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

外國的來使皆宿于館舍之中,沒有楚王的命令,不得輕易的進宮 。楚非歡的那一番話語在大臣的耳朵裏總覺得有些意味深長,只是那些大臣們讨論了好一段時間,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得按照原有的制度,既不表現的刻意逢迎,但也不會讓人有被怠慢之感。

濮城迎來了二月的煙雨,館舍朱欄曲檻,飄飄渺渺如同在畫裏一般。高大的柳樹和古老的槐樹遒勁的枝條相交雜,已經抽出了細嫩的芽兒。有些開得早些的花兒,點綴在了小池旁,顏色或深或淺,紅色的花與綠色的池水相映襯。池水之上,游動着幾只白鵝。池邊的小亭子裏,一個錦衣女子凝着眉,對着方來到的男子,面上似乎有愠色。

“蘇子越,你來做什麽?”符蘅很是不喜歡這蘇子越。

這蘇子越是相府的公子,唇紅齒白,倒也生的風流俊逸,只是見他的兩眼之間,偏有股子輕佻之氣。若是一般人便也那麽過去了。偏偏秦王的旨意下,符蘅和他之間有一段婚姻,自然會恨得牙癢癢。白玉扇合攏,一下又一下的輕敲在了手上。蘇子越勾唇一笑:“我聽秦王說了,蘅兒這回孤身到了楚國,是想要殺了楚非歡?攪亂楚國的朝政?借以來擺脫我,讓秦王收回那道賜婚的旨意?我倒不明白為什麽,蘅兒對我是如此的厭惡,寧願以身涉險,也不肯和我成親。”

“別叫得這麽親密。”符蘅低斥了一聲,眸中閃過一道厭惡。她知曉自己的父親不放心自己,一門心思的想要收攏權力,只是可笑的是很多事情又要靠自己來幫他決斷。在秦國公主府中,四處都是眼線,偏偏到了這楚國地界,還把這礙眼的蘇子越給派了過來。

“我可知道蘅兒你最大的秘密。”蘇子越毫不在意符蘅的态度,笑吟吟地說道,只是語氣中多多少少含了幾絲威脅,“你來楚國還想見一見你師妹吧,可是人家是未必肯的。你對你師妹生了不該有的情愫,這種事情要是傳到了秦國,你可看你在秦國可有立足之地否。我們秦國的人呢,可不像是楚國的百姓,能夠包容他們的公主一切事端。秦王可是無時無刻想削了你的權力吶。”

“你威脅我?”眯着眼,符蘅冷聲問道。這些事情蘇子越說得絲毫不錯。她貪戀手中的權力,因而不敢任性妄為,秦王越想削了她的權力,她就越要抓緊,這也是當初師妹從身邊離去的一個原因罷。上上下下打量着蘇子越,她又說道,“蘇子越,你以為我會畏懼你的三言兩語麽?”

“屬下豈敢威脅公主。”蘇子越賠笑着說道,只是話鋒突然的一轉,“我只是勸蘅兒你打消了那些念頭。殷無意是楚非歡的人,我們多少将士折損在她的手中。先不論她是前朝餘孽,光是這一點這足夠我們秦人把她恨得牙癢癢。蘅兒你可別因私廢公,徒生那些不該有的妄想。”

“還有你我的婚事,到已經容不得你做主了。我自秦國來,便領了我王的命令,你便死了那條心吧。楚非歡還好好地活着,恐怕不是我帶着使者來,你還在這濮城裏頭東躲西藏的吧?不是我小看了你,你确實是不如楚非歡的。”

“閉嘴!”符蘅呵斥了一聲,揚手就朝着蘇子越一巴掌劈過去,只是手腕被他牢牢地擒住了。

“楚國的朝堂确實是動蕩不安,暗藏着些許的風暴。只是這些都不是蘅兒你的功勞,是楚非歡自己整饬朝堂料理世家。他們只是暫時的動蕩,一旦安定下來,那可比原有的朝堂穩固也厲害許多了。當官的麽,其中不免有一些蠹蟲,我也知道你一心想料理秦國的那些貴族,可偏偏被秦王阻擋了腳步,你很是不甘心。蘅兒,你不必推拒我,我是同你站在了一塊兒的。不管你做什麽,我都願意幫襯你,只要你肯——”蘇子越話沒有說完,松開了符蘅的手腕,只是意味深長的望着她,看着她皺眉凝思,似乎是有些動搖了。

“我們來到了濮城好幾日了,別說楚王,就連那些大臣的面都未曾見得。都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楚國具體的情況還是需要打探打探,才能知曉的。”

微風攜着細雨,吹到了亭子裏頭。蘇子越側了側身子,擋在了風口。他也知曉不能逼的太急了,兩個人之間寂靜了許久,又聽得他說了幾句打破了靜寂。

“那年輕的楚王病重,朝堂開始動蕩不安,只是楚非歡還是那鎮定的樣子,不曾一次見她車馬行到了王宮裏。”符蘅見他轉了個話題,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壓下了那些思慮,她沉聲說道,“幾月前梅花宴,我派人在火雲洞口埋伏楚非歡,未能殺得了她,确實是可惜。不過那日之後,楚國的一些世家全部因造反謀逆之罪論處,就連封凜那些小宗都未曾幸免。傳聞楚王姐弟不和,所謂的造反,其實是楚洛那小兒下的命令。”

