都是綽綽有餘。”男子咧嘴一笑,顯得很自信。

“呵呵。你曾經可是個犯人,受過刑罰。”

“怎麽,瞧不起爺兒?”男子有些不悅了,挑眉冷哼一聲,不耐煩的說道,“那些貪官豪紳勾結在一起不該殺嗎?我告訴你吧,我以面上的刺字為榮的,你們這些高位者懂個屁。爽利些,到底是收還是不收?不要的話,我只能幹回早些時候的勾當了。”

“是誰讓你刺殺我的?”沉默了一會兒,楚非歡問道。

“抱歉咯,雇主的信息可是不能夠透露的。”男子很是無奈的攤手。

“好。”

“什麽意思,好什麽好?說明白些,我不想跟你們這些繞彎子。”

“你這人怎麽這麽說話,真是大膽!”楚非歡還沒說話,底下竊竊私語的裏面就有人出聲了,一看是被男子踢下去的學子,想來還是很不服氣,看着男子那吊兒郎當地神情,他一個縱身就上了臺子,說道,“我不服氣,剛才是我不備,我們正大光明的比試一場。”男子沒有說話,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他一回,然後當着他的面用手挖了挖鼻孔。

“你——”學子氣得發抖,提着劍就往前沖去。

這場比試的結果當然是毫無懸念。

“你叫什麽名字?”楚非歡看完之後,開口問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爺兒謝天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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