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楚非歡盯着殷無意看了一會兒,依言起身退了出去。

“吱呀——”一聲響,門被合上了。咬着下唇,殷無意掀上褲腿的雙手有些顫抖。目光落在了那略顯得青黑交雜的膚色上,一雙眸子裏頭似喜似憂。原本是看不出來的,而現在那些毒素似乎是重新外顯了,要是等到了腿上這些顏色褪去了,估摸着就能下地行走了。當初把雪靈草留給了楚非歡,她就沒想着自己能夠安然無恙的活下來,只殘廢了一雙腿,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

咬了咬牙,她用手撥弄着雙腿,盤坐着。天門山有一本內功心法叫做天門決,當初就是用這個心法将楚非歡的毒素引出來,然而那毒素太過霸道,天門決已經是壓制不住。最後還是借着遲暮她們的幫助,才将毒素壓制在雙腿上,保全了性命。內息在體力流轉,殷無意閉着眼,嘗試着自己逼毒,蒼白的面容上開始沁出了冷汗。眼睫顫抖着,血絲順着唇邊一點點留下,落到了素白的衣上,頓時化開一團暗紅色的血花來。

楚非歡到了外頭,原本是安靜的守在門口,雖說很是好奇殷無意在做些什麽,但到底是答應了她的話,這般貿貿然的闖進去也不太适合。天氣涼了許多,寒風吹過了竹林,葉子如同浪濤一般滾動,并發出森然的響動。

從小徑的那一頭,有個粉衣女子快步而來。

“敏兒,你怎麽過來了?”楚非歡迎上前幾步,将她攬在了懷中,笑問道。

封敏輕哼了一聲,面上似乎是有些不高興。一只手揪住了楚非歡的衣襟,帶着嬌嗔的瞪了楚非歡一眼,嗔聲道:“殿下,我找了你好久,沒想到你在這兒。”

“敏兒尋我何事?”楚非歡握住了她的手,湊到了唇邊,輕輕地落下一吻。在封敏如觸電一般抽回了手時,只是淡淡一笑,手撫上了她的鬓發,将唇貼在了她耳邊調笑道,“莫不成是想我了?”

“殿下你說呢。”眸光流轉間嗔癡哀怒立顯,封敏軟聲抱怨,“你今日都沒來找我,我起先還以為你不在書院中,沒想到,你竟然是來了這邊。”

“我這不是有事情尋找殷無意商量麽,怎麽,吃醋啦?”

“才沒有呢。對了,那殿下事情商量完了麽?我學着弄了一些小玩意,想給你瞧瞧。”雙頰上浮着些許嬌羞的紅暈。

“嗯哼。”

……

“噗——”外頭說話的人,聲音并沒有壓低,一字不落的傳到了殷無意的耳中。還以為自己能停留在那空明之境,結果是生生入了魔障。內息在體力開始亂竄,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毒素沒有逼出來,反倒是身上又添了內傷。摔回到了榻上,殷無意閉着眼,手指已經是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沒有。唇邊的苦笑蔓延,這是何苦來哉,何苦來哉!

略有些急促和淩亂的腳步聲,很快就傳到了床榻邊。

“遲暮?”像是費了很大的勁聲音才從喉中出來。身子被人扶了起來,唇邊的血跡也被人溫柔地擦拭去,殷無意沒有睜開眼,想來也是遲暮回來了。不然這般熟悉的溫柔,還會有誰?“我還是放不下啊。”長長的一聲輕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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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麽回事?”嚴肅的話語聲,帶着質問,那冷意可甚過外頭的寒風,跟她那手頭的動作也不相似。楚非歡雙眉緊緊地蹙在了一起,一只手抱着殷無意讓她開在了自己的懷裏,另一只手拉扯着錦被蓋住她單薄的身軀。才打發走了封敏,就聽到了屋子裏頭的動靜,似重物落下的聲音,她也顧不得什麽,直接就闖進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畫面。殷無意的面上全無血色,唇邊的血跡和蒼白的面容兩廂映襯,實在是顯得觸目驚心。那瞬間,心中似是被針紮了一下,有些輕淺的痛意,不知道從何而來。

“沒事,死不了。”殷無意輕笑,想要從楚非歡懷中掙紮出來,可是那股強有力的勁道,讓她掙脫不開。深深地喘了一口氣,她喃了喃唇,諷笑一聲道,“你不是走了麽?”