“這楚王實在是無能了些,朝中的事情都是楚非歡把持着。”見蘇子越依然是那副沉思的樣子,符蘅補了一句。她在濮城中的日子,可比出來的蘇子越長多了,就中的消息,也遠比他來得多。

“你說楚王病重?”蘇子越眸中閃過一縷殺機。

Advertisement

“你可別打着這主意。數年前,我秦國因楚王崩,欺他幼主初臨位,率兵去攻打楚國,大敗而歸。現在這楚洛的命不值錢,要是他死了,你覺得登上楚王位的是誰?你要知道在這朝堂之中幾乎沒有異己了。除了楚非歡,他們楚國宗室裏面誰敢擔任?要是楚非歡登上了王位,更加沒有束縛,對我們秦國的威脅更加的大了。”

蘇子越聞言只是輕哼一聲,似乎是不以為然。頓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再過一兩天就是楚王的降誕日,我們應該能夠見到他面。這回來得匆匆忙忙,只是想救你回秦國去。到底來楚國為的什麽,可沒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幸而這降誕日來得及時。不過蘅兒,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我來的時候秦王已經陳兵邊境了,似乎按捺不住了,我們能不能夠活着回到秦國,還真是個異數。做人棋子,少不得要犧牲的。”

這楚王的降誕日,自然是要大力操辦的。楚王身子雖然抱恙,而且那些大臣們覺得這日子喜慶,也許可以沖走了那些作怪的鬼祟。封鏡覺得楚王的脈象有些奇怪,只是也不是那麽難以調理,這遲遲不見好,也不只是為了什麽,同遲暮讨論着,她倒是覺得沒有什麽異常之處,還說要慢慢來調理,急不得。

降誕日那天,楚王冠冕章服,坐在了高高的王座上。他的身邊站着幾個禮官。蒼白的面色被一些脂粉給壓了下去。宗室百官都在了那大殿之前慶賀。教坊的樂人,效仿百禽鳴叫,內外肅然,只聽得到半空中那鳴叫,就像是鸾鳳翔集。諸卿百官和秦國使臣坐在了底下,盤子裏盛着些環餅、油餅、棗塔,還有分列着一些果子。有好幾個姿容曼妙的女子都穿着寬紫袍,在殿下欄邊看酒。下面有臺座,擺放着各種樂器,笙簫和鳴,舞者歌者相和。這邊完了,那頭又上來了百戲。

楚非歡坐在了百官的首座,她的懷裏抱着的則是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大臣們都知曉是逍遙侯家庶出的小公子,只是平日裏甚少見到,宣城公主倒是對他十分的寵愛。楚非歡的眸子要麽落在了那些演戲的伶人身上,要麽落在了佳肴酒卮上,很少擡眼看那些大臣,至于坐在上位那略有些孤寂的楚洛,連一個眼神都吝啬給予。

楚洛眼巴巴的朝着楚非歡這邊望,覺得心頭酸酸的。可是文武百官在場,他不能硬生生的讓人看了笑話,不然會被阿姊斥責的。他的面色泛白,雙手緊緊地揪着自己袍子。額上開始一點點的沁出了虛汗來。她的阿姊并不看他,只是輕柔的給楚湘喂些食物,面上滿是溫柔的笑。那原本是屬于他的溫柔,可是被楚湘給奪走了。刺眼的一幕,讓他實在是不甘心。像是受了蠱惑一般,他忽的站起身來,他開始陷入了一種焦躁的狀态。

殿下的大臣們可都是偷偷的瞧着楚王的,他這一動作,更是惹得一雙雙眼眸落在了他的身上。楚非歡沒有發話,大臣們也不敢出聲。楚非歡終于擡眸輕輕地掃了楚洛一眼,最後又低下頭去,捏起了點心,喂到了楚湘的口中。

“阿姊救我!阿姊不要奪我的王位……阿姊有鬼!”楚湘忽然發起狂來,大跨步的想臺階下奔跑,原本守在他身邊的侍衛禮官大驚失色,想要拉扯住他,卻不敢靠近。大臣們開始竊竊私語,有的人已經霍的站起來。楚洛被絆了一下,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跌下了白玉階,額頭上開始滲出了血跡,他随便的抓着一個人衣角,哭聲哀求道:“阿姊,救救我……阿姊,我好怕!”

“還愣着做什麽!去傳太醫!”楚非歡勃然怒道,把楚湘放置在了一旁,就急急地朝着楚洛跑去,想看看他的情況。只是楚洛又哭又笑,冠冕被他扔到了地上,身上沾滿了塵灰,口中一味的叫喊,哪裏能夠認得人。

同類推薦