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楚非歡缺失了三年前的一段記憶,這是大秘密。然而也古怪得很,那些時候她在南淮河同秦兵作戰,那些細節倒是深刻的記得的,說來她只是忘記了一個人而已。早些時候,将官們還時常提起一個白衣女子的風采,楚非歡一臉茫然,遺留在府中只是一卷畫像而已。這種失去的感覺楚非歡很是厭惡,那些将官口中的事情于她記憶中,一絲痕跡也尋不着,要不是那卷畫像,楚非歡甚至都覺得那是其他人捏造的。她的不悅,體現在面上,那些親衆随着她久矣,明白了這位殿下的心思,便也漸漸的遺忘了,不再提起。
如果真正的不在意,楚非歡大可将那畫像付諸一炬,更顯得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這事情不與人說,卻不代表着她不在意的,至少封鏡是知曉的,她一直在尋覓畫像中人的下落,直到她在相國府中遇到了同畫像幾分相像的封敏。當然,她還不至于愚笨到,把封敏當作那人。
“其實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的,對殿下如今的生活并沒有什麽大影響。”封鏡揣度着楚非歡的心思,緩緩地開口道,“不過如果殿下真心想要追溯那段往事,從無意身上下手未嘗不可。”
“殿下,三年前您身上的毒素其實只有些許餘毒,可在您的枕畔還是留下了那株雪靈草,想來是那人留下的。您的毒從何而來?這也許只有無意知曉。就算那個人不是無意,我也覺得和她脫不了幹系,畢竟她的出現太過于巧合。殿下的那幅畫像,我原先看了只覺得是一個普通女子在彈琴的側影,直到某日在竹林裏瞧見了無意做出的動作,才猛然醒悟這是彈奏《天門謠》的動作。”
“這天下只有天門弟子會這曲子,不過無意那日的動作像是曲子的收煞,我想能彈到尾聲臻于大圓滿境界的,不會是普通弟子。”
“我知曉了,可如果那人是殷無意,為何她一語不發,她回來是為了什麽?她當初離開又是因為什麽?”這些都是楚非歡無法想得通透的。
“殿下,別的不知,我想您應該與其他姑娘保持距離了,如果回來,定來是讨債的。到底為何,怕只有情債了。”話說到了這裏趨于尾聲,很多事情光說并沒有什麽大用途。手敲在了椅背上,封鏡勾起唇角笑道。
“你知道滄藍厭酒,為何不戒酒呢?”這殿下哪能屈服于人,瞧着封鏡那神情,出口駁道。挑了挑眉毛,沒等封鏡接話,接下來說出的倒是逐客令了。“你趕緊回書院去,且不要忘了幫滄藍帶點糕點回去。”
這滄藍夫子無甚其他喜好,倒是對那些精致的糕點甜品愛得很。常打發封鏡去鋪子裏買,封鏡也樂得當這個跑腿的。德芳齋的夥計已經對封鏡很是面熟了,一邊麻溜的打包着糕點,一邊兒打趣地說一些話兒,順便介紹點新制的糕點。
“封姑娘,你瞧這個叫做水明角兒,味道甚妙,帶回去了,你家官人定然會覺得歡喜。”小夥計向着封鏡介紹道。
“此話當真?”封鏡對于那句官人只是撇了撇嘴,一心撲在了糕點上,用手取了些放入口中一嘗,倒也不覺有什麽味兒,除了酒,別的她可品不出來什麽。沉吟了一會兒,她一揮手,卻讓都一同人打包了捎了回去,指不定滄藍會喜歡這些。
書院裏有一道拱門恰是通往女學生門的住處,滄藍也住在此。封鏡提着糕點,口中吟着那市井裏頭聽來的曲調兒,搖搖晃晃地向前行走了百餘步,直到了一個小院子邊。擡眼朝裏頭望去,一藍衣女子,站在一棵樹下,剛好被一枝花兒斜擋住的眸子。這樹是幾時種的?封鏡心中暗忖道,在她的記憶中,可不曾有這并蒂花樹來。花香濃豔馥郁,繞在襟袖上,良久不散。聞着花香,神明倒是清楚許多。
“夫子,我給你帶糕點回來。”封鏡隔着花樹朝着滄藍喊了一聲。
“你倒是有心,是飲酒了怕我責怪于你嗎?”滄藍笑道。
“哪有,我心中可一直念着你的喜好呢。”封鏡眨眨眼,牽着蒼藍的袖子,走到了院中的石桌邊落座。撐着下頤,瞧着滄藍的神情。
“你明知我惡酒,卻鎮日醉态,這就是你的念?”品着糕點,滄藍沒忘了接住封鏡的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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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困。”封鏡打了個呵欠,欲和早些時候兩人同處一般,仰着頭向着滄藍身上依靠去。
冷不丁的被人托住,額上被輕彈了一下,只聽得滄藍悶笑一聲,道,“你少裝了,我這院中多了一棵并蒂花樹,你可發現?它名喚‘迎辇花’,專教人醒酒解困的。”
“是為了我麽?”
“你說呢?”滄藍似笑非笑地說道。扶着封鏡坐穩,她站起身來,走到了花樹下,撚着花枝在鼻底下輕嗅道,“這是懷舟送來的。”
懷舟?叫的真是親昵!封鏡一聽到這名字,也不再裝成那困乏的樣貌,猛地跳将起來,奪過了滄藍手中的花枝折斷丢在地上,猛踩了幾腳還不解氣,恨恨地瞧着這樹,心頭卻是打着把它徹底從這院裏銷毀的主意。
“你在做什麽?”滄藍有些好笑的看着她,問道。
“為什麽你跟顧懷舟還有聯系?他是封凜那老家夥的人,是我們的死對頭,他肯定會害了你的。他跟那老家夥,肯定比和你親近多了,滄藍,你可別被那個小白臉迷惑了心智!”封鏡急聲說道。“坊間裏傳說的顧懷舟可風流了,喜歡調戲良家婦女,抛棄結發妻子,不事高堂,為人自私冷漠……”幾乎所有壞話都可以套到了顧懷舟的身上。
只是啊,這顧懷舟哪裏像是封鏡所說的那麽不堪。出門寒門,雖為相國封凜的得意門生,可品行卻是高端,是濮城士子中一等一的清俊人物。他原本也在宣城書院呆過,後來官拜尚書令之後,才離開這書院裏頭,他跟夫子滄藍的交情倒是不錯。
滄藍聽聞封鏡的話語,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怎麽如此不懂事,随意污蔑人品行?可是看了眼封鏡那略帶着急色的面龐,還是将這話收了回去,轉而笑道:“論關系,你可封相國豈不是更為親近?懷舟與相國是知遇之恩,而你可是相府裏的小姐,不管你認不認,這都是一個事實。”
“我跟那老頭子沒關系!”說到了封凜,封鏡開始咬牙切齒了。“其實你就是喜歡顧懷舟那個小人!”
封鏡啊封鏡,枉你自稱聰明一世。
滄藍心中暗嘆,封凜門下得意門生或者說是能繼承相國之位的,唯有顧懷舟一人。大宗小宗之間矛盾時多,封凜坐在這個位置上,想要保住的怕是只有封家家業了。要是讓那些愚昧的子弟,還不知後果如何,倒不如選一個親信,他的子嗣至少有一半是封家的血。可是封凜如果不想讓宗族裏其他人承了他的位置,只能擇入門婿,而那個女兒,非封鏡莫屬。
滄藍許久不語,被封鏡當成了默認。撫着胸膛,怎麽也平息不下那一口氣。她和滄藍站的極近,那股子氣沖暈了頭腦,讓封鏡将滄藍緊攬在懷,對着她的唇就是狠狠的咬下了一口,然後松開,踩着輕功朝着院子外跑出去了。
“……”滄藍望着她離去的方向,眸子沉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