“我問你,這是怎麽回事?”抓住了殷無意一只手,雪白的膚色,隐隐顯現青色纖細的血管。指縫之間都是血跡,想來是自己擦拭唇邊的時候沾染的。楚非歡看着她,覺得自己五髒六腑都在攪蕩,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向所謂有的。

殷無意閉着眼不說話了,也不再有其他的動作。那只寒涼的手,就那樣被楚非歡握着。楚非歡手輕輕地撥開了她被汗水沾濕的鬓發,又描摹在她的眉頭。将人輕輕地放平在了床榻上。她猛然站起身來。“我去找封鏡。”

袖子被人牽住,不知道是幾時抓在了手中的。殷無意的眸子忽然的睜開了,濕漉漉的眼眸,緊緊地粘着楚非歡。她的唇微抿着,裏頭有太多平日裏都被掩藏下的,楚非歡現在所讀不懂的情緒。她喃了喃唇,沒有發出聲,可就是這樣,楚非歡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重新坐回了榻邊,微微地傾下了身子,掰開了殷無意的手。這般動作,卻使得一塊玉墜子從衣襟裏面滑了出來。

楚非歡将它握在了手心,眉頭又微微地蹙起。殷無意像是魔怔了一般伸出手,撫在了楚非歡那似是疙瘩的眉心。她的指尖帶着涼意,楚非歡僵硬着沒有動,任由那股子麻癢的感覺從面龐上傳到了心頭。殷無意在她的面上,寫下了一個“歡”字。像是忽然間經受了什麽刺激一般,一把握住了殷無意的手。

“我……”一些零散的記憶碎片,似乎是夢裏見過,又似是從前發生過。楚非歡的面色是迷茫的,像是被迷惑了神智的人,吶吶的竟然說不出一句話來。燭火,軍帳,血跡,躺在榻上神志不清自己……還有那個站在一旁握着胸口唇邊滲着血跡的人!使勁的搖搖頭,将這種不清醒的狀态驅逐,殷無意早已經背過身躺下去,她自己則是半伏,手還半舉着,作抓人之貌。那一刻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楚非歡分不清了。

“咯噔——”一聲重響,屋子中多了另外的一個人。手中的藥碗被她擱置在了一邊,惡狠狠地瞪了楚非歡一眼,手搭上了殷無意的脈搏。

許久,她才舒了一口氣。收回手時候,又瞪了楚非歡一眼。

楚非歡起身,這個人她認識。自從她的那個小丫頭被殷無意送回來之後,就是這個人照顧着她的。天門山的人,醫術較之封鏡,或許是更厲害幾分。只是不知道,她眼中對自己的敵意是從何而來。思來想去,還是落到了那個家仇國恨上。她是殷朝的遺民,而自己在他們眼裏也許就是叛賊之子。

“我先走了。”楚非歡說了一聲,臨到門口,只淡淡的回頭瞧上一眼,便離開了。

遲暮一見楚非歡離開,急忙的朝門口走去,像是怕她回來似的,啪的一聲狠狠地摔上了門,也不知道是同誰置氣。

殷無意被扶着坐起身,皺着眉飲下那碗藥湯。

“說吧,你這是怎麽回事?”

“我以為呵。”殷無意苦笑一聲。

“你用天門決逼毒了。”遲暮肯定地回答道。“不是說不能再用那法子了麽?一不小心,那些殘毒反噬怎麽辦?這事情心急不來,只能靠着藥和施針慢慢來。”

“我知道。”殷無意低着眉眼應道。

“你知道,你知道,你什麽都知道!”将空碗往桌子上一摔,遲暮顯然是有些氣急。看到殷無意這狼狽的樣子,她心中實在是難受。只不過出去了一會兒,就整出了這種幺蛾子。只是看着殷無意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很多斥責的話她也說不口。

“我等不及了,我想要站起來。”殷無意淡聲道。如果一開始就沒有站起來的希望,那麽如今也不會這樣了。“濮城啊,快要亂了。楚國朝堂勢必會被重整。”

“你就知道關心這。”遲暮嘟囔着抱怨了一聲。

“對了,你見到了我阿哥了麽?事情怎麽樣了?”

“他說都到手了,讓你不用擔心。”遲暮拖長了話語,說道。頓了頓,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她又道,“不過要是他看到你這樣子,肯定不會歡喜的。你倒是每時每刻都讓人擔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